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58、二十九（上）

　　二十九

　　雾常山人知道笙语是有心事了，她吃盐比笙语吃米还要多，怎麽可以看不出这小丫头在忧心呢？

　　「笙语，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不想宣之於口的事情，但妳要记住，妳身边还有我丶月丫头和宫小姐，我们都是真心为妳好的，假若真的有什麽难关，我们会陪伴着妳的。」雾常山人拍了拍笙语瘦弱的肩头道，这孩子年纪轻轻，肩上却背负着千斤重担，幸好诛心草还是得到手，缠绕宫惜攸多年的病痛终於能痊愈，要不然这小姑娘该有多自责呢。

　　「谢谢雾婆婆。」笙语抽了抽鼻子，雾常山人真心诚意的话使她又想哭了，对啊，自己身边有那麽多人对自己好，自己何苦偏偏要追着那镜花水月不放手呢？

　　雾常山人微微一笑看着笙语，却又突然敛起神情道：「不过妳要小心一点那个静心姑娘，她看起来不简单，别人说她是妖孽托世勾引周三少爷，我看这女子的野心远不止於此，妳千万不要跟她过从太密。」

　　笙语不禁一怔，原来连雾常山人都看出瑾瑜公主异於常人了，也许当真是红颜倾国吧，瑾瑜公主的美貌注定使她成为众人的焦点，永远不得安宁。

　　她不禁苦笑，自己不但跟瑾瑜公主过从太密，而且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妖女，任凭她的摆布。

　　「嗯，我会多加小心的。」

　　数天後沧海帮里又起突变，有帮众找出大少爷和二少爷私吞公款的证据，本来病情转佳的周向杰被这些证据气得又下不了床。

　　雪後初晴，柔和的浅蓝色天空倒映在冰封的湖面上，现出那雪光万丈，犹如初雪般使人振奋。

　　雾常山人为周向杰把脉後摇摇头，周家三兄弟守在床边见雾常山人摇头，心里不禁同时一沉。

　　周停鹤战战兢兢地问道：「爹……他怎麽样？」

　　「周帮主此刻心脉极弱，只要靠珍贵药材来续命，而且绝对不能再受刺激，一点点的刺激也不能。」雾常山人的眼睛扫过这三兄弟，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儿女，要不然像周家三兄弟般不肖岂不是糟糕？要不是贪污就是沉迷於美色当中，当真是无药可救的不肖子！

　　站在一旁的笙语和瑾瑜公主相视一眼，瑾瑜公主的神色平静，使笙语看不出她的想法。

　　「我们知道了。」周氏三兄弟同时道，大少爷和二少爷此刻还是身负重伤，他们刚才依帮规处置被各自被重打一百大板，此刻背上还在流着血汗，只是当听到老父晕倒後立即跑来找他。

　　雾常山人站起来道：「你们有什麽话要对周帮主说的还是尽快说吧。」

　　她说得点到即止，在场众人却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待雾常山人和笙语离开後，周停鹤突地问道：「军师呢？也许他能为爹续命呢！」

　　周绍龙摇摇头道：「军师云游四海，我已经广派人手去寻找军师的踪影却找不到。」

　　瑾瑜公主心中一沉，她昨天晚上特地有意无意地向周停鹤提起军师一事，使他联想到军师能为帮主续命，只是周停鹤知道军师云游四海，行踪未明，但他依然不死心，所以现在才会向兄长们探询。

　　老天爷要收走一个人的性命，恐怕是没有人能够阻止的。

　　瑾瑜公主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她突地想起一事，假若周向杰此刻逝去，周停鹤必定会为他守丧三年，到时候自己不能跟他成亲，就算他能成为帮主自己也未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帮主夫人，那自己岂不是要再等三年才能找军师问个清楚？

　　不行，瑾瑜公主绝不会等这麽久的。

　　瑾瑜公主的目光投向周停鹤，此刻她唯有靠周停鹤了。

　　周绍龙和周伏虎前往疗伤後，周停鹤和瑾瑜公主也离开了周向杰的房间，毕竟此刻里面的气氛过於沉重，压抑得使他们都不愿久留。

　　「静心，我很庆幸现在还有妳陪伴在我身边。」走着走着，周停鹤突然转过身向瑾瑜公主笑道，他笑得消沉疲累，瑾瑜公主扬起衣袖为他抹去额上汗水，柔柔地道：「庆幸的该是我，每个人都说我是妖孽托世，只有你……相信我。」

　　瑾瑜公主突然咬唇道：「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跟你……结下孽缘，帮主也不会弄至如斯田地。」

　　「静心妳千万别这麽说！」周停鹤握着瑾瑜公主的双手，认真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此刻怪责谁也没用，我们可以做的就是让爹尽快好起来。」

　　「嗯……」瑾瑜公主小鸟依人地靠在周停鹤怀中，她轻轻地道：「我们都不谙医道，实在无法医治帮主，倒不如……为他冲喜一下，好吗？」

　　周停鹤立即就明白瑾瑜公主的意思，二人的婚事本因为周向杰一事而延迟许久，此时瑾瑜公主重新提起，周停鹤方才想到自己可以靠成亲一事冲喜，说不定婚後瑾瑜公主怀孕那就更是双喜临门了，那时候爹一定会好起来。

