46、第十三章 生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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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比去年更早一些，立冬还没到，便已下了数场鹅毛大雪，汴梁城已尽缟素。
通和坊的生意也比往年差了不少，边关的战事久久不见捷报，胶着的局面似乎回到了当年上官军势头正盛之时。
大约是八年前，端帝刚登基继位之时，也是上官离横空出世，接掌上官军的开始。那一年的冬天，大雪如约而至，大弈朝驻扎于幽州的军队正收拾行装，清点粮草，准备开始漫长的冬歇期，这似乎是一条不变的定律，即便是两军对垒，打到冬季，也会因为大雪封山，粮草无收，而暂时休战。
可让大弈朝的军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准备过冬的粮草，竟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而踏雪奔袭数十里的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和他麾下不足十名的亲兵。
当夜，他夺了粮草之后，并没有斩杀士兵，而是将他们困在城中。城外的补给无法进城，城中的士兵只要肯出城，好酒好菜伺候。而他则将中军大帐安置在城门下，每日烹煮猎杀的野味，燃起熊熊篝火，围炉取暖，饱食终日。
半个月后，城中的士兵陆续逃了出来，而上官离所谓的好酒好菜，不过只是一顿饭而已。
上官离虽然勇猛善战，但他更擅长以逸代劳，用最残忍的方式挑战敌人的极限，消耗敌人的意志，以达到不战而胜的最终目的。
是以，一旦出现胶着的局面，最终胜利的一定属于上官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纵使上官离消失四年后再度征战沙场，世人也不会忘记那些令人毛骨惊悚的折磨和因投降被斩杀的士兵。
这个冬天，汴梁城被大雪覆盖不只是街道和屋瓦，还有一个个彷徨无助的灵魂，正在焦急等待着胜利的消息，虽然他们知道胜利的机会微乎其微。
“陛下，八百里快报。”李显德候在御书房门前，迈开僵硬地腿脚，跪在殿上。
端帝闻言神情一凛，“快宣。”
一名黑瘦的士兵快步上殿，身上的铠甲混着风沙和雪水，脏乱不堪，脚上的军靴破了两个大洞，细看之下，能看到沾满污泥的脚趾已被冻成黑紫。
他跪地呈上帛书，神情悲壮在俯下身去，“启奏陛下，蜀州城已破。”
“啪”的一声，端帝手中的朱笔脱手掉在地上，腥红的颜色飞溅而出，“蜀州……蜀州怎么会破？城中的粮草足够十万军队吃一年。怎么会……”
“启奏陛下，上官离使诈。他们的人扮成普通百姓混进城中，大肆宣扬城中粮草不足的消息，以致人心惶惶，引发城中暴乱。上官军趁乱攻战城池，我军败走。”
“又是粮草……”端帝仰天悲鸣，“我大弈的粮草仅剩蜀地一处粮仓，这是天要亡我大弈啊……”
此时，冬眠在府中的夏子染也接获消息，笑得眉飞色舞，喜不自禁。
“好，太好了。这个上官离很对我的胃口，以逸代劳这种事情，最省力了，虽然有些耗时，但总比看着兄弟们血流成河要好。”
于桐安冷哼，“小人行径。”
夏子染白眼扔过去，“就你这样的才喜欢真刀真枪地来，太血腥了，不适合我。只是这样的将才，难与和你有正面交锋的机会，倒是梁骍那样的蠢才，当日是怎么赢上官离的，委实叫人费解。”
“我倒是觉得上官离和严知回的性情有几分相似，总是能找准敌人的弱点，一击便中。梁骍带兵，却喜欢好勇斗狠，这性子要是遇上上官离，估摸着难有胜算。”于桐安虽不喜上官离阴人的狠招，却不得不承认，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兵法之上策。
夏子染点头称是，敛了调笑之色，正色道：“蜀州已失，端帝又该开始征粮了。听说慕容沉离京去寻师姐，慕容家的生意属于半歇业状态，端帝想要从他家征粮，怕是不能够了。若是不出意外，我家的粮仓就该遭殃了。”
果不其然。
日暮时分，粮草的诏令便已宣至严府，夏子染领了旨意，吩咐行天将仓中一半的粮食送交户部，自己猫身进了书房，研究起严家的物货库存总量。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是现下的严府已剩下一个空架子。虽有存粮，可今年的收成均未送抵，账目上记着的收成，却一粒米都没有进粮仓。还有各地的商号近一年的盈利，都没有上缴汇总。可谓是人前人后两本帐，可到底哪一本是真帐，夏子染真的是无从下手。
她悻悻地合上帐目，打量起空置多日的书房来。
这间书房她甚少进来，唯一一次主动进来还是……还是在新婚那日，他们就在她面前这张梨花木的书案上洞房花烛，一宵梦醒，她已被带离这间只属于严知回一个人的书房。在那之后，每次他们发生口角时，他总会一个人呆在书房里。
若是深究起来，严知回在书房的时间似乎要比和她相处的时间要多上许多。
她委实想不通透，一个瞎子在书房里能做什么？就像她面前堆满的这些帐本，他靠什么去看？以他的精明，下面的掌事断不可能做假帐骗他，可他目不能视，如何面对这一堆的帐目和满屋子的书籍。
莫不是有钱人都喜欢摆排场，就算是瞎子也要放些书假装斯文。
夏子染站起身，从书架上挑了一本随手翻开，一目十行，胡乱阅看了几页后，手指翻阅的速度慢了下来，眉间紧拧，神情肃冷。
她似乎有些疑惑，翻至封面又看了一眼，这本是一本关于计然的商书，怎么里面的内容却是兵法……
当然，自古以来兵法与经商之道亦是殊途同归，可相互融汇贯通。他既是大弈首富，自然有他独到的经商之法。
夏子染如此一想，觉得也不无道理，遂把书放回原位，搬下数十来本一一翻阅开来。
耗了大半日的功夫，她把书房的藏书翻了个遍，越看越是觉得心底透凉。在这些藏书中，大部分来自兵家之大成，而余下的部分却是出自一人的手笔，归纳总结兵法之精要以及大弈朝各郡的地形地貌和粮草配备，足可见此人对兵法研究之透彻非同一般。
严知回，知回……子归，知归……
为何要归，为何要回？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她的脑海中，震得她丢开手上的书册，夺门而逃。
这一年的冬至，显得格外冷清，风雪寒冬，胶着的战事似乎因为大雪而中断，陆续有伤病的士兵被送回京中治伤，曾经繁华一时的京师汴梁四处充满着死亡的阴霾。
而就在这时，出门近半年的严知回高调返京，一进城便向京师守卫发放御寒的衣物和棉被，粮食补给更是整车整车地京郊大营送进去，直接跳过户部和兵部，甚至连当今圣上都不曾知会。
不出一个时辰，严知回回京的消息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等待这位首富的善举。
端帝在御书房摔了他最心爱的前朝古董花瓶，气得额头青筋直冒，“竖子，朕的士兵，朕的百姓，什么时候轮到他慰劳三军。他以为他是谁，他是朕吗？”
而趴在床榻上烤着暖炉的夏子染却只是会心一笑，“他终于回来了，时机算得真好。”
“什么时机？”小锦不解。
“冬至的馄饨夏至的面，自然是吃馄饨的时机。”夏子染慵懒地起身，“去，吩咐厨房可以开始煮馄饨了，多放点辣椒面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十三章 生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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