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桂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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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醒过来，可是脑子里那样杂乱而沉重，怎么也无法清醒睁眼。
那只手终于是贴在了她的面颊上，微凉，带着不属于初夏的寒气。
她整个人都在叫嚣着放开，放开……
可，依旧无法动弹。
那个身影在自己的面前蹲了下来，衣衫如水般寒凉，从她光洁的手臂上划过，不知怎的，居然让她想起了皎洁月光。
她从微微睁开一线的眼帘里，终于模糊却又清晰的，看见了他的脸。
秀美，干净，却是无法描摹的空洞。他的面容明明如月牙皎洁，眼神如月光洒遍大地，美丽高洁，然而不带任何的情感。
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拂过，很轻，仿佛碰触到的是最脆弱的物品。低低的叹息从唇畔溢出，然而面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不是，不是……找不到，找不到了……”
说罢，站起身子，从她身边走过去，袍角贴着她的身体滑过，那样凉那样绝望，似乎连她都能感受到。
然而这个时候，她没时间为他感伤，她现在只想骂人！不管他找的是什么，也不管是否能找到，把她用妖术拘在这里，这么可怕的感觉，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心里恼怒，胸口处有什么东西顿时灼热起来，慢慢的，意识慢慢回笼，身体也有了力气。
*
那个身影似乎觉得身后的少女有些不同，慢慢的转过身子来。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团火红色，飞快的闪过。
那月牙身影身子一怔，瞬间急速的后退，像是一道白色的光芒，眼看就要钻入那棵桂花树里。
一道巨大的光芒从天而降，在他的面前直直劈下，落在地上，似乎连大地都颤了一颤，顿时将它和桂花树隔绝开来。
另一道光芒朝着它劈过来，它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纵身一跃，往天空跳出。
那道光芒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比它更为迅速的追了过去。
不一会的功夫，它不知是哪里被伤到了，从高处坠落下来，跌在了泥土里。
“孽障，君上在此，你还敢作祟？”红光在他的面前站定，却是个十五六年纪大小的少年，肤色白皙，面容精致，一头红发格外耀眼，嘴角有两颗小虎牙，显得十分可爱。只是他两手一手一只巨大爪型利器，顿时增添了无数杀气。
月牙袍子低着头，跪在地上，将脸埋进了尘土里：“小仙知罪！”
“你为祸人间，还敢继续称仙？”红发少年顿时大怒，手中爪子在空中虚虚划了一下，地上的月牙袍身子立时一颤，下一秒，它的背上立刻多了五道血痕。
月白袍子身子似乎要低到尘埃里去，额头依旧紧紧贴在地面的泥土之上，不敢动弹分毫。他的姿态低下到了极致，可是语气依旧是安静的，安静得甚至称得上是空洞：“桂念知罪！”
红发少年还待发怒，却讶然‘咦’了一声：“你这凡夫俗子，为何会在此刻醒来？”
眨眼之间，他便到了姚光跟前，伸手便来摸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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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光刚刚有些清醒，还来不及睁开眼，便觉得不对，十分灵醒然而算得上是慌张的将眼睛闭得紧紧的。她正打算继续装死，本能感觉到有人就站在自己跟前，眼前蓦然黑沉，猜测是自己身前的人朝着自己伸出手来。
接着脸颊上就多了一种尖利的触觉——很奇怪，不是人的指腹温热的感官，也不是指尖硬质的指甲，倒像是有些锋利的爪子，例如猫科动物爪子最前端的锋利。
不知怎的，胸腔内缩得紧紧的，她不禁有些害怕，压制不住的抖了一抖。
天枢的右手还是爪子的形状，此时指尖的尖刺尚未收回，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用爪子上的尖刺去碰触这人类少女的脸颊。感觉很奇特，温热，而柔软，还有让他好奇的脆弱。
他甚至没有用力，只是挨了上去，尖刺就在她的脸颊上点了一抹殷红。
幸而这月桂妖的梦中香虽没有多大用处，迷幻个凡人反倒让她在紧要时刻有了意识，不过到底也是精气之物，让她的感官比寻常缓慢麻木了不少，这点痛楚其实只能感觉到十分之一。
“很香……”天枢抽抽鼻子，回头兴奋的叫嚷道：“此子血气芳香，吾闻着甚有食欲！君上，不若将这凡人……”
兴冲冲的说到一半，对上那双眼里清冷的气息，饶是大大咧咧的天枢也不禁住了嘴，讪讪的将手收回，闭嘴做木头人。
姚光不免有些害怕，这样莫名其妙的场景，即便是做梦也觉得荒诞不羁。她现下有些不知所措，只想着，若真是梦境，醒过来便也就无事了，因此暗地里咬着牙想要让自己惊醒过来。
此时就听得身边的少年问道：“君上，此子如何处理？”
即使未曾睁眼，也能感觉有人慢慢的靠近了过来，像是薄如蝉翼的雾气，又像是皎洁洁白的月光，虽然没有碰触到实体，却真切感觉到那人慢慢的靠近了。
“能在甜梦香中醒来，倒也是异数。”那人清淡的嗓音响起，就在自己头顶不远处，声音低沉，已然没了少年的青涩，却又意外的干净，干净得没有喜乐没有感情：“走吧，不必管她，醒来自然一切皆忘。”
“天枢领命。”
渐渐的，便好似听见那人转身走了，蹲在身侧的红发少年也站直了身体，准备离开。
姚光感觉僵硬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鼻息间的香气也越来越淡。眼睛好像也能睁开了，她慢慢睁开一线，却不敢去看那好像会吃人的妖怪，而是将眼神偏离方向，转向桂花树那边。
