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未忘之事》夏之纳

55、间章

　　时间倒回至「公主现身之夜」的十几小时之前。

　　天际才刚蒙蒙亮，空气中弥漫着凌晨的水雾，令窗外的景色蒙上一层朦胧的色彩，而这个时候整个国家依然沉浸在宁静之中，至少居住在城市中心地带的人们是不会一大早就起床的。

　　然而，身为国王的少年已经醒过来，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翻阅前一天晚上没能看完的文书。年幼的国王享有勤勉之名，而事实上又有几个人晓得少年勤奋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心中的愧疚呢？

　　为了同胞姐姐，他在无形中利用自己的权力给这个国家造成了不必要的压力，为了补偿人民受到的多余负担，少年认为自己必须负起责任，使人们能在康桑生活得更好。

　　对于姐姐的幸福，葛拉莫尔确实是十分任性的，他那属于少年成长期的叛逆大概全都集中到了这一点上。而逐渐长大后，又看着国家在自己的领导下欣欣向荣，少年理所当然会产生些许自负。

　　这种自负如果不及时察觉并纠正，或许当少年真正成长为大人后就会成为骨子里难以磨灭的缺陷。也不知该不该说是幸好，由于「那个男人」的出现，他的自大一下子就被抹消了……

　　“那个人——”葛拉莫尔捂着额头，目光恍惚地喃喃自语，“从海上传来的传言已经足够令人敬畏了，究竟还要深不可测到什么地步啊？”

　　想到自己在王宫守卫军中的亲信士兵被那个男人轻而易举地打发回来，葛拉莫尔仿佛觉得头痛。这件事上，的确是自己一时着急，失策得太离谱了，也怪不得士兵们。
　　然而关键是听说青发甚至没有出手，仅仅是他身边的那个少女就将武艺精湛的精锐士兵们压倒致胜。

　　伟大航路上从来不缺天赋异禀之人，而能被那个男人带在身边的岂会是常人？没有料到这一点，竟想去绑架那个少女来控制青发，少年认为自己果然是被冲昏了头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

　　葛拉莫尔将看完的文书放到左手边，拿起下一份文书准备继续批阅时，一张不起眼的纸片翩然飘落在他的脚边。

　　少年微微一愣，弯腰捡起纸片，视线触及到纸面上使用蓝黑色墨水书写的、熟悉的字迹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

　　「上午七时，请至王宫后的树林。
　　你应该知道是哪里，王子殿下。」

　　虽然并没有留下落款，但这个如同印刷体一般整洁的字迹，葛拉莫尔是不会忘记的。

　　少年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卧房角落里的落地大钟，钟摆无声地左右晃动，在他批阅文书时，时间不知不觉推移到了将近七点。

　　拖得久了侍卫就会过来，必须在那之前回来。少年飞快地换了衣服，从衣柜中取出一件黑色的斗篷裹起属于王室的金发，关上卧室门之后，轻手轻脚并飞快地穿过走廊，向着王宫后门前进。

　　纸条上所写的地点是只有葛拉莫尔和那个男人才知道的，连格丽塔也不清楚——那是十年前他担任王子的老师时，教导王子格斗技巧的地点。

　　王宫里当然有提供给王宫侍卫进行比试的场地，但青发并没有采用。葛拉莫尔记得自己问起时，那个男人有些无奈的微微笑着，说，他并不希望暴露自己的实力。
　　身为外邦人的公爵究竟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协助国王平定叛乱的，终究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知晓，而他出手的模样，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

　　【“而且。”青发男子补充道，“不论做任何事，专心都是第一要点，你如果真的想要将剑术学好，最好还是不要在嘈杂的环境下练习。”】

　　于是那个男人为王子选定了王宫后大片树林的深处，再往远处前进便是绝壁和山区，几乎可算是无人踏足之地。

　　葛拉莫尔手执短剑劈开茂盛的灌木，凭着久远的记忆回到当年学习战斗的场地。而当他的视野中刚刚出现一抹蔚蓝色时，那人的身影晃了晃便消失了。

　　“你在哪里？”葛拉莫尔走到蓝色身影方才所站的位置，朗声向着密集阴暗的林间喊道。

　　低沉柔和的轻笑声在身后响起。葛拉莫尔猛地转过身，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是你让我来的，不是吗？”少年举起手中的纸条，那字迹毫无疑问就是属于他的。而能够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进入自己的卧室并放下这张纸条，他相信在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只有那个人有可能办到。

　　“你长大了呢，葛拉莫尔王子。”男子轻声感慨。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同样毫无疑问是那个人！

　　“自你离开后已过了十年，我自然已经长大了。”少年肯定地说道，“而你相隔时间再回到康桑究竟有什么目的，「公爵」…不，「老师」！”

