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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番外之倒春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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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气,怎么说呢?
太阳暖得就好像要慢慢、慢慢地把身上积攒了一冬的寒凉给驱散,晒得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还没等睡着呢,陈组长就听见苗狼在面前不住地发出“啧啧啧”的动静来,十分不耐地抓起扣在脸上的帽子眼也不睁就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苗狼捂着帽子和脑袋,扭头,一脸茫然:“干什么?”
陈善明费劲地把眼睛撑开条缝儿,横了他一眼:“哼唧什么呢!”
“我看你们龚教导员遛那几个倒霉孩子呢,啧……”苗狼话还没说完,就见他陈营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瞬间跳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哪儿呢哪儿呢?”苗狼默默望天,心说陈战友你稍微有那么一点进步行不行?天天瞪圆了眼睛找机会给龚箭挖坑,哪回栽得不是你自己?特战旅遍地是坑,坑坑都有墓志铭:陈善明永垂不朽、陈善明千古、陈善明一路走好……往好听里说他陈营长这是愈挫愈勇,说不好听了……算了,不好听的就不说了,太影响陈营长英明神武的形象。
头上的帽子被人一把夺走,车门哐得一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陈营长这又打算去送死了,苗狼摇摇头:“好走不送啊!”
某人气壮山河一挥手:“看他们休息够了你们就撤吧,我一会儿跟红细胞车回!”
苗狼一咧嘴,啧,这得给陈战友颁发个什么前仆后继奖啊!这慷慨赴死的精神太可贵了!
龚箭瞄眼手表,又遥望了一下那五个小兔崽子活蹦乱跳远去的身影,还算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一抬眼瞅见陈善明,于是龚战友有点惆怅地抓抓帽子,又来了,陈善明你有完没完!
正琢磨着呢,陈善明溜达到跟前来,翘首眺望了一下在山路上狂奔的熊孩子们,堆了一脸笑没话找话:“这练什么呢?”
龚箭不客气的一眼斜过去,写训练计划的那个不是你?
某人不以为然,继续没话找话:“一营训练结束了,这就回了。”
龚箭瞅了眼远处绝尘而去的车队,我长着眼呢,看见了。
“咳,”陈善明干咳一声,腆上笑脸打着商量:“老龚,商量件事吧。”
龚箭微微一蹙眉,瞅了他一眼,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一营和红细胞组织场比武怎么样?”陈善明曲线救国都多少回了,心说抗日战争国共两党还能结成统一战线呢,怎么到这事儿上,他俩就水火不容了?
龚箭哼笑一声,陈善明这心里就有点小震荡,可一营教导员最近那张阴魂不散的脸适时的提醒了他这事儿办得要有底气,这是争取正当权益,一定要有底气,于是陈善明绷了绷脸,不耐烦地问:“比不比给个准话吧!”
“你是组长你说了算!”龚箭一扬下巴撂下一句就不搭理他了。
陈组长站在旁边怎么觉得这三月的小风忽然间吹得这么萧瑟呢?
明明是红细胞的组长,愣是让人觉得这人是蹭人家红细胞车回来的,陈善明最近在红细胞的地位直线下降这件事在一营主要干部圈里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苗狼心说龚战友你这是有多不待见我们营长啊?
一营教导员从窗户上就瞅见陈善明拉那么老长张脸了,拍着大腿嘟囔:“这事又要糟!”
副营长很淡定的拍拍兄弟的肩:“这都糟了多少回了。”教导员你大腿都该拍肿了。
“龚教导员是软硬不吃啊!”一连连长满面愁容。
苗狼看看楼下耷拉着脑袋的营长,再看看身边还在拍大腿的教导员,深吸口气说:“营长这都快千刀万剐了,教导员,要不你去试试?”
嘶~教导员同志倒吸一口凉气,侧目,语气凉凉的:“苗狼,你是有多恨我?”
