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66、三十三（上）

　　三十三

　　「你不好奇为什麽我今天不来祝贺吗？」那胖子愈说愈委屈，别人都是师父比徒弟厉害，怎麽自己的武功跟璎绯相若，才智比瑾瑜公主低了这麽多筹，自己这师父当真是该投河自尽了！

　　「因为你不满自己的公主徒弟嫁给一个白痴吧。」瑾瑜公主很淡定地道。

　　「既然你知道周停鹤是个白痴，为何还嫁给他？你脑子进水了吧？」

　　瑾瑜公主突地笑吟吟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为什麽，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一个为什麽换两件事，徒弟你未免赚太多了。」那胖子也是笑得狡猾，这徒弟是他教出来的，他怎麽会不知道瑾瑜公主的想法？

　　「那就不要知道啊，我不在乎。」瑾瑜公主回眸一笑，当真是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万一我把妳还活着的事告诉皇上呢……」

　　「你要打小报告老早就跟皇上说了。」瑾瑜公主坐在梳妆台时补上妆容，悠悠地笑道。

　　「可能我现在想跟皇上说呢，皇上可是有点想念妳啊。」

　　「你敢跟他说，我就死在这里。」瑾瑜公主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挑眉微笑，目光又落在铜镜里反映的胖子身上。

　　只见瑾瑜公主已经举起眉笔对着自己的喉咙。

　　「我言出必行，就算死我也不会回皇宫的。」瑾瑜公主笑意如春风般温柔可人，但说的话却是使人不寒而栗。

　　「真的这麽讨厌皇宫吗？」那胖子叹了口气道，宁死都不回去，皇宫当真是个这麽恐怖的地方吗？

　　「你说呢？」

　　「我听妳说吧。」那胖子摆摆手道，谁叫自己最疼爱这两个徒弟，璎绯这孩子已经被自己耽误了一生，他不能再害瑾瑜公主了，这就是为什麽他明知瑾瑜公主还在生却不告诉牧子游。

　　「先谢过师父了，我先说我要师父答应的两件事吧。」瑾瑜公主慢悠悠地用眉笔画着柳眉，续道：「第一，不要把我在生的事告诉皇宫里任何一人，包括璎绯，第二，告诉我仙醍幻境在

　　哪儿。」

　　仙醍幻境里将会有她想要的答案，这是瑾瑜公主从古书里看回来的，现在她只有这样一个希望。

　　「为什麽要去仙醍幻境？你从哪儿听回来的？」那胖子神色凝重地道，这地方瑾瑜公主是从哪儿听回来的？

　　「从书上看回来的，据说……在那里修练可以得道成仙。」瑾瑜公主微微一笑道，她完全掌握说谎的窍门，一半假一半真，这样才能使人如堕十里雾当中看不出真相，譬如说她前一句是真

　　话，後一句却是不折不扣的谎言。

　　得道成仙这些欺骗白痴的谎言，瑾瑜公主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相信这些鬼扯的地步，她只是知道那里有法子能帮她的容貌回复正常，而她的异相正好跟燕朝国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於背後的关系……瑾瑜公主轻笑着，现在她还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我以为瑾瑜最是看透这些鬼话呢，没想到还是不能免俗呢。」那胖子摇摇头道，原来逃离皇宫只为长生不老，何苦呢？

　　「说到底，我还是凡夫俗子啊。」这倒是真话，人有七情六欲，她瑾瑜公主还没有到出家的地步。

　　瑾瑜公主顿了顿，转头望向那胖子，笑得温柔甜蜜地道：「师父你答应吗？」

　　「妳别笑得这般使人毛骨悚然，我看着觉得恐怖。」眼前的美人是祸国殃民的绝色妖孽，胖子可不敢面对她的笑容－－她笑得愈是美艳，心里的主意就愈是狠毒。

　　「不知道多少人宁愿一掷千金换公主一笑呢，没想到你倒是暴殄天物呢，我好伤心呢。」瑾瑜公主很配合地配出一副泫然欲泪的模样。

　　「我是妳师父，妳就别把那些手段用在我手上呢，天知道妳装哭的功力把妳的武功还要高呢。」自己以前就没少给她的眼泪骗得心软，下场通常都很凄惨，有一次是被脱光裤子晾在起龙殿