　　「好好好！静心妳说得太好了！」周停鹤早就想跟瑾瑜公主成亲，这样夜夜留宿也不是一个好法子，倒不如尽快把佳人娶回家，免得夜长梦多。

　　「我也只是想帮助帮主而已。」瑾瑜公主微微笑道。

　　周停鹤当真是觉得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自己何德何能会有这样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呢？

　　「我现在就去跟帮众提一下，大家必定会同意的！」

　　周停鹤离开後，瑾瑜公主一人靠在後院的木柱看着澄澈的天空，那片乾净的水蓝色使瑾瑜公主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她尤其喜欢雪後晴朗的天空，天地之间彷佛被那场大雪冲涮得乾乾净净，地上的厚雪白净无暇，使人不忍踏下去，生怕毁了这份纯洁。

　　「恭喜静心姑娘－－不是，应该是恭喜欢未来的周三少奶奶。」一阵冷冰冰的声音从回廊转角处响起来，瑾瑜公主早就知道笙语躲在後面，当下幽幽叹了口气道：「妳不是最不屑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吗？为何要来偷听？」

　　「我只是刚巧路过听到你们的浓情蜜语，不忍打扰而已。」笙语从墙後走出来，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别人伉俪情深又与她何干呢？

　　可是，心中那股气却是压不下去，笙语毫不留情地冲撞道：「静心姑娘跟周三少爷倒真是佳偶天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谢。」瑾瑜公主笑笑说道，笙语不知道她到底是否在生气，她甚至很好奇这样的女子可会有流露真正情绪的时候。

　　笙语很好奇，到底怎样的人才能使瑾瑜公主这般机关算尽的人动情。

　　瑾瑜公主走去拍了拍笙语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道：「跟雾常山人走吧，剩下来的我会处理好。」

　　「什麽时候走？」笙语没想到自己这次倒是不用做什麽伤天害理之事，她却没想到瑾瑜公主早就把她的个性摸得一清二楚，之前声泪俱下地求笙语莫要说出她的身份是因为这身份举足轻重，而瑾瑜公主知道依笙语刚直的性子是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而愿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演了这麽大的一场戏，此刻瑾瑜公主的计划已到尾声，笙语走得愈快愈好，免得笙语改变主意决定伸张正义，把瑾瑜公主的身份抖出来。

　　到时候瑾瑜公主要灭口也来不及了。

　　「妳家小姐见妳走了这麽久，想必很想念妳了，妳还是快马加鞭比较好。」瑾瑜公主嫣然一笑，她嘴里是为笙语着想，言下之意却是希望笙语快点走。

　　笙语心中一痛，这女人果然是利用完又要抛弃自己啊……

　　「我的事我自会处理好，妳只要把我的身份守住就好了。」瑾瑜公主悠悠地道，笙语突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女人，由始至终这女人都是一个谜团。

　　也许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了解过这女人吧。

　　「我先走了。」笙语心中凉飕飕没有着落，她实在不想再看见这女人，当下转身便欲离开。

　　瑾瑜公主目送笙语离开，眼神淡然，每个人都把真情交托於她，可是她心底里比谁都要明白，自己是注定糟蹋了这些难得一见的真情。

　　笙语听了瑾瑜公主的话，不断催促雾常山人离开，雾常山人只道她是心念着宫惜攸，当下顺着笙语的话，过几天就离开了杭州月明山庄。

　　瑾瑜公主没有送雾常山人和笙语离开，笙语也没想到她会来送别，毕竟她与她之间爱恨交缠，愈是见面那情丝就愈是难以割断，瑾瑜公主想必也是明白这道理所以才不来。

　　马车扬起湿泥雪花，把这对一老一少送出月明山庄，二人披星戴月地赶路，终於在十多天之後来到杭州境外的秀谷镇。

　　虽然说是披星戴月地赶路，可是雾常山人毕竟年事已高，所以就算笙语很想离开瑾瑜公主，但一路上还是要走着歇着。

　　这夜，笙语正坐在客栈里运气练功，企图使自己的心静下来，无奈心里梦里脑海里全都是瑾瑜公主的倩影，挥之不去，笙语知道自己在心有牵挂的情况下强行运功，最终只会走火入魔，当下唯有放弃。

　　她睁开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烛火跳动，直到眼睛疼痛後方才闭上眼睛。

　　无奈地发现，闭上眼睛出现的都是瑾瑜公主，她娇柔的嗓音，她的巧笑嫣然，她的眼泪，她的假装，她跟周停鹤的温存……

　　笙语恨！她恨自己喜欢上瑾瑜公主！

　　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她凭什麽让自己对她这般痴心？

　　她凭什麽这般玩弄自己的真心？

　　她一拳击在床上，那张床板几乎就这样被她击碎，却见她的拳头已经沁出鲜血，笙语却置若罔闻。

　　此刻笙语还在想念着瑾瑜公主，假若世上有忘情丹，她真的想服下忘情丹把那妖女忘得一乾二净。

　　可是，就算世间有忘情丹又有何用呢？那公主的身影就像是毒药一样，已经顺着自己的血液流动，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地方，心上发上手上全都是她的音容笑貌。

　　这是已经如同附骨之蛆的剧毒，无药可救啊。

　　只要自己还有一滴血，公主的身影就会永恒地留在自己的心间，此生不换。

　　是不是唯有让自己流乾最後一滴血，方才会把瑾瑜公主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