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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国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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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站在山崖之上、高楼之颠,暖软的风裹着些许温存些许冷冽鼓起我柔嫩精致的衣衫裙摆,我总有一种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我总是幻想着自己能幻化成一只风中翩跹的大鸟,自由如许。
他们普遍认为我是个有着强烈自杀倾向的问题公主。
我是楚国王室最小的公主,父王总说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师父也总说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们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了高度一致,我自然是乐见的。
不过母后对我的管束着实太过,她说我出生时天空中有六芒星现世,巫师们都预言我将来必能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大吉大凶,福祸相依,阴阳相承,亦未可知矣。就因为这些,我的警卫队数量是王室亲眷里人数最多的,每次出门都像是出嫁,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不过我看这些巫师多半是瞎说的,我在世上好好的待了十几年,做过的最惊天动地的事儿也不过是教小鸡仔儿游泳罢了,结果我不消说大家也都知道了,全淹死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句话我跟师父说过好多遍。小鸡仔儿是他的宠物,他天天都要带着一队小鸡在楚宫里放风,结果拉的到处都是鸡粪,父王有好多次都受不了了,总偷偷让我去把小鸡们都掠夺过来,去掉头和内脏就可以吃了,鸡肉味,嘎嘣脆。可是他忘记了我是一个多么精明的吃货,这么一小点儿的小鸡,根本就没有多少肉嘛!所以说,父王要想除掉这些小鸡,只能自力更生了。这下可好了,我本来是想稀罕稀罕这些小鸡仔子的,给它们洗个澡再教它们游个泳什么的,将来也方便跟鲤鱼兄们建立个友好的外交关系,竟然就给它们洗死了!可怜的小鸡仔儿们顺流而下,连尸身也没有留下,我只能收集一些以前留在大地上被风干了的鸡粪,古人做“衣冠冢”,今儿个我就做个“鸡粪冢”,来告慰死去的亡灵和我师父受伤的心灵。
父王叱咤风云驰骋疆场所向无敌,连我母后也没有法子治他,他唯独就怕一个人,那就是我师父。这两人年龄相仿风华正茂,我也怀疑过难道他们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噢天哪,那我母后岂不是悲催了!
父王是我见过的最贤德的国君,当然我也没见过什么别的国君。他总说我是楚国最尊贵的公主,身份越高责任越大,越是地位尊贵,越是要为天下苍生着想,一分一毫也不可以奢侈浪费,因为养我们的是楚国百姓是民脂民膏。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煮粥……所以说,我在楚宫长大的这些年,纳鞋垫的技术长进了不少,我在宫里举办的一年一度的纳鞋垫大赛中还得了一等奖呢!
我十三岁那年生日,父王赐我一个封号叫“宜泽”,“宜其室家”的“宜”,“泽被天下”的“泽”。这是宫里办过的最大的生日宴,周围几国的国君都来赴宴,我坐在宴席中间听他们推杯换盏,甚觉热闹。我从小在楚宫里呆着,见到的也都是楚宫里的人,头一回听到了这么多外面世界的声音,有趣的很。
还有个长得挺清秀的公子写了首诗赞叹我,别的句子我记不得了,只一句话叫我至今难忘:“明眸皓齿怜人猜,眼波才动酒初开。”
宴会进行到一半,宾客们却突然都安静了下来,齐齐的看着一个方向,我也朝那边看去,只见十几个卫国使者抬着好几个雕龙画凤、牛角丹樨的大木箱子依次送进来摆成一排。我正疑惑间,在旁的师父突然站了起来,十分警觉的样子,我也不敢出声,偌大的王宫后园里只有鸟雀啾鸣之音。
“楚王殿下,我们卫国非常尊敬您,也非常乐于与您国结亲,我们陛下特意派我们准备了聘礼,想为卫国公子,也是将来卫国的国君继承人求亲,迎娶宜泽公主。”站在最前面的卫国使者不卑不亢地说道。
嘛?我有点晕!卫王也太狡诈了吧,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他定是咬准了我父王没办法一口回绝。
“果然。”师父在旁轻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果然?”我仰起脸问他。
“小丫头,你没有回头路了。”师父低下头看着我,眼里是无限的哀戚神色。
师父说的一点不错,父王虽然在宴席上没有答应卫国,只是说再考虑考虑,可是散了席之后,他就开始找我谈话。
本次谈话的主要内容有:
楚越王总书记强烈谴责了卫国国君的狡诈行径,高度赞扬了楚卫两国人民的友谊,坚持站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立场上,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国家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坚持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反对战争。总之,作为一个国家的公主,我有责任为了国家的安定和国际的团结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由以上内容推出此次讲话的宗旨——自由可免,国婚难逃。
我又听听师父的讲话,他说卫国公子年方十八,正是鲜衣怒马的好年华,年轻有为,风姿出众,与我又门当户对,在世人眼中真可谓是金童玉女,天赐良缘;卫国国力也不算弱小,若是我嫁过去后卫国公子能真心待我,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一桩美事。
我自然是知道的。公主,原本就是为国婚而生。
第二日各国各大报纸头版头条就都成了这个样子:“楚卫联姻: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的主题!”
我对联姻倒没什么意见,就像父王说的,百姓养了我,我就有责任为百姓谋福祉,可是嫁过去的结果确实让我惊悚了。
凤穿牡丹的大红色嫁衣,给人一种温暖又喜气洋洋的感觉,本来嫁衣是应该自己缝制的,可是这些年我的手工全都用去纳鞋垫了,就用了姐姐们为我做的嫁衣代替。
这可是我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第一次嫁人,没想到要戴这么多东西,凤冠霞帔自不必说,一件外头披着的缎红色小袄就要把我捂出痱子来了,手臂上缠着“定手银”,腰上拴着“子孙袋”,颈上挂着“如意锁”,就差没把“照妖镜”戴上了。
我没嫁过人,故而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样的程序,下了轿辇之后只觉着有个人在前方引着我,戴着四角缀着明珠宝玉的红方巾我又看不真切,只好摸索着往前走。
我想应该是要一对新人拜个堂的,还有什么添妆,开揖,喝合卺酒,吃礼饼,闹洞房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兴许是普通百姓的风俗,我们王室贵族用不上,总之我就是被人引着进了新房,在床上呆坐着,什么好玩的程序也没有。
我从下午到了卫宫,一直坐到黄昏,也不让掀起盖头,昏昏沉沉间我都要睡着了,就感觉到腿上一阵凉风,许是卫国公子、我的夫君开门进来了,我心里还真有点紧张。
他似乎是缓步走到我身边来了,我闭上眼睛等着他掀起盖头。我还没见过他,听师父说他是个美男子,就算我眼光挑剔,也能够满足了。
盖头掀起,新鲜的流动的空气涌进我的身体,我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他,顿时吓白了脸,赶紧起身做了个福礼,诚惶诚恐道:
“陛下,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