副营长一个没憋住,喷笑出来,又被教导员一眼给瞪了回去,憋着笑说:“那你是有多恨善明?再这么下去,我看红细胞营区就该树个牌子,写上陈善明与狗禁止入内了。”
于是大家一阵沉默,虽然有点夸张,但这么下去,看着龚箭这个意思,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哎哟,连陈善明的面子都不给,看来龚箭是不会让步了。
红细胞小组的气氛最近也很诡异,组长和教导员同志身体力行地让大家知道了什么叫做“貌合神离”。
自从五个倒霉孩子几天前不小心听到教导员屋传出来的几声争吵之后,五个人都默契地对本小组军政主官的“貌合神离”选择性失明,笑话,还有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主动去找不舒坦的人?
呃,好吧,这个问题的确值得商榷。
世界上总是会存在那么一两个百折不挠地让自己不舒坦的人,比如说他们的陈组长。
其实吧,何晨光他们五个听到的那也不算争吵,至少,陈善明和龚箭都不觉得那叫吵,顶多就是表达个人意见的时候嗓门稍微大了那么点点。
总体来说,那次的谈话还是比较顺利的,虽然没有就探讨问题达成一致看法,但起码,陈组长活着回一营了,这是一营几位主官的共同结论,陈营长活着,就证明这事儿还有讨论余地,于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一营这老几位一次次不遗余力地把他们营长往火堆上架,理由还特别正义:谁让你是一营之长,在其位,谋其政,被龚教导员惯出来的大掌柜习性那是病,得治。
眼看着他们营长黑眼圈又扩大了一圈,纯良的苗狼同志默默地在内心又点了根蜡烛,说到底还是战友情深啊。
事情是这样的,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一条据说可信度很高的小道消息在中层军官之间悄然流传,马上又要进菜鸟了,而领导们内定的特训主教官据说是范老狐狸的嫡传弟子龚箭同志,传播这条小道消息的那位神情坚定语气笃定,消息琢磨来琢磨去似乎就像是真的了,于是还在红细胞当大掌柜的玩得挺开心的陈善明被紧急召回,被主持召开了个紧急碰头会,陈善明将信将疑地去找范天雷求证这消息的真实性。
范天雷忙着到处划拉人才,没空搭理他,言简意赅地把他尅了一顿打发走了,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满军区转悠去了。
范天雷说:滚!
被有心的几位那么一听,似乎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事儿就有了影,那滋味儿越咂摸越像是真的。
天时地利人和啊营长!
营里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啊老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营长同志!!!
陈善明心说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营长吗?
所以头大的陈营长自觉去找龚教导员商量这事儿,龚箭听陈善明说完觉得参谋长同志就应该当机立断把这货拉出去毙了。
所以龚箭的反应是气定神闲地该干嘛干嘛,告诉他:滚,该干嘛干嘛去!
嘿,这说辞怎么这么耳熟?
陈组长腆着脸凑过去:老龚,就给开个后门吧!
然后,就有了红细胞小组听到的那所谓的争吵。
这不,关于小道消息的问题一个没解决,反而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一心贱卖营长招兵买马的一营几位每天和催命似的催着他们营长去和龚教导员打商量,近水楼台先得月,营长啊,你要把握好机会。
虽然陈善明拿出了营长的气势遏制住了小道消息的继续传播,但实在不妨碍一营教导员哀怨地在他跟前儿亲妈晚娘的各种凄惨故事来回讲,人教导员很实在地说了,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提早准备有错吗?你把龚箭工作做通了,那就是一营的大功臣啊善明,你整天泡在红细胞我们都没说什么吧,现在到你为党国尽忠的时候了。
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儿看出来龚箭会卖自己这个面子的!陈善明觉得自己就和坐在灶台上似的,往哪儿挪,都TMD烫人!见天儿边被洗脑边搓脸,脸皮没见搓薄,反而搓出了豁出去的决心毅力。
于是苗狼见天儿瞅着他们营长腆着个热脸去贴龚箭的冷屁股,惨不忍睹。
几天过去,小道消息还是小道消息,龚箭却被陈善明那副启而不发锲而不舍的德行搞得心烦意乱,心说陈善明你也真够了,为了个小道消息你至于吗。
陈善明说:至于!真至于!