只一眼，却惊得她差些跳起来——那树，那树怎地变成了这副样子？先前她刚来时，桂花树郁郁葱葱，枝叶繁茂，虽未花开却隐然有暗香袭来。如今再去看，那树却好似被人抽走了生命力一般，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枝叶慢慢收缩，颜色变得灰败……
她心中跳出一个念头，不自觉将这棵树同那月白袍子联系起来——
“……站住……站住！”她死命的挣扎着，用力的收紧五指，牙齿也慢慢咬紧，感觉气力一点一点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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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右手虚虚的托了桂念的魂灵，正打算将他扔进腰间的锦囊里去，就听得身后传来凡人的呼喊声。
他禁不住好奇，忍不住回头‘咦’了一声，一眼便看见那凡人保持着先前昏睡的姿势，一双眼却是恶狠狠的瞪着自己这个方向。
“呀！”他居然被吓了一跳，骤然往后退了一步，手上已然松了力道。
那桂念虽然受了些轻伤，逃跑的力气还是有的，天枢一松手，他便用尽所有力气往高处腾空而起，同时袖间笼罩着无数的桂花花瓣迎面向天枢撒去。
天枢手掌幻做兽爪疾动，拂开眼前层层叠叠的桂花时，那桂念已没了踪迹。他本来鼻子最为灵敏，是可以凭借气味追出去的，可这桂花馨香，他又被桂念漫天花瓣迎面袭来，鼻息间除了这香气再也闻不到其他，生生打了几个大喷嚏这才缓过来。
君上方先走了一步，自己就丢了君上要的花灵，天枢顿时大恼，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凡人碎尸万段的撕碎了。又顾念着君上说的，在人间不可妄动杀念，只能将杀气狠狠吞了下去。
“……不许走！”
不知何时，那凡人居然挣脱了禁咒，磨蹭到了他的身边，虽然有些有气无力的，右手依旧固执的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放手！”天枢恶狠狠的威胁他，为变成人形的兽爪高高扬起，试图将她恐吓一番，不必他动手就有自知之明的避让开。
姚光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松手：“将我家桂花树变回去！”
“汝这凡人，害得本仙丢失了花灵不说，如今安能让本仙救这凡间之树？”
“我……我不管什么花灵不花灵的，只是……我家桂花树之前好好的，现在你们一来就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想要推卸责任不成？”姚光不管不顾，完全忘记自己先前还认为这红发少年是会吃人的怪物，随时可能生饮人血生食人肉。现下她心里想的，便是奶奶对这棵树的爱护，自从爷爷死后，她将这棵桂树当成了感情寄托——她不敢想象，若是这棵快要枯萎的桂树被奶奶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几句话挣扎着说了下来，居然发现力气渐渐回来了，说话也顺畅了不少。她身后的躺椅上，奶奶依旧无知无觉的睡得香甜；小狗蔚蓝伏在她脚下，也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天枢嗷嗷直叫：“干本仙何事？汝这凡人好自为之，丢了花灵本仙不怪罪于你，你反倒于本仙纠缠起来了？”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只不松手：“我不管，将我家桂花树变回去，我便松手！”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那桂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枯萎着，枝叶收缩衰败，眼看着要变成一棵死树。
姚光真心急了，唯恐树死之后就再也救不活：“赶紧想个法子！”
少女急到极致，双目圆睁，脸颊通红，手上完全不管不顾的用力。
“汝……汝……”天枢从来没遇到这样不讲理的凡人，张着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汝什么汝！我管你是神仙还是妖怪，就不能好好说话？”她死死的掐住他的手腕，指甲都用力的攥住：“现在你只需给我个法子，怎样才能让这桂花树恢复正常就行了！”
眼前这不知道是神仙还是妖怪的，方才她眼睁睁看着他手做兽爪将那月白袍子的桂妖抓成了重伤，要是往常，她自然识时务的躲起来，决计不会这样大胆子抓着他不放！可，这棵树算得是爷爷奶奶之间的定情信物，爷爷死后，奶奶对这棵树的在乎她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不能让它就这么衰败死了。
“汝……你先松开！”天枢终于挣开了，低头一看，差点哭了出来——他漂亮的手腕上居然被她掐出了指印：“我虽然仙术卓著，可对花草死生之术委实不在行，无能为力了！”
往日里他从来不会主动承认，可如今说出这话来，他意外的生出几分得意来——哼，谁让她掐伤他的手的！只是，这凡人明明最是脆弱不过，自己又是堂堂仙使，怎么会被凡人弄伤的？
难道，是他水土不服？或者，是眼前这凡人实在太过野蛮？
无能为力？他不是神仙么，怎么会无能为力？
姚光从来不是笨蛋，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聪明，可她自认偶尔事发突然她总有几分急智：“你若是没这个本事，那你家那个什么君上，总能有法子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月桂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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