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水月风

8、第 8 章

　　看着对面那个同样美伦美幻的天族人，我终于明白炏岄那天的反常是为何了。瞥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他，脸色有些发白，虽然我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看着此刻的他似乎还在担心。
　　“陛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对面的人，在现场的气氛静默了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又发声了。
　　“朕拒绝。”双腿交叠，双手交缠放在大腿上，我无比优雅的看向对面的美人。
　　对于我的回答，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似乎都不敢相信我会拒绝，就连那些难得现身的天族人也吃惊万分。
　　“为什么？”那美丽的人似乎并未因我的拒绝而恼怒，反而很想知道原因，因为她不懂,天族人几乎是各国皇族都迫切想要得到的，女性更尤为珍贵，但是不知为何，在这个人的眼中他们似乎与常人无疑。
　　“朕没有必要回答你！”我淡淡的说道。
　　“但是，陛下难道不知道，你我的孩子将是最强大的吗？”否则身为天族最后一位巫女，又是唯一一位女性的她，怎么可能选择这个外族人！
　　“朕不是种马，你也不是母猪，孩子更不是工具！而且朕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要留到下一代？”她的话让我很不悦，眼神和语气都显得冷了起来。曾经我活着，只是成为某人的复仇工具，那种痛苦、压抑到无法呼吸的感觉我至今都无法忘怀，所以我怎么可能再把这种事继续在我的孩子身上？！“记住，朕只是在笹璃国内保你们平安，给于你们生活的自由，但是想要生存下去，只能靠你们自己！”站起身，我冷冷的俯视着那个天族唯一的一位巫女兼女性。
　　“即是如此，那陛下又为何要与我族人定血契呢？”她也不客气的反问我。
　　“赫连云幽，你……你别太过分了！”我还没出声，身旁的炏岄倒是急不可耐的涨红脸出声喝道了。
　　望了一眼急红脸的炏岄，我知道他的想法，八成是因为觉得丢脸没把当初的那段插曲告诉族里。既然他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揭穿他。“请阁下最好谨记自己协助者的身份，否则逾越的代价是很大的。”冷冷的瞥了她以及她身后的那些人一眼后，我便转身离去，不过走到门口时，我又停了下来，转脸望向还站在里面发呆的人叫了声。“炏岄，还要我等你不成？”
　　“哦，来了。”并点到名字的人，立刻从刚才紫昱那冷酷无情的眼神和语气中清醒，怯怯的瞄了一眼还坐着的赫连云幽，立刻转身朝我奔了过来。
　　我一离开，那些长老便开始安抚起那些天族人了，反正之后的话我也听不到，随他们怎么说了。“巫女殿下，请千万不要把陛下的话放在心里，陛下还年轻，说话自然是有点……呃……轻狂！”
　　“是啊、是啊，这件事我们会再劝劝陛下的。”
　　“不用。”赫连云幽直接的说道，其实那个人拒绝她，反倒让她松了口气，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她的身份、职责，让她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陛下他绝非轻狂，而是真正的帝王！”不仅如此，她还发现，这个皇帝似乎很重视赫连炏岄，和别人说话时是那么的冷淡疏离，和赫连炏岄说话时，语气中却有着一丝宠溺；更重要的是，在别人面前，即使是她这个身份地位都高于赫连炏岄的巫女面前，依旧自称“朕”，但在面对赫连炏岄时，用的却是“我”，而且还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还有那暴躁的炏岄，她可从没见过他会有如此乖巧的一面，竟然还会维护那个皇帝，想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整天嚷着要杀了皇帝来换取他的人生自由！
　　“殿下，你……”神殿的首席长老洛枩，有些吃惊的看向这个天族最后一位拥有强大力量的巫女。
　　“长老放心，此事并不影响我族对笹璃的忠诚。”甚至作为最后一位巫女的她，将会在祭天仪式上做出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因为她也该卸去一切和那个始终在等待着自己、包容着自己的人在一起了。

