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绝色》雪追

4、四

　　蜻蜓觉得自己要疯了。
　　天下第一美人竟然是个男子。
　　而且看起来是个很不好惹的男子。
　　蜻蜓抱住脑袋，心里想，“这不可能，天下第一美人怎么会是个男子。”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绝对不可能！”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
　　她吓了一跳，呆呆怔怔地抬起头。
　　画屏满脸惊鄂，“竹影，你一个在自言自语什么？”
　　竹影是郡主给蜻蜓起的名字，尽管她和竹子的影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蜻蜓顺口扯了个慌，“我刚才打了个盹儿，谁知道这一会儿功夫就做了个噩梦，把我吓醒了。”
　　画屏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责备，“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哪儿能在这儿打盹儿？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没好好调教你。”
　　蜻蜓急忙站起身，垂着脑袋说，“姐姐说得是，我下次不敢了。”
　　画屏叹了口气，“行了，快走吧。”
　　下了石阶，蜻蜓试探着问，“姐姐，咱们要到哪里去送点心啊？”
　　画屏噗嗤一笑，“你这个人脑子是真笨还是假笨，点心自然是送给王爷的，不然咱们怎么敢随便进来这里？”
　　蜻蜓先前已经猜到几分，只是不大敢确定，因为前段时间她听那个涣衣奴婢说过王爷不在京城。
　　既然画屏来给王爷送点心，说明王爷已经回来了，刚才那位大美人会不会就是王爷？
　　“这里是王爷住的地方？”她做出有些好奇的样子，事实上她也确实很好奇，“姐姐，郡主和王爷长得象么？”
　　画屏轻声说，“人家都说女儿象父亲，儿子象母亲，不过我们郡主和母亲长得象，我们王爷和父亲长得象。”
　　虽然她刻意压抑，说到“我们王爷”时语气中还是泄露一丝倾慕之意。
　　如果换了别人恐怕早看出画屏喜欢王爷，可是蜻蜓看不出来。
　　蜻蜓这十七年除了头几年用于婴幼儿基本生活技能的学习外，其余全被练武、找秘方、画美人儿之类的事情塞得满满的。虽然有时和贺小莹也谈谈男要婚女要嫁，不过只限于纸上谈兵，根本看不出别人儿女情长的心思，除非人家表现得相当明显。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见到的那位大美人，心想，“郡主房中挂着她爹娘的画像，我昨天还仔细看过，她爹爹相貌很是威武。画屏说王爷长得象父亲，那么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就不会是王爷了......那个人的衣着那么华贵，不可能是下人，难道是王爷的朋友？”
　　她再次出言试探，“咱们郡主长得可真好看，我看天下再没有人比咱们郡主更好看了。”
　　画屏微微一笑，“你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说，咱们郡主虽不爱和人比较容貌，皇宫和王府里可有不少女子在乎郡主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头衔。”
　　蜻蜓听了画屏的话顿时明白她并没见过那位大美人，如果见过，她这话恐怕就说不出来了。
　　来时乘坐的轿子还停在两人下轿的地方，两人坐着轿子回去，在外间遇见秋蕊，秋蕊似笑非笑地拦住画屏，“哟，看你满面春风的，见到王爷了？”
　　画屏脸上淡淡的，“你也知道，我们是奉郡主之命去给王爷送几样点心。”
　　秋蕊神色一变，“点心确是郡主让你送的，不过你自己也是巴不得去见王爷吧？哼，不知道怎么在王爷面前耍娇弄痴呢，想起来我就恶心。”
　　蜻蜓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秋蕊，这会儿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突然想捉弄捉弄她，于是随手将杯子里的水洒到了她身上。
　　秋蕊立刻象点着了的炮筒，一把抓住蜻蜓的头发，伸手便要扇她耳光。
　　蜻蜓急忙抱住脑袋，嘴里哇哇乱叫，“我不是故意的，姐姐饶了我吧。”
　　秋蕊觉得自己抓住了一条泥鳅，哧溜一下就让她跑了，自己还险些摔了一跤。
　　在里屋做针线的杏雨听外面闹的实在太不象话，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出来。
　　秋蕊对杏雨有几分忌惮，不再追打蜻蜓，悻悻地坐到一边。
　　杏雨脸上带着笑，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大家都是自己姐妹，和和气气的才好，可千万别闹翻了。郡主要是为此动了气，王爷怪罪下来，咱们谁也不好过。”
　　秋蕊提起湿透了的棉裙子为自己争辩，“不是我要跟谁闹，杏雨你倒是评评理，蜻蜓那丫头把我裙子弄成这样，我能不动气么？”
　　画屏插了一句，“蜻蜓又不是故意的，你一个当姐姐的跟她计较什么？”
　　秋蕊忽地站了起来，“不是故意的？让我浇你一身水试试。”
　　蜻蜓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满脸罪孽深重的表情，“姐姐们别吵了，都是我不好。”
