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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曾经期待的花开和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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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很多酒,歌木却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很清醒,清醒得可怕。他走出“东方魅力”,望着漆黑的夜和炫丽的霓虹,突然就觉得迷失了方向。
其实,迷失的何止是方向。
夜更深了,天气也变得更凉了,只穿着单薄衬衫的歌木却体会不到夜露渗入肌肤的寒意,酒精的热度灼烧着他体内,像一座火山,翻滚着蠢蠢欲动的岩浆,等待着爆发。
跌跌撞撞地走,在熙攘的街上浑浑噩噩地走着,路人诧异地逃避着这个英俊的男人凌乱的步伐,闻到风中蔓延的浓浓的酒气,都纷纷捂住口鼻急切地走开。
街道旁的树叶徐徐地落下,洒落在行人的头上,肩上和偶然伸出的手掌中,有人缩着脖子抱怨着这骤然变冷的天气,有人欢快地在落叶纷飞的树下雀跃,还有人挽着身边人的手臂,幸福地谈着天南地北的话题……这么多的场景,却跟一个酒醉之人无关,他只能一步步地走出那片喧闹之地。
歌木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当他停在钟氏别墅前时,心里暗自讥讽,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走,竟然也逃不出她的禁锢。
已是半夜,她应该已经睡了吧。
手颤抖地拿出手机,停留在电话薄里“小宝贝”一栏上良久,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他都下定不了决心。
到底这样的痛苦是谁赋予谁的呢?!
手里的手机滑落,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歌木蹲下来,手掌撑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喝醉了的缘由,竟然觉得今夜如此难熬,比过去四年里无数个日日夜夜还要难熬。
回来了,为什么却还是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无数次地告诫自己,该放弃了。
纪歌木,还有可能吗?
漆黑的夜给不了他答案,周围安静的一切都给不了他答案。可是在这异常安静的夜晚,他竟然听到了那个他无比熟悉和想念的声音,遁入他的耳膜。
“喂?”
原来是他的手不小心触到了手机的屏幕,然后电话阴差阳错地拨了出去。
他怔了一会,拿起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冷静,“吵醒你了?”
“没,刚睡。”过了一会,又问道,“有事吗?”
匆忙间想出一个理由,“关于那个售楼方案的策划书做得怎么样了?”
“已经做好了,”应声的口气似乎带着微微的失落,微小得不留痕迹,“现在就要吗?”已经很晚了呢。
“明天送过来吧!”
“好。”
之后,又是长久而尴尬的沉默,静静地听着彼此安静又温和的呼吸声,像一股拉扯力,带着他们迈向无尽的回忆里。
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都埋葬在了哪里?
如果以后漫长的日子里少了你,我该怎样走下去?
会不会真的从此陌路相逢却不识?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吗?”话语里控制了关怀的成分,只装作是同事间客套的问候。
“嗯,”歌木望着周围漆黑的夜色,撒着小谎,“快忙完了!”
“那不打扰你工作了,策划书我明天会送过去的!”停了一会,“注意休息!”
然后挂断了电话。
歌木站在原地,手还握着微微发热的手机,看着她房间的方向,唇齿间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晚安!”
越拉,多想再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在你入睡前跟你道一声晚安,然后出现在你的梦里。
可是我却找不到任何办法去拯救我们之间早就千疮百孔的爱情。
第二天上午当越拉来到纪风集团总经理办公室门前时,却被他的秘书告知,“总经理今天告病假!他来电说希望你把这份策划书送到他的住处,因为他要到在明天之前审核完!”
搞什么嘛,还要她亲自送过去,直接叫秘书送好了。越拉头疼地望着眼前这个笑容甜美并极其负责地把总经理家里的地址递给她的秘书,有些挫败。
纪歌木的家离公司并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微凉却让人舒服的天气,越拉决定步行过去。
很久没走这条道路,却还是熟悉得就算闭上眼她都能走到她想要去到的那个地方。从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大道,转弯,拐进绿荫繁茂的清静小路,路两旁的银杏树从从这边蔓延到那一边的尽头,深秋的眷顾下,昔日的繁茂如今剩下的是无限凋零的场景,走到哪都有徐徐的落叶从枝头荡下,落在地上,落在越拉的肩头。
越拉踩着地上的落叶,没有如枫叶般咔吱咔吱的呻吟声,只有平静。
“歌木,你说这些银杏树什么时候开花啊?”
“至少还要五年。”
“这么久哦,真想看看它的花是长什么样的,它会结果吗?”
“嗯。”
“开花结果,好树!”
越拉说这话的时候倒惹来歌木闷闷的笑声,问他笑什么,他附和着她的话,“确实是好树!”
……
现在过去这么久,这些树应该已经是开花结果的年龄了吧,只是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花早谢了,就连果实也都落了。越拉也明白了歌木当初在笑她的言论,开花结果的就是好树么!