那一脸真诚看得龚箭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你不是要搞比武吗?搞吧搞吧,赶紧搞吧,我也好清静清静。
于是红细胞的诸位不小心察觉一营的战友们个个摩拳擦掌磨刀霍霍,与之对比的陈组长笑嘻嘻地撂下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顿时觉得阳春三月的天怎么有点晴转多云啊。
日子是一营教导员选的,陈善明拍板的,距离龚箭同意搞比武不过俩小时,一营那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阵仗看得龚箭眯了眯眼,还真是“赶紧”啊!
陈善明扒了作训服只穿了短袖T恤,手掐着腰对着李二牛笑得颇不耐烦,一旁宋凯飞瞪圆了眼,大梦初醒:“组长亲自下场这已经犯规了吧。”
徐天龙默默扶了下眼镜,顺便偷瞟了眼背着手站在不远处观战的教导员同志,再瞟一眼教导员同志身边那位神出鬼没的参谋长同志,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低声叹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比武结果,五个项目一营三胜,以营长为首的一伙人丝毫不考虑红细胞那五个倒霉孩子的死活,唱着《团结就是力量》欣然退场。
龚箭目送很不满的范天雷离开后,瞥着眼前这几个垂头丧气的家伙,真是有千言万语不知道先说那句好,这在他漫长的政工干部生涯里还是第一次,气的。
运了口气,龚箭努力和声和气:“说说吧,都什么情况。”
何晨光赢了,没啥好说的,余光瞥向下一位战友,王战友小脸蜡黄,没精打采:“教导员,我拉肚子拉得实在没力气了,苗狼他趁人之危。”
“不是让你去卫生队了吗?怎么还在这儿?”龚箭不耐烦地挥挥手:“何晨光,陪他去卫生队。”何战友绷着脸憋着笑贴心地搀扶着王战友庆幸劫后余生去了。
看到教导员投射过来的如匕首一般的目光,宋凯飞干咽了下,老实承认:“报告教导员,我技不如人、不如人组长……”
“好意思的说,陈善明车轮战都能办了你们俩,有脸啊?”龚箭嗓门唰就上去了,都走出去老远的何王两位战友闻声脚下生风,瞬间就踩上了风火轮,都当众直呼组长名字了,要不要拐个弯儿给组长送个信让他交代一下后事?
“报告!没有!”宋凯飞倒是不怕死,那一脸大义凛然坦荡荡让龚箭的火气岔了路,攻得他头晕恶心。
“瞎搞!”徐天龙嘴唇翕动,心说组长作死那是有目共睹死得其所,你这算什么?
轮到李二牛了,二牛同志有些委屈:“不是说友谊第一吗?”
龚箭愣了稍瞬,控制了又控制,最终还是吼了出来:“你没脑子啊,这时候陈善明说的话能信吗?”
明明是三月,转眼又过回了寒冬腊月,阴云沉沉,北风阵阵。
比武输了的阴影还在红细胞上空压着,龚箭那脸还保持着冬天般的寒冷,命令下来了,范天雷仍旧是大掌柜的,龚箭主训,龚教导员当下面临的问题就是挑选人才组建教官小分队。
这是个好消息吧……?
明明是肯定句的语气,大家说到最后都不由自主的向上拐了个弯儿。
红细胞几个兄弟洗完澡,热热闹闹大呼小叫地晃进楼,老远瞅见他们教导员站在走廊窗户旁,目测周边气压较低,大家瞬间自觉收声,溜着墙边争先恐后地挤回宿舍。
“我的个天啊!”宋凯飞心有余悸:“三月的天,教导员的脸啊!瞧见没瞧见没?这都两天了,还阴着呢!”
李二牛抱着洗脸盆,百思不得其解:“当主训教官多好啊,教导员咋就不高兴了呢?”
剩下三个人互望一眼,反正这五个人里面永远有两个人的大脑回路会慢那么一点,一个是没心没肺,一个是反应迟钝。
王艳兵过来把盆从他怀中解救出来:“牛哥,啥叫主要矛盾知道不?”