　　喊出「老师」时，少年属于国王的气势似乎褪去，恢复了当年对神秘师长的敬畏。这份敬畏直至今日，依然没有减退半分，因为这是一个值得他如此敬畏的男人。

　　听出葛拉莫尔的顾虑，青发男子轻笑着说道：“你不必这么警戒，我回到康桑只是为了取回十年前留下的东西，与王室的秘辛无关，也没有拆穿的打算。”

　　青发是不说谎的，不是说他为人有多诚实，而是因为他没有需要说谎的必要。既然他亲口表示不打算插手康桑，葛拉莫尔便相信，但一口气还没松却又被他提起了另一件事。

　　低沉的男声淡淡道：“至于你的鲁莽……好歹我也曾担任你的老师，这一次就原谅你了。”

　　对这件事十分心虚的葛拉莫尔下意识地叫道：“不！老师，请您……”

　　“不需要道歉，我并没有损失。”青发打断少年道，“你只需要向自己致歉，为何遗忘了本应恪守的处事原则，冲动行事？除此之外，这次没有其他需要身为国王的你道歉的对象。”

　　说话的声音愈来愈轻，葛拉莫尔寻到了他离开时的脚步声发出的方位，急忙绕过树木追上去：“请您等一下，老师！”
　　然而当他找到青发刚才站的位置时，原地只留下了潮湿泥土上浅浅的脚印，和埋在树木枝头的一封信。

　　******

　　「致葛拉莫尔：

　　现在称呼你为王子已不合适了，便恕我无礼直呼你的名字。

　　你成为国王之后，做得很好。至少在这个国家的人民看来，你确实是一位英明良善的好国王，这一点你无需担忧，挺起胸膛自豪地面对自己的成就吧。
　　我曾经教导你，如今看到你成为了出色的领导者，着实感到了欣慰。

　　然而对于格丽塔，你却还不够坚定。

　　我当初会同意指导你，实话说，相当的原因在于你与格丽塔，你们二人与我的一双弟妹略有相似。固然你们的不同之处亦是天差地别，但那少许的相似令我感到怀念，因此决定给予你们一些帮助。

　　但我并非是为了使你更好地逃避现实而教导你。你选择了隐瞒，导致十年内都没有做出决定，在这一点上，即使或许我没有那样的资格，但确实对你感到了些许的失望。」

　　信上这样写道：

　　「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教诲：
　　拖延也是决定的一种，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抉择。

　　你和格丽塔尚未走进死路，没有必要考虑太多，有时尽情放手去做，你会发现并非所有意外因素都导向坏的结果。

　　决定权在于你们自身。

　　——Kaito。」

　　青发没有亲口对葛拉莫尔诉说过真名。
　　葛拉莫尔会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见过他的容貌，在他离开这个国家后调查了关于这个男人的信息，才艰难地得到了这个名字。

　　少年攥紧信纸，许久后双手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其实他早已做好了觉悟，仅仅只是缺乏实践的勇气，而来自于神通广大的师长的鼓励与认同，显然是一道最好的催化剂。

　　******

　　格丽塔公主的存在披露几日后，康桑王国还处于面具命令解除的欢喜之中，而由于命令不复存在，王宫附近一度萧条的地价也重新回升。

　　古伊娜走在街上，看到人们充满活力的各色神态，虽然对康桑王国的故事不甚了解，也免不了慨叹一声：
　　“还真是不可思议的发展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伟大航路上最不缺乏的便是「不可思议」了。

　　她回到居住的屋前，手刚刚碰到门把，门已经自己打开。蓝发青年从屋子里走出来，迎面将准备进入的少女挡了出去。

　　“快点，要走了。”

　　“去哪儿？”

　　突然被Kaito催促，古伊娜一头雾水地困惑道：
　　“话说，你怎么拿着行李？Kai、……等、等一下！Kaito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啊啊啊！”

　　“没有解释的时间了。”Kaito短促地说完，微微俯身伸出手臂揽住少女的腰肢，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按在肩上，另一只手拎着两人的行李和古伊娜的和道一文字，他自己的双剑则拴在腰间的皮套上。

　　动作流畅地做完这一切，Kaito将古伊娜往肩上提了提，迈开脚步开始奔跑。

　　“等等Kaito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

　　“等会儿再和你说明，现在船要开了。”虽然这么说，但Kaito还是姑且补了一句，“我们去邻岛——我本就没打算在康桑久居。”

　　是吗，既然船要开了，那么比起扛着我，让我变成幽灵自己飘会比较好吧？
　　古伊娜冷静地想。

　　……啊啊！哪里冷静得下来！！

　　“既然不会长住，究竟为什么要打扫啊——！！”只停留了一个星期却花了三天的时间打扫，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