　　前，早朝时文武百官吓得不敢直视，只是举袖掩着眼睛说「有伤风化，世风日下」……

　　装哭的功力高超？瑾瑜公主又笑了，她望了望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笙语，这小姑娘不正是被自己的眼泪骗得团团转吗？

　　「那请问师父答应吗？」瑾瑜公主笑嘻嘻地问道。

　　「我答应妳。」

　　「徒儿想请师父发个毒誓呢。」瑾瑜公主眨眨紫眸笑道，江湖中人最是讲求一诺千金，她家师父虽然身兼祭师一职，可是江湖的流里流气他还学了不少。

　　对，眼前这平平无奇，废话奇多，名曰明守雨的胖子不但是璎绯和瑾瑜公主的师父，还是燕朝祭师，所以他才有未卜先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异能。

　　「孩子大了，懂得逼师父发毒誓了。」当真是青出於蓝胜於蓝，明守雨不知道该说自己教导有方还是怎麽样，一个徒儿的武功高得足以逆天，另一个徒儿狡猾得连皇帝也给她骗过，自己

　　这师父总算当得不错。

　　「徒儿不敢当。」瑾瑜公主的纤纤素手搭在明守雨肩上，脸上笑意足以溶化冰山。

　　「我明守雨在此发下毒誓，假若我敢把瑾瑜公主在生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我就不得善终，身受万虫蛀食，死後受挫骨扬灰，永世不入轮回。」明守雨举起三指发毒誓，他知道自己绝不能瑾瑜公主面前蒙混过关，因此这誓言说得相当狠毒，免得瑾瑜公主再加上什麽恐怖的承诺在里面

　　「很好，那请师父告诉我，到底仙醍幻境在哪儿？」听到如此刻毒的誓言，瑾瑜公主却是笑意不改，她倒是相当满意明守雨的话。

　　「这地方……」明守雨突地诡异地笑道：「可不能这般轻易就告诉瑾瑜呢。」

　　「你有什麽条件就说吧。」瑾瑜公主挑眉笑道，早知道这奸商师父不会这般容易妥协的。

　　「我先问妳，妳为什麽要嫁给那草包？」

　　「因为只有帮主和帮主夫人才有资格向军师探询任何事情，所以我要扶周停鹤成为沧海帮帮主，自己则成为帮主夫人。」

　　「周向杰呢？」

　　瑾瑜公主笑而不语，答应相当明显。

　　杀！

　　「瑾瑜，年轻时我被仇家追杀，幸得周向杰救我一命，他虽然不知道我身有异能但对肝胆相照，我感激他的恩情才留在沧海帮，并顺势为皇上打听消息，假若你杀了他，你叫为师如何自处呢？」明守雨摇摇头道，这孩子的行为过於偏激残忍，终有一天必会自食其果。

　　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教出来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啊。」瑾瑜公主很淡定地道。

　　明守雨不再劝告瑾瑜公主，他只是道：「妳就是因为这原因所以才靠近周停鹤，对吧？」

　　「正是。」

　　「那现在妳知道我是军师了，而我也会把仙醍幻境的下落告诉你，你打算怎样处置周停鹤？」

　　瑾瑜公主颦眉，现在她根本不在乎周停鹤了，但这家伙占了自己这麽多的便宜，不好好教训他是不行的。

　　明守雨无法从瑾瑜公主轻颦的双眉看出任何端倪，当下叹了口气：「向杰於我有恩，妳看在我的份上，放过那草包一命吧。」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瑾瑜公主摇摇头道，她心意已决，就算是师父来到也是无补於事的。