何晨光搭着李二牛的肩深入解释:“目前的主要矛盾是组长和教导员之间的矛盾,很明显,教导员的内心还远远不能适应咱们组长突然拔高的智商……”
“瞎搞,调侃领导,找灭啊!”徐天龙冲着镜片哈了口气,一边擦着一边瞄着窗户外被嗖嗖小北风刮得各种凌乱的花草树木,肯定地点头:“这就是倒春寒啊!”语气里的别有深意让大家会心一笑。
说起来,这事儿的确是组长办得不太地道。
倒春寒?那大概也是活该吧。
陈善明深知不作死就不会死,自打耀武扬威地离开训练场,他就没敢在龚箭视线里出现,龚箭舍得让自己算计是一回事,算计的那个度掌握不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得知命令下来之后,陈组长踌躇了好久,还是出现在龚箭办公室门口,惯常的嬉皮笑脸,收获龚箭的白眼之后,自觉晃进屋,坐到龚箭桌对面,腆上一张大脸,商量:“带兄弟几个玩玩吧。”说着扭脸打了个喷嚏。
龚箭“哼”了声,甩给他一张纸,范天雷的笔迹实在太熟悉了,上面绝大多数人名更加熟悉,陈善明心满意足的双手把名单递回去,继续腆着脸笑:“带我玩玩吧。”
“陈善明你别得寸进尺!”龚箭横过去一眼。
“你这一张单子把红细胞和一营骨干都划拉的差不多了,剩我一个光杆司令多没劲啊,我给你打下手去,任你调遣,就带我玩玩吧。”陈善明抬手搓搓鼻子,一副狗腿的样子,龚箭不由得撑住了脑袋:“陈战友,你节操呢?”
顿时泄气的陈善明一脸悲愤:“你去现在的一营待上两天,回来还能继续讨论节操,那你就是神!”
龚箭笑眯了眼:“对不起,我是无神论者!”说着,伸胳膊把自己手边的杯子推了过去,又从抽屉里拿出盒药扔过去。
杯子口还飘着袅袅几缕热气,陈善明握着药,咧嘴一乐:“传染。”
“传染个屁。”龚箭没好气地瞪他:“让你得瑟,你怎么不脱光了绕场三周呢?这就叫报应,活该!”
“啧啧,”陈善明咂咂嘴:“你不是无神论者么?”就着暖和和的水吃了药,陈组长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指摘教导员:“龚战友,脱光了绕场这种事有伤风化。”
龚箭憋不住笑,瞬间满脸就只剩下两排小白牙了。
龚箭站在车上,扬着小下巴,依旧笑得见牙不见眼,垂眸瞟了眼手表,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愤怒,嘴角从上扬渐渐拉平随即往两边一扯,“我等得很不耐烦啊,你们已经严重超时,所以呢,现在你们没有资格休息,发到你们手里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记清楚他的模样,我给你们24小时的时间,24小时内被他击杀的,淘汰,如果谁的运气好能够抓到他,恭喜你,可以直接坐我的车回狼牙基地洗洗澡吃顿饱饭睡个好觉,然后加入我们,这可是周末惊喜大放送,各位都要珍惜机会,我会留五分钟时间给你们整理,五分钟后出发!记住,抓活的!”
听着这又得瑟又欠的大嗓门在头顶上盘旋,坐在驾驶座上的苗狼实在忍不住转过脸仰视了一下龚战友,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龚箭你超越参谋长指日可待啊!但是你坑菜鸟也就算了,你提前三天把我们营长撒出去是几个意思?
把身心俱疲的菜鸟们再次驱赶进丛林,龚箭抿起嘴角冲着绿幽幽的大丛林乐了乐,“走吧,兄弟们,不能让菜鸟们太舒坦了,他们舒坦了,雪豹就该吐血了。”龚教导员挥斥方遒一挥手,一番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一营参训的几位不得不在心里给他们营长点蜡烛,为了一营,营长真的太不容易了!!!
宋凯飞抱着枪站在原地不住摇头:“我怎么觉得那倒春寒余威犹在啊!”
“一语中的!”王战友由衷竖起大拇指。
李二牛若有所思:“搞了半天,最近这春风和煦都是假象啊。”
众口一词:那是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