如今自己想来,也是哑然失笑。
只是我们曾经期待的花开,期待的结果,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越拉走到门前时,兀自犹豫了许久,才沉住气默默地按下了那沉重的门铃,然后门被自动打开,听筒里传来纪歌木慵懒而又带着疲惫的声音,“上楼来!”
她定定地踏出第一步,缓缓地走进来,顺手关上门,他的家还是没什么变化,各种摆设和构造还是她熟悉的。
他叫她上楼?她还记得他的房间在上楼右转的第二个房间,轻车熟路地走到房间门口,不等她敲门,里面就传来他的声音,“进来!”
狐疑她还没敲门,他怎么就知道是她来了。不过还是推门进去了,他坐在桌旁在电脑上看着什么,身上一套休闲家居的服饰,脸色略有些苍白,斜靠在座椅上,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对了,刚才他的秘书说他是告病假!他生病了?
歌木回头看见站在门口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的她,紧了紧眉梢,又在发什么呆,“策划书带过来了吗?”
啊,猛然被他的话惊醒,“嗯。”走过去递给他,瞥见他的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病了还工作,真爱岗敬业!
她拘束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翻阅那份策划书,早晨的阳光越过窗台射进来,倾泻了半个房间,有几缕细细地落在他的发梢和专注的眉眼上,美好的时光好像就在此地顺延,铺成一段浩渺的记忆钝在越拉的心底。她环顾着这个房间,依旧是熟悉的格调,还有阳台上植物的种类和数量都没变,一盆芦荟,一盆仙人掌,和一盆散尾葵。这些都是曾经她摆放在他阳台上的,那时他还说着没时间伺候这些花花草草,如果死掉了他不负责之类的话。虽然这些花花草草在这四年间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批,但依然是这三种植物,在这里绽放着她一直没有看到的风景。
越拉把目光从阳台上移回时,与在她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的歌木视线相对,那一刻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他的无奈,曾经他面对她时有多少时刻都是这种无奈的神态,那是带着宠溺的带着纵容的,可是现在她看到的是真正的无奈,像和命运抗争后才发现自己渺小的无可奈何。
那样的眼神让她都不敢直视。她收回了视线,脸上重新浮上淡淡的表情,“纪总经理对这次的策划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歌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题,而是绕过她走向阳台,越拉转过身看到站在阳光下的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微微眯起的双眼和皱起的眉眼,他双手撑在栏杆上,眼神没有焦距地望着不知名的远处,挺立着无助而疲倦的背脊,那一刻,越拉突然想冲上去拥抱他。
可是,她忍住了。
她不敢。
她湿润的心事被歌木的咳嗽声打断了。这个笨蛋,生病了还跑到阳台上去吹风!
越拉连忙跑过去把他拖进房间,关上了阳台的门和窗,然后颇为愤慨地讨伐面前这个男人,“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强大到百病不侵啊?生病了,又工作又吹风。纪歌木,你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懂,这样地去折磨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减轻心里的痛,还是……奢求她的关心?
歌木没有反驳她什么,只是乖乖地坐到了床上,然后躺了下去,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静静地看着她带着怒气的脸,心里的温柔却已经密密麻麻地快要胀满了。
事实上他也是真的觉得累了,在阳台上吹了吹风,非但没有觉得清醒,脑子还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扛不住那种疲倦感,视线渐渐变得昏暗,陷入了沉睡。
越拉也对自己的行为愣了一下,她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看他饶有趣味望着她的眼神,越拉尴尬了一下,自己已经不是他女朋友的身份了,甚至连好朋友都算不上了,他会不会在心里嘲笑着她的多管闲事?
可是很快就看到他闭上了眼睛,就睡着了?她轻声叫了下他,“歌木……”没有反应,真睡着了。她走到床前把他的手臂从脑后抽出来,搁进被子里,过程中碰到了他的脸,有点烫。她用手探了探额头,果然发烧了。
这个以前口口声声总是要她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的男人,现在自己却一点都不爱惜自己,昨晚还工作到那么晚,真以为自己是铁人吗?
可是现在她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他当年面对生病的她时那种又生气又心疼的心情。
真的是很生气很生气呢,可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心疼。
她打开床头的抽屉,好在医药箱还放在这里,不必让她花心思去找。她找出退烧贴,轻轻地将退烧贴放在他的额头,滚烫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退烧贴,微微不自在地皱了下眉头。
这么多年来,终于有这样的一刻,她可以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看着他的脸,可以逃避那样尴尬的视线,不必去压抑心里的感情,他温暖的脸,除了有了时光赋予的成熟,还是那个在她的记忆里一直念念不忘的美好少年。
歌木,为什么你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我却想着从前的时光?
是不是我太懦弱了?所以不敢再给彼此一次赎罪的机会?
可我还是很害怕,很害怕,害怕自己绕不过心里那个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