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九州（主明唐）》瞳雪/冰眸

22、第二十二章

　　御雷牙走在前面，一邊走著，一邊悄悄地留意著跟在後面與李語歆說話的陸鳳儀。雖然剛才他是躲開了，但這種事，他清楚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現在陸鳳儀看起來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但很難保證他之後又會不會在什麽時候發作。
　　所以弄來弄去，到底要怎麼面對他，用什麽心情去面對他，他得好好地想清楚才行。
　　出來一趟本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卻沒想到反而遇上了更為頭痛的難題，御雷牙真心覺得他這趟出門諸事不順。
　　而不順的開始，貌似可以從那趟任務算起。
　　從差點死到被人救起，從欠了別人的救命之恩到欠了別人的錢，這中間過渡的過程連個轉折都沒有，反正，總的來說，就是從頭到尾都是由“悲劇”兩個字組成。
　　殺人殺太多直接就沒好報了，這真的是……
　　御雷牙都找不到適合的形容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當然，要是悲劇到這裡就已經到頭了的話，那一切都還好說。但問題是，這根本就不見得是倒頭，反而更像是後續劇情準備開始的先兆。
　　一想到剛才接到的那封飛鴿傳書上面的內容，御雷牙走著走著，就開始有點心不在焉了。
　　剛才那封飛鴿傳書上寫的字，其實只有兩個，非常簡單，就是——小心。
　　爲什麽要小心？
　　小心什麽？
　　這些應該提到的事上面都沒有提到。明明是非常含糊的兩個字，但御雷牙在看到的一瞬，卻是什麽都懂了。
　　所謂該來的就會來，想躲都躲不開。
　　而此刻所面臨，就是那始終會來的境況。
　　說道唐門這個門派，從上到下，全是亡命之徒。他們過的是刀子上舔血的生活，看似隨性自由，但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安穩生活。就算是門主自己，也拿不准自己會在某一天死去。
　　因為唐門的人從來不做善事光會殺人，唐門的弟子多多少少都殺過人，以致到了最後，很多人都不得善終。
　　來自外部的追殺有，任務失敗而失去生命的人也有，但其實更多的唐門弟子，他們的命，都是毀在自己人手上。
　　沒有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但只要活著，就只能一直地接受任務，一直地進行著暗殺。刺客殺手這種職業，從一開始就是死士的身份，所以他們在非自願的情況之下總會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而對付秘密，除了死守之外，就是讓自己死去。
　　因為知道得太多，所以該死。
　　這種邏輯，在唐門之中是真實存在的，並且很多人的死，都逃不過這句詛咒。
　　而現在，詛咒終於應驗到自己身上了。
　　御雷牙暗暗地在心中給自己點一根蠟燭。
　　之前就有收到風聲，說出任務的異姓弟子很多都在任務失敗的時候死去。雖然他們的死大多都有根有據，但御雷牙知道，這些人的死，絕對不是眼睛看到的那麼簡單。
　　最近朝廷貌似開始有動作了，而門主的為人是誰都知道的，估計在別人有所動作之前他就已經開始計劃好了接下來的每一步。一旦計劃開始實施，唐門內部就肯定會有動盪，再聯繫到飛鴿傳書上的兩個字……門主的第一步，估計就是唐門的內部清理了。
　　御雷牙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第一步就是蕭清外門的異姓弟子嗎？
　　不姓唐什麽的，果然是招人殺啊……
　　“你在笑什麽？”
　　看到御雷牙臉上那詭異的笑容，楚轻凛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著他。
　　到底是想到了什麽才會在說話說著說著的時候突然來兩句呵呵啊？抽風了？
　　“啊？”御雷牙怔了怔，“我笑出來了嗎？”
　　不是這麼丟人吧？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面對著楚轻凛→_→的眼神，御雷牙頓時一頭黑線。
　　自己這是什麽時候染上這種毛病的？明明是在心中冷笑，居然還笑出來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啊，和楚轻凛這個二貨走太近就是容易得神經病。看來平時沒事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
　　“所以你到底在笑什麽？剛剛的飛鴿傳書寫了什麽搞笑的內容過來嗎？”