　　“陛下，您召臣来有何事？”南宫司琪恭敬的朝我弯腰行礼。
　　叹口气，他为什么总要把距离隔得这么远呢？明明我们俩是这么的近。“没事，陪我出宫逛逛。”
　　“陛下，这似乎不妥。”他谨慎地说道。“因为祭天都城里进入了许多异国人，若要此时出宫，难保不遇到危险，还望陛下三思。”
　　“有你。”我理所当然的说道。
　　“陛下，臣撇去官职，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不会武，恐怕无法保护陛下，还请三思。”连一个自己都不能保护的人，他还能保护谁，虽然有些欣喜眼前人对自己的信任，但他却无法拿这个人的命作儿戏。
　　唉，这人怎么总是这么生疏呢？有苍和风在，即使有一个帮派的人来杀我，恐怕也是自寻死路，所以我并不需要什么武功高强的人来保护我，我只是想要一个熟悉的人来陪我一下，而这个人我此刻希望就是眼前的南宫司琪。“我会保护你的，去换衣服吧。”说罢，我不再给他驳回的机会，转身朝内室走去。
　　南宫司琪则是呆在了那里，他没想到轩缘紫昱会这么说，然而这句话却让他久久无法言语，是心惊，更是心动！

　　这么多年来，虽然不是第一次和轩缘紫昱独处，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和轩缘紫昱外出逛街，让他不禁有些紧张和拘束。
　　我已经走得很慢了，只希望他能跟我并肩，可是他却总是落在我的身后，一步也没上前。我停下脚步，他居然也停下了脚步，我转身，他则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我，叹了口气，我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并把他拉到自己的身旁。“宫外，唤我紫昱。”
　　“这……这似乎不…不合礼数……”他有些尴尬而又无措的转过了脸，双眼更是不知看什么地方好。
　　“唤。”我有些强硬的握紧了他的手。
　　“紫……昱……”
　　“嗯。”声音很轻，轻到我根本听不清，不过我却看见他的耳朵红了，所以也就不逼他了，应了一声后便拉着他闲逛了起来。
　　其实，我对逛街市并没有什么兴趣，纯粹就是想拉南宫出来走走，因为我听说这家伙为了祭天的事，最近压力很大，已经好有几个夜晚没睡了。不过我看他似乎对街市也没什么兴趣，想了想，我决定带他去夙沨那里。
　　到了悦君阁门口，南宫司琪不禁止住了脚步，甚至还拉住了我。“紫……昱，这里是……是娼…娼馆，你……你怎么可以……”他的脸色有些白，原本牵在我手里的手，他也硬是收了回去，垂在两侧，双拳紧握。
　　“听琴而已。”我再次牵起他的手，有点不明白他的手为何这么冷，更不明白他的脸色为什么在瞬间会变得这么苍白。
　　“我———”
　　“哟，这不是我们那个冷傲的南宫大学士嘛！”身后忽然想起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
　　转脸望去，我是不认识那个人啦，不过看南宫的神情似乎认识。
　　“哼，不就是个亡国的皇子。”又一个冷到鄙夷的声音，然后又用轻视的眼神扫了一下我，冷笑道：“没想到一个被万人骑的男娼，也会去找个小官，也不知道行不行？”
　　“是啊，真搞不懂你们笹璃的皇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居然重用一个这么下贱、不要脸的男娼做大学士？”又多了一个嘲讽不屑的声音。
　　“上官戢冉，你不要太过分，出言侮辱陛下可是重罪！”南宫司琪纵然全身颤抖，面色一片灰白，却依旧将我护在身后走上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李巯志，身为丞相之子，可知污蔑陛下乃不敬之罪！”
　　“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李巯志走向前，一个巴掌狠狠的甩上了他的脸。“一个贱货也配我对我这个丞相之子说教？”接着，他的目光游移到了南宫身后的我身上。“呵呵，没想到这小官虽没有天人之资，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呀！”说罢，他的手便要向我伸来，但立刻被南宫挡了开来。
　　“你想干什么？”南宫冷冷的看向他。
　　“不要以为你是大学士我就怕你，你给我滚开。”李巯志不客气的命令道。
　　“他不是小官，是我的学生。”南宫坚决不让一步，硬是站在了我和那个人中间。
　　“哼，南宫司琪，你也配做老师？”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上官戢冉冷哼道。
　　“就是，有你这样的老师，八成这学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李巯志幸灾乐祸的讽刺道，要知道他身旁的可是排行第一的瑞珩国太子———上官戢冉！“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正当他抬手要朝南宫挥去时，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前面，那人抓着李巯志挥出来的手，眼神却是望向另一边的人。
　　“皇兄，别太过分了！”
　　“哼。”冷哼一声，那人瞥了我们一眼后便转身离去了，李巯志轻骂了一声后也跟着离去了。
　　而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则缓缓转过身，望向了我们，正确的说应该是从头至尾只看着南宫司琪。“你……没事吧？”语气温柔而又关切。
　　“死不了，倒是在下多谢皇子殿下的出手相助！”南宫的声音很冷，冷得就像把利剑般直刺人心房。
　　“你……过得还好吧？”对于南宫冰冷的态度，对方并未不悦，反而依旧温柔，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我过得很好，不劳殿下费心，倒是殿下刚才帮了在下，难道就不怕兄弟间反目吗？”此刻的南宫不再颤抖，反而有些尖锐的嘲讽着对方所有的好意，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往日那沉稳内敛已不复存在。
　　“你……恨……我？”说着，那人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恨？”南宫冷笑。“我一个低贱的男娼有什么资格恨瑞珩国的皇子殿下？”
　　“你……”闻言，那人抬头看向他，眼中尽是错综复杂的情绪。
　　我喜欢冷傲如梅、遇事沉着冷静且又一身清风儒雅的南宫，不过此刻的他却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人，一个也有着爱恨情仇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我轻声唤道：“司琪，回去。”
　　南宫司琪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一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立刻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恢复了自己以往的内敛，转过身冷静的应了我一声：“好。”然后在转向那个人，疏离而冷漠的说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告辞！”
　　说完，南宫便转身一刻也不停留的带着我就走。

