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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真的会变回最美好的样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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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越拉的高烧终于退了。
她挣开双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床边紧握着她手的歌木,他的眼神在见到她醒来时充满欣喜,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终于退了!”
那欣喜的模样,就像一个得到心爱之物的孩子。
他瘦了!双眼都是疲倦的血丝,神情憔悴,下巴的胡茬好像多日未刮,脸上的皮肤都由平时的白皙变成蜡黄了,看起来竟是比她这个病人还要糟糕的样子。
歌木看见她醒来后就呆呆地盯着他看的模样,愣了一下,问道:“饿吗?还是渴了?”
仍然是呆呆的,望着他,不说话。
“我去倒杯水。”说完就起身准备去倒水。
然后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他回头,看向她。
她却只是执拗地抓着他的手不放,想说什么,眼泪却先言语一步涌了出来。
歌木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擦她脸上的泪水,可是他越擦,她的眼泪流得越急,最后他用宽厚的手掌覆盖住她的眼睛,温热的泪水全部涌入了他的手心,很烫很烫。
良久,她的眼泪好像终于停止了,他缓缓地拿开手,望着她还是一汪池水的眼眸,冲她苍白地笑了笑,“渴了吧,我去拿水!”
他走路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利索,脚步蹒跚,让人觉得他好像随时会倒下。
拿水过来,将她扶起靠在床头,递到嘴边,她没有张口。
“歌木……”
“乖,先喝水!”他打断了她。
她没有听他的话,“歌木,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先喝口水,好不好?”依然是耐心的语气,像哄小孩一样。
越拉却猛地挥开了送到她唇边的水杯,水杯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然后坠落,哗地一下破裂了,水撒了一地,细碎的玻璃铺张溅开。
歌木的手僵在半空,最后缓缓地收回。
“我说了,纪歌木,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想让自己再次变得离不开你!你明白吗?!我没办法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幸福!我没办法!我做不到!”
歌木没有说话,慢慢地站起来,走到那堆玻璃碎片前蹲下,一片片拾起,紧抿着嘴唇,沉默。
“不要捡了!玻璃碎了就是碎了,它永远都不会变回原来最美好的样子!永远不会了!”
歌木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差点让他倒下,但他踉跄了一下稳住了,看着她苍白而激动,却又满是绝望的脸,说:“谁说不会呢?”
“像这样,将它们和疼痛合在一起,嵌入肌肤的话,那看起来就不像是碎片了!”
然后越拉清晰地看见他拿着玻璃碎片的手心默默收紧,再收紧,很快有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再一滴一滴地落下,在光滑的地面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花,她的心脏仿佛被那些红色的血滴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疼痛得无以复加!
她疯了一般冲过去,想掰开他的手。
甚至都忘了自己手背上还插着输液针,被她剧烈地一扯,针在她的血管里歪了一下,然后被强行拔掉了,血也涌了出来,她却没有感到一丝丝疼痛,只是想着要冲到他面前,掰开他紧紧握住的手,那些碎片在他的手心里,就像一根根针扎在她的眼睛里一样,疼痛剧烈!
可是她用尽气力都掰不动他的手指分毫。
他的手还紧紧握着。
血还在流。
滴落在她淡蓝色的病号服上,鲜艳而夺目。
她的双手也沾染了他的血,望着他那双仿佛比手还要痛几千倍的眼神,越拉终于哭出了声音:“歌木,你松开好不好?求求你,松开好不好?……”
那一刻,越拉感觉自己的心,疼得快要就此死去。
歌木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终于动容,默默松开了紧握的手掌,展开。
血肉模糊的手心,玻璃碎片已经被血染透,有些细小的碎片甚至扎入了血肉里。
越拉看着这幅场景,捂着嘴哭得难以自制,怎么办?她不敢去碰那些沾满血的伤口。
那些鲜红的血刺得她眼睛生疼!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为什么?!
慌乱而又恐惧的她反应过来之后,拉着他,喃喃道:“我们去看医生……医生……”
歌木却没有动,他的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还对她淡淡地一笑,声音虚弱而无力:“一切都还是会变回原来最美好的样子,对不对?”
可是他还没有等到越拉的回答,就缓缓地倒下去了。
越拉想扶住他的身躯,却随着他一起跌坐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安心地躺在她怀里,流着血的手落在她的身上,瞬间染红了一片。
歌木,我们真的会变回原来最美好的样子吗?
我多么希望,有人能给我答案。
他躺在病床上四天了,她没有来看他!
一次都没有!
右手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握紧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疼。
那种疼连着心脏,一碰就辗转不息。
问爸爸,得知她已经出院。
她就这样,离开了吗?
为什么都不肯再来看他一眼?
就一眼!
医生说,手心的伤没有什么大碍了,可以回家修养,但注意不要沾到水和不干净的东西以免感染。
可是他执意不肯出院。
他想等到她来。
她会来的,对吧。
第五天,他望着窗外的一棵高大的枫树,呆了一天。
她没有来。
第六天,北风扫过,他看见树上的枫叶片片凋零。
她没有来。
第七天,天空是灰蒙蒙的,冬天最冷的时刻似乎已经来临了。
她没有来。
第八天,程叔叔来看他,说了一句很文艺的话,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这世界有太多的纷纷扰扰,想要的却不一定都得不到!”
她没有来。
第九天,他看着枫树上最后一片叶子飘落,被风卷着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她没有来。
第十天,下雪了,这是她最爱的日子。
但她还是没有来。
歌木的心,终于一点点地静谧下去了。
他默默地对进门的纪风说:“爸,我想出院。”
纪风没有多说什么,用深邃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绷带已经拆除,之前那些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都愈合了。
在掌心留下了一些细密的疤痕。
他悄悄握紧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痛楚。
这只布满伤痕的手,以后还能不能拥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