　　剛才兩人落到了後面其實他們並不是沒有注意到，只是誰都有那麼一些事情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尤其他們門派不同，所以別人的事他們基本不會多管。不過八卦地問一句還是可以的，反正要不要說真話是別人的事，他們也就是儘儘心意而已。
　　“師弟發來的消息而已，反正不會是冷笑話，你省省吧！”
　　御雷牙直接白了對方一眼。誰家飛鴿傳書上面會寫笑話的？這麼小一張紙正經事不說光說廢話，如果鴿子有靈性，估計第一個恨上的就是讓它來回飛那麼多次的寫信者了。
　　“哦，說道唐九燁，他的路癡癥治好了嗎？”
　　反正御雷牙的師弟就這麼一個，不用指名道姓都知道是誰了。
　　“……”
　　御雷牙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楚轻凛，那表情彷彿在說“你覺得這病能治好嗎？”似的。
　　楚轻凛無言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好吧，我懂了。”反正就是無法根治，這種事就別提了。“不過既然沒有治好，那你還讓他出來幹嘛？這小子光在唐家堡裡面就能迷路半天，這一走出來，豈不是一輩子都走不回去了？”
　　不，別說走不回去，那簡直就是別人想找他都找不到了。
　　楚轻凛在心中默默地補充一句。
　　說道唐九燁這個人，某個意義來說是一個傳奇。雖說唐門出身的弟子基本都成了刺客殺手，但在那之中，還是會有一些特殊例子是無法擔任殺人這種重大任務的。例如先天身體條件不好一心醉心於機關製造在別的領域有著更高的才能之類的人，在出師之後很多都會留在門裡做自己喜歡的事，只要他們的所作所為能給唐門帶來利益，門主和長老們基本都不會說什麽。而唐九燁這個人，情況就有點特殊。
　　他是御雷牙的師弟，在武藝上與御雷牙不相上下，並且擅長使用機關暗器，在機關的製造上更是有著很高的天分，與御雷牙這種更為擅長於奪命一擊的武學體系不一樣，他這個人更為擅於遠程操控機關步步為營這種暗殺方式。在許多意義上，唐九燁絕對是殺手的不二人才。
　　但奈何這樣的一個人，卻有著一個先天的連神都放棄了他的致命缺陷——路癡。
　　如果說一個人在廣闊山河中迷路是因為不熟悉地圖所導致的話，那在自己家連上個茅廁也會把自己弄丟最後得出動到搜救隊去找人的話，那就不是隨便一兩個原因就能解釋得清的了。
　　一個人能路癡到這種程度，某個意義來說也是一個奇蹟。
　　所以唐九燁這個人，對於認識他的人來說，就是一個傳奇。
　　這人居然能毫髮無損地活到現在，那絕對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了。
　　一想到自己那位十步路都能走偏方向的師弟，御雷牙默默地流下一滴冷汗。因為當初想著只是叫信使給自己送點錢過來，所以他才會找上這位唯一的師弟。那時候的他壓根就沒想過要對方親自出門給他送錢過來，想著只是叫信使幫他走一趟而已，應該不會出什麽事的，結果現在人還真是親自出門給他送錢來了。
　　這件事之前還沒覺得有哪裡不對，現在被楚轻凛這麼一說，還真是哪裡都不對！
　　這問題大著了！
　　一意識到自己這師弟有可能就這麼一去不復返，御雷牙頭上的汗流得更嚴重了。
　　“臥槽……我還真把他路癡這件事給忘記了！”
　　不，也不是說完全忘記了，而是忘記了他路癡的程度會這麼深這件事。
　　不知道現在給對方信件叫他站在原地別動他過去接他還來不來得及？
　　話說他人現在到底在哪裡啊？之前說是從成都過來長安，這中間的路可不好走啊！而且還隔著好幾個密林……
　　“不行！我得給他去個消息要他每隔一刻鐘給我一個報平安信息，否則這人肯定會把自己走丟的！”
　　雖然他與唐九燁聚少離多，但二十年的師門情誼可不是開玩笑的。他們師傅只有他們這兩個徒弟，要是走丟了一個，而且還是因為自己而走丟的，他也不用去回去見師傅了，直接連自己也丟掉算了。
　　說著，御雷牙迅速拿出便條紙，唰唰唰地在上面寫下了幾個字。由於速度太快，當御雷牙招手招來鴿子放飛了那封飛鴿傳書之後，站在他旁邊的楚轻凛都依然沒有弄清楚這貨剛才寫的到底是什麽。
　　那龍飛鳳舞的幾個字不管是從潦草方面看還是從糾纏不休方面看都非常有鬼畫符的功力。楚轻凛真心覺得，剛才那封書信，估計連御雷牙自己都看不懂，而至於作為收信人的唐九燁能不能看懂，這就得從他的閱讀能力說起了。
　　“我個人覺得……你到萬花之後，要不要跟我學幾天書法？”
　　身為藥學家兼職書法家的楚轻凛沉默了半晌，最後抱著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壯烈心情抬手拍了拍御雷牙的肩膀。
　　這位仁兄的筆法如此地爛，要是某天給他們求救讓人去救他他們估計也得花半天時間才能弄懂那書信上到底寫的都是些什麽。
　　爲了他的性命著想，他還是放下成見教他一點書法吧……天知道他剛才看到他的字時到底有多震驚！擅長書畫的萬花谷弟子傷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