　　回到宫里，待我换好衣服出来，竟发现南宫居然坐在那里发呆，真是少有。而我也不出声，缓缓走向他，坐在他身旁，静静的等着。
　　过了许久，他终于出声了，又是那种疏离的语气。“陛下，难道不想问我什么吗？”
　　“你说，我就听。”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我不是什么八卦的娱乐记者，所以没兴趣探究，但南宫对我来说还是有点特别的存在，因此或多或少会关心点，不过前提是他自己愿意告诉我才行。
　　明明刚才已经做了决定把一切说出来的，可是……可是当他抬起眼面对这个人信任而无垢的目光时，他却又说不出口了。因为他害怕，他怕面对那会令他跌入地狱、失去一切的眼神和表情，特别是眼前这个人！很久以前，他就已经一无所有了，是紫昱在他的心里又燃起了仅有的一丝不可及的希望，怕它轻易的就被熄灭，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靠近，只要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没错，他是肮脏的、下贱的，可这也不是他所愿意的。他也知道自己不够资格、也没有资格待在紫昱的身边，可是忍俊不住、也情不自禁啊……他真的没有什么可奢望的，只要能留在紫昱身旁，哪怕是要他付出所有他都愿意！
　　“没关系，我等。”看他那有些恐慌的眼神，我想他所要说的也必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否则不会露出这么痛苦的神色。而我也不忍心逼他，反正无论他的过去如何，都不会影响我对他的感观。“我只听你说。”
　　“谢…谢谢。”他的眼中立刻蒙上了一阵湿意，紫昱的信任让他感动，却也让他自卑到无地自容。
　　看着他的样子，我叹了口气，伸出手臂一揽，把他带进了怀里。“哭吧，不会有人知道的。”
　　南宫听后自是不可抑制的紧紧环住了我的腰，脸埋在了我的胸前，虽然我感到了一片湿意，但却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是他的肩不停颤动着。唉，无论何时他都是这么的压抑呢，不过至少他还是在自己的怀里发泄过一次，这样他的心情或多或少会好一点吧。
　　我轻拍他的背，就这么任由他在我的怀里无声哭泣，直到他累了、倦了，在我怀里睡着为止，看来最近的事真是忙坏了他。而今天发生的事，似乎已把他绷紧的神经拉到最高点了，现在又这样一松懈，自然是会睡着了。
　　轻轻的抱起他，我意外的发现，他竟然很轻！把他放在我的龙床上，拉过被子轻柔的替他盖好，看了一眼他那还沾着湿意的睫毛，我伸手轻轻的为他拭去，然后转身离开这里。
　　走到了外面，我轻轻的带上门。“苍。”
　　“是。”一个黑影瞬间跪在了我的面前。
　　“废了李巯志的右手，让李淮言好自为之！”
　　“是。”黑影在瞬间又消失无踪，不愧是暗夜之族的人呢！恐怕除了我，父皇还有那个父亲，大概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们这个已经绝迹的部族了吧！在我个人眼里，倒是认为，他们比天族人更为珍贵，如果要我不得不做一个选择的话，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天族人！因为我不喜欢那些必需靠依附别人生存下来的人，但夜族的人不同，他们即使没有我也依然能不被人发现的生存下去，他们给予我的只是绝对的忠诚，而非依靠！我，喜欢强者！只有强者，才可以得到想要的、维护所想维护的，才能不受控制的随意而行。所以我要成为一个强者，不一定要站在顶端，但一定要是无人敢轻视、僭越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