　　杏雨还是笑，“行了，秋蕊，你消消气去把衣服换了，画屏，蜻蜓，你们跟我去接郡主，这天儿看着有些阴，怕是一会儿要下雪。”
　　蜻蜓留神看见杏雨一眼，杏雨的皮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大眼瑶鼻，脸颊两侧晃着通红的珊瑚耳坠，那是相当地光彩照人，天生的美人坯子。蜻蜓中了魔咒似地想，“杏雨多好看，是啊，按道理讲天下第一美人怎么会是个男子呢？他怎么可能比杏雨还好看？”
　　碧荷郡主带着两个大丫鬟如玉菊心在祠堂理堂理佛。
　　蜻蜓跟着杏雨和画屏到了祠堂，郡主正由如玉和菊心扶着从祠堂出来。杏雨连忙上前将特意带着的斗篷披在郡主身上，轻声说，“郡主，小心着凉。”郡主微微笑道，“我哪有那么娇气，你们也太小心了。”
　　蜻蜓觉得郡主跟一朵冰山雪莲似的，超凡脱俗，美得不可思议。她又跟中了魔咒似地想，“郡主多好看，是啊，按道理讲天下第一美人怎么会是个男子呢？他怎么可能比郡主还好看？”
　　然而现实是那么残酷，与蜻蜓所见的那人一比，郡主顿时成了掉色的旧画儿。
　　下午，王爷带着一干随从过来看望郡主，蜻蜓跪在地上，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转了一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次日上午蜻蜓借着出去买东西的机会离开了王府，一来她怀疑王爷识破了自己的易容术，二来她极度需要冷静冷静。
　　蜻蜓披星戴月地跑回千蝶阁，把自己关到房子。
　　她倒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屋顶，怔怔地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日思夜想什么天下第一美人所以出现了幻觉？也许那人根本就不存在。可是......当时她明明看得很清楚啊。
　　窗子忽然啪地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花枝招展的人影飘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落蜻蜓。
　　落蜻蜓毫无反应，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花枝招展的落雨蝶一把揪住了蜻蜓的耳朵，“不可能个头，你到底找到天下第一美人没有？”
　　蜻蜓“哎哟”一声，“师傅，轻点啊。”
　　落雨蝶松开手，仪态万分地坐到了椅子上，然后神气地翘起腿，歪头斜瞥着蜻蜓，“这么多日子没画美人册，感觉是不是很轻松？在王府里过得很舒服吧？”
　　蜻蜓从床上爬了起来，蔫头搭脑地站在美人师傅面前，“启秉师傅，徒弟我自从进了王府之后，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整日忧心重重，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落雨蝶阴阴一笑，“过得不好？我怎么看你比离开家之前还胖了一圈呢？”
　　蜻蜓委屈地扁了扁嘴，“师傅，您看错了，这不是胖的，是肿的。”
　　落雨蝶摆了摆手，“少废话，你到底找到那个什么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女人没有？”
　　蜻蜓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有……也没有？”
　　最重要的是，天下第一美人竟然根本不是一个女人。
　　落雨蝶噌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蜻蜓抬起头仰视着老娘，心想，“我娘个子这么高，我怎么只混了个中等个儿。”
　　落雨蝶伸出一根又长又细的指头狠戳蜻蜓脑门，“怎么不说话，死丫头，你是不是傻了？”
　　蜻蜓赶紧答道，“有！”
　　“那你把她画下来没有？”
　　“没有！”
　　“她有没有我长得好看？”
　　“有！”
　　落雨蝶“啪”地扇了蜻蜓一记耳光。
　　蜻蜓从小就在老娘的拳脚中长大，挨了这一下倒也不意外，连忙改口，“没有，他绝对没有您好看。”
　　落雨蝶怒气冲冲指着窗户，“你现在就给我滚回王府，拿不到她的画像就不要回来。”
　　蜻蜓一刻也不敢耽误，连滚带爬地跳出窗口，骑上马就往京城跑。
　　没办法，老娘的话就是圣旨，如果不立即执行后果会相当严重。
　　到了京城，蜻蜓没急着去王府，而且就算回去也不能再以五石榴的身份回去了，这不仅因为五石榴突然失踪多日，也因为王爷看她的那一眼，当时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易容后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地方，显然他对易容术十分精通。可是怪了，他一个王爷怎么会这种江湖上的伎俩？
　　思考了一个晚上之后，蜻蜓决定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再次混进王府，只不过这一次要女扮男装。理由很简单：一，易容有被那位王爷识破的风险。二，只有成为王爷的贴身小厮，才能在王爷的地盘自由出入，才有可能再次见到那人。至于贴身丫鬟么，竞争实在太过激烈，要想在众位勤劳能干的美女中脱颖而出恐怕很难，况且如果这位王爷是个品行不正的花花公子，她岂不是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