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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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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的儿子回来了,在一个早晨。
那天我和张大叔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没课,可是还是习惯了早起。
我在水池边刷牙,透过窗子我看见张大叔将面条下到锅里,然后走到外面开始做他那套自创的早操,我看着他蹦蹦跳跳的,皮肤莫名的就紧张起来。曾经张大叔说要带着我一起做早操,说年轻人每天都应该锻炼锻炼,这样才对身体有好处,我看着他做的那些动作,顿时毛骨悚然,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身体好的很。
张大叔突然停了下来,保持一个天鹅飞翔的动作,他不做了?我长出一口气。
他看着从学校门口走过的那个年轻人,背着个吉他,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头发垂到肩膀上,嘀咕道:“这谁家的姑娘啊,以前夕木镇没见过啊,不过看着好面熟。”我在里面喊:“张叔,你的面熟了。”他没有回答,接着嘀咕道:“真的好面熟。”我又喊道:“再不来你的面要糊了。”他骂道:“他妈的你就不知道帮我捞起来啊。”
我慢吞吞的走进了屋里,满嘴还是泡沫,牙刷塞在嘴里,我低下头将他的面捞起,嘴里的泡沫眼看着要滴到面里去了,我赶紧吸了下,下一秒我就后悔了,嘴里的泡沫都被我吞进了肚里。
张叔对于儿子的回来喜极而泣,就差点没开着他那辆拖拉机围着夕木镇转一圈了。不过看着张叔儿子身上的打扮,好多人都以为他是一路讨饭回来的。
张叔的儿子叫张三峰,这名字和张三丰是不一样的,每每说到他的名字他都会一脸自豪:“张三丰算什么,他顶多就是几棵树木,我的是一整座山,山上不知道有多少丰呢。”听的人都会点头赞同:“是啊,张三峰算什么东西。”
大家看着他这幅造型,他拍着身上的行头,一甩头发,再次一脸自豪的说道:“知道不?我这身装扮是时下城里最时髦的造型。”郑西扶了扶眼镜嘀咕道:“城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乞丐?”
大家虽然对张三峰以这幅不男不女的鬼样子形象回来有点耿耿于怀,但毕竟是夕木镇的一员,老一辈就是怕他这副造型会给夕木镇的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都二十好几了,还天天穿着开裆裤在镇子里晃悠像什么话(张三峰:这哪是开裆裤啊,不就破了几个大洞么),老一辈纷纷摇头,所以镇里开大会强烈要求张叔管管儿子。我也第一次目睹了夕木镇开大会,夕木镇的大事如果难以解决就在广场上大家投票表决,如果投票表决还解决不了那只有当事人划拳决定谁输谁赢了,这种方法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种刮彩票中奖的感觉。
张三峰在一天早上起来后发现他那穿了半个月的乞丐装不见了,他大吼,说要跟张叔没完没了。张叔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说道:“出息了哈,敢跟你老子叫板了。你自己看看你穿的那啥,破成什么样子了,都快破成开裆裤了,你还好意思穿出去。”张三峰嘀咕道:“你懂什么,这叫时髦时髦,再说那可是限量版的,周杰伦代言的,花了我好几千大洋呢。”刚走出去的张叔差点一个踉跄摔下楼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张叔的儿子张三峰本来是在外地读大学的,后来觉得读大学没什么出息,花那么多钱还没高中学的知识多,所以就自作主张的想辍学,张叔对这事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出去夕木镇的隔不了多久都会搬回来,要那张啥子大学证书干嘛,又不能当柴烧。所以张三峰在镇里乡亲的默许下就离开了学校,不过也不知道去干些什么,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回去吧。所以和以前在一起过的那些喝过酒一起看过女生的哥们一合计决定自己组成一个乐团,乐团得有自己的器材才行啊,张三峰从小没学过什么乐器,顶多会吹个喇叭,不过肯定不能买这玩意,搞不清楚的还以为你们要组成个做法事的呢。所以他一咬牙一拍大腿就将自己读大学两年积攒下来的厚厚几麻袋书卖了(他现在都还搞不清楚学校帮他们买那么多所谓名校出版的教材有什么用),再将自己的铺盖也卖了,再将本来要回去买车票的钱拿了出来才买了把二手吉他。其他几个哥们纷纷掏钱买了几个话筒还有一个从学生会那里来的破音响,说它破是因为每到关键时刻这玩意就会卡住,发不出声音,要上去踹它两脚才会接着工作,不抽是不行的;而且唱出来的歌好好地通过它一扩散就变味了,变的杂音四起,所以学生会的人才会这么大方忍痛的以一千的“低价”卖给他们。乐队中有个人精通各种电器,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将那个音响整修的可以用了,而且比以前的音量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过杂音的问题还是没解决,搞得每次唱歌都发出比哭还难听的声音。