　　既然他是色中饿鬼，那就让他永远碰不到女人吧。

　　明守雨知道瑾瑜公主的性子，当下唯有心里跟周向杰说声抱歉，他虽然不知道瑾瑜公主心里在打什麽鬼主意，但肯定不是好事，只有怨周停鹤时运低，竟然遇上这心狠手辣的妖孽吧。

　　「我只想要妳不要狠下杀手而已，至於仙醍幻境的下落……天机不可泄露。」明守雨笑嘻嘻地道，他就是想看到这徒儿抓狂的模样。

　　「万虫蛀食丶挫骨扬灰丶永不超生对吧？瑾瑜会尽量服侍周到的。」瑾瑜公主单纯地笑着，就像她只是在买酱油而已。

　　这女人心冷手狠，达不到目的是必定会不择手段的，师徒之情在她的目的面前都不过是棋子。

　　「不劳瑾瑜纡尊降贵，师父会折福的。」明守雨连忙赔笑道，还是快点回去让小绯按摩一下好，说到底还是小绯好。

　　「为师不敢欺骗瑾瑜，只是假如这位置经由为师亲口说出来，为师是真的会折寿好多年的，那麽为师活不了好几年的，偏生为师贪生怕死，还是多活几年呢。」

　　「瑾瑜想听见结论。」言下之意是废话少说。

　　明守雨敛起笑容，认真地道：「所以为师将会设下迷阵，仙醍幻境的地图就在迷阵的出口，假若出不了迷宫只能说天命所至，瑾瑜妳也怨不了师父的，假若妳能得到，那也是妳时运高，与为师没直接关系。」

　　这种法子只能说是自欺欺人，欲盖弥彰。

　　「假若我出不了迷阵，那会发生什麽事？」瑾瑜公主一下子就抓到重点。

　　明守雨抬头望着屋顶的大红布置，良久良久方才吐出一句道：「瑾瑜的娘亲，也许已经等了瑾瑜很久呢。」

　　瑾瑜公主的娘亲不在人世好久了。

　　「你也救不了我？你不能及时收回迷阵？」瑾瑜公主问道。

　　「哪有这麽容易？要不然我早就靠造迷阵维生呢！」明守雨摊开双手道，他这话倒是说得老实，要是可以靠造迷阵维生，他还用受公主的气？

　　「瑾瑜，妳现在还可以再作选择，毕竟有时候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冒险啊。」

　　瑾瑜公主突然转身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美艳绝伦，倾倒众生，身份尊贵，聪明绝顶，她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女，完美的化身，可是她宁愿放弃这一切去换得自由。

　　一天有这双紫眸和紫发，她就得不到真正的自由，天下间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这副异相注定招来杀身之祸，皇上永远都能找到自己。

　　而且自己的异相跟燕朝国运紧紧相系，皇上一旦知道自己在生就会分散人手去找，到时候自己就算逃得多远还是逃不过的。

　　瑾瑜公主对着镜里的自己点点头。

　　明守雨望着铜镜里那张绝色容颜，不禁看呆了，这样的美人，注定是红颜薄命。

　　他也看见瑾瑜公主在点头。

　　「你确定要去？」明守雨再问一遍。

　　「这条命，死不足惜。」瑾瑜公主回眸嫣然微笑，明守雨不禁转过脸不忍去看，经过一番精心妆扮的她在红烛摇曳中美得不真实，美得就像泡影般易碎。

　　瑾瑜公主突然想起笙语，昨夜她执着自己的手逃走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大约跟现在的自己很像吧，明知是飞蛾扑火，明知绝不可能成功，却为了心里最执着的那样东西而毅然付出自己的一切。

　　你不是要我带妳走吗？我带妳走！

　　带我走，带我飞，带我离开这红尘俗世。

　　在听见这句话的那一刻，瑾瑜公主冰封的心为之打动。

　　原来真的有个人愿意带我走。

　　这句话在脑海中回响不止，笙语凄美绝望的笑容早已经刻在瑾瑜公主的骨里，难以遗忘。

　　妳爱的是我，所以愿意为我牺牲一切，明知得不到我的爱却一次又一次地堕落，我明知得到自由，摆脱那段宿命的可能性极为渺小，但我依然愿意去尝试。

　　我跟妳，不是很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