有了器材组成乐团还差个名字,他们绞尽脑汁,那个时侯五月天不是正火嘛。所以他们就给自己的乐队起名叫三月天,比起你那什么五月天还多两月呢。之后就得去写歌词谱曲发表专辑了,可是谁写呢,谁也没那个才华,最后还是张三峰咬牙上阵,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觉得恶心,押韵倒是挺押韵的,就是唱起来有点像儿歌,不得不放弃在一年之内发表专辑的想法。他们决定先唱别人的歌,说不定唱着唱着就有灵感了。
自组队以来,他们接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去卖场帮某家电超市促销造声势,结果因为音响杂音太大了,整的跟哭一样,不明真相的以为是有人在商场做法事或者来商场上访来着,看热闹的人倒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真正想来买家电的又挤不进,搞得那家店创造了自开业以来最低营销额的一天,他们不得不忍痛被辞退了。他们坚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于是到各个地方免费演唱,希望能碰到某个脑残的星探发现他们那还没有发育的才华。后来在一次演出中,在路人的报警中警车远远开来这只乐队一哄而散;你唱歌就不能买个好点的音响吗?让别人以为你哭着去上访呢,再说你也不能随便到一个大广场就扯开嗓子就喊啊,再说你唱歌就唱歌能不能别像耍猴一样翻上翻下(张三峰大喊:这是伴舞,伴舞懂不),让别人以为你耍杂技的啊,最后路人实在受不了这闹哄哄的声音就报警了,本来就够吵了。
张叔的儿子只好灰溜溜的回到了夕木镇,幸好当时机灵没把吉他丢在那,要不然也不好回镇里吹牛。
夕木镇的人容忍了他那头长发,只要你不穿开裆裤就行。
张三峰抱着他那几乎花了他全部家当买来的二手吉他,对着周围的镇民自豪地说:“你们知道不?这叫吉他,能够弹出好听的曲子呢,估计我们夕木镇也没这玩意。”众人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以前镇子里经常有些乞丐就是抱着这玩意来夕木镇乞讨的(有人提出异议:那是二胡吧)。
有的人起哄道:“张大侄子,弹一曲。”听到这句话时张三峰就有点后悔背着吉他到处显摆了,他也不怎么会弹,虽然买了好久了,可是他平时就不怎么动它,在演出的时候他也是抱着吉他摆个样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以无曲胜有曲,用无声胜有声。
他架不住众人的抬哄,心想反正夕木镇也没人学过吉他,我乱弹也没人看的出来。他咳嗽了一声,故作声势,模仿着他在大学里看到的那些吉他社的人抱吉他的古怪样子,想起了上次听到的那首曲子。“擦擦擦”的弹了起来,刚弹到一半,人已经散去一大半了,当他弹完时只剩下郑家叔侄了。
郑六叔点了点头,一竖大拇指:“大侄子啊,弹的跟我磨杀猪刀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张三峰大受打击,这时远处传来骂娘声:“那个王八蛋在广场的石头上磨刀的,不怕断子绝孙啊。”
郑西推了推眼镜说道:“我说老三,稍微有点文化好不好?你弹来弹去就只会这几个节奏吗?”张三峰斜眼看着他,心想那首曲子我也只学了个开头。
张叔决定在镇小学给他找个事做,教书估计是不行了,在大学的两年使得他现在的水平连中学生都不如了。张大叔拗不过张叔的一次次造访,张三峰不是组过乐队嘛,不是会弹吉他嘛,就让当音乐老师。不过镇里的人再次站起来反对了,说他那嗓子连青蛙叫的都比他的有节奏,他教肯定会后患无穷的,经过镇里的再次表决决定让张三峰在星期一升国旗的时候带队唱国歌,不能用扩音器。
张三峰对这工作满肚子抱怨,我都上过大学竟然比不上陈夕这个高中生,他都能教书,这太说不过去了,简直丢了大学生的脸。有人在黑板上写了个字,说:“老三,来念念这个字,顺便把拼音注上去。”他对着那个字发了半天的愣,终于承认自己上大学把智商上低了。
张叔对这些都不怎么在乎,只要一家人在夕木镇,其他的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