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月》紫猫仙番

6、迷谷奇人（五）

　　眼泪一滴一滴，如雨而下。

　　哥哥——哥哥——你不要死——

　　血染红白衣。

　　小莲——哥没事——没事——

　　哥哥——哥哥——你别离开我——呜呜——

　　小莲——不哭——乖——

　　林尹峰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小时候自己和妹妹在一起。

　　身体无力，耳边有呜呜的低泣声，以为还在延续那个梦，想起身睁眼看看妹妹，不料全身酸痛，轻轻动一根手指都很费力。林尹峰恍惚的睁开眼睛，感觉到不对。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视线由模糊变清晰，林尹峰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头伏在自己的胸前，感觉到胸口湿而温热，眼前的人应该哭了好久吧。为什么哭呢，是因为自己死了吗，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为自己伤心了。林尹峰觉得心头一暖。

　　“别哭了——咳——”

　　刚刚张口说话，喉咙一阵难受，胸口起伏的咳嗽，也惊起了为他哭泣的人。

　　红肿的双眼溢满泪水，满是泪痕的小脸一片苍白。看到虽然虚弱却还活着的林尹峰，少年又惊又喜，刚刚止住的呜咽声又难耐的诉泣起来。

　　“呜呜——死——死——你——呜——”

　　林尹峰心情复杂的看向小孩儿，原来自己又活下来了，没想到又是他来救的自己。自己欠他几份恩情了呢。好再两个人都还没死，不然他会内疚一辈子的。

　　听到小孩的声音，林尹峰惊讶于他能说话。

　　“你的声音——咳咳——扶我起来——”

　　小孩儿听话的把林尹峰扶起来，靠到一旁的树干上。

　　“你能说话？”

　　小孩儿点点头。

　　“再说点什么吧。”

　　“我——我——你要——死了——我——害怕——”

　　“我还活着，不怕。”

　　林尹峰轻轻的把少年揽在怀里，大难不死的两个人都十分珍惜现在这一刻，都怕这是一场梦，会消失。

　　“你怎么又来救我了，你不怕死吗？”

　　“不——不——”

　　“我又欠了你的，你让我怎么还你。”

　　看着小孩儿因为顾暇自己而变得乱乱的头发，林尹峰说这句话时有些难受，又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不想欠他太多，不是怕还不了，而是自己要用什么方法还。陪他？离开？这一次林尹峰更难选择了。他不能带他走啊，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离开了。但自己有自己的生活，又不能不离开这里。如果可以找到方法，他还是要走的。

　　不过，离开这里太不容易了，还可能有方法吗？他只能暂时先待在这里，陪陪小孩儿，顺便看看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不——用——”

　　“先别说这个了。你是怎么救的我？”

　　“没——没什么——”

　　“真的没事吗？”

　　林尹峰有些不信，那些食人花那么吓人，就算小孩儿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轻意救出自己呀。

　　“没。”

　　事后两天，林尹峰才发现小孩儿说了谎。看到他手臂上两道长长的伤口，当时一定流了好多血。但是林尹峰怎么问，小孩儿就是不说过程，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伤口是怎么弄上去的。

　　“给我看看。”

　　“别——”

　　小孩儿似乎很怕林尹峰看到他的那两道伤口，这两天都用树枝覆住，要不是林尹峰在他上药时不小心发现了，他还想瞒着他呢。

　　“你不是说没事？”

　　再追问小孩儿就逃跑了。

　　这两天两个人都在恢复身体，尤其是林尹峰。小孩儿每天都会喂他吃那天那个毒黑果子，小孩儿是大把大把的吃，而林尹峰先是从一个增加到能吃三个在一天中。林尹峰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泉水湖，他也隐约想起当时自己落崖时好像就是掉到了这里。因为这里白天冰寒，而晚上却温热如夏。两个人晚上这两天一定会泡一会儿热泉，听小孩儿说这个泉水也可以疗伤的。

　　经过几天的休养，林尹峰总算又恢复了身体。以往受伤从未这么快过，但这样也让他觉得庆幸。

　　这天，觉得好的差不多的林尹峰叫住了小孩儿。

　　“你救了我好多次，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你说说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

　　“真的，没。”

　　经过几天的相处，小孩儿说话有些进步了。不过还是很简单的字句。这些天，林尹峰也没多问他什么，一是两个人都需要好好休息，不宜多谈。二是怕小孩儿表述不好。在林尹峰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小孩儿，因为他实在好奇。

　　“没有吗，你没有什么心愿吗？”

　　小孩儿没有说话，只是轻摇了摇头。

　　“我看你一直一个人。你的家人在吗？”

　　小孩儿还是摇头不说话。

　　“你的家人不在，是都过世了吗？”

　　“不，我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

　　林尹峰很是奇怪，又继续的问到。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个无所愿，一直孤寂，不知道家人是谁的孩子，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林尹峰现在的心情难以形容，很替他难过，又有些气愤他的家人。天下竟有这么可怜的孩子，难道是家人抛弃了他，还是他不记得任何事情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记得了。我醒来时，不记得了。好久，好久。”

　　小孩儿说了很长的话，难受的长出了一口气。林尹峰帮他顺气。

　　“别急。”

　　“不知道——”

　　“连名字也不记得了？”

　　一个人的名字是人生下来接触最多的，是打从记事就应该有的记忆，没道理也会忘记。除非他失去了全部的记忆，难怪之前不会说话，要不是小孩儿接触到自己，他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下去。林尹峰从没觉得一个人这么可怜过。

　　小孩儿摇头。

　　“那好，你先记住我的名字。林，尹，峰。山林的林，尹姓的尹，高峰的峰。”

　　林尹峰捡起旁边的一个枝条，在地上写着自己的名字给小孩儿看。

　　“这几个字，你认得吗？恩，你应该不会认字吧。”

　　枝条指着‘林’字，林尹峰没想到小孩儿居然点头。

　　“你还认得字？”

　　“不知道，好像记得。”

　　小孩儿也拿起了枝条，在地上写着。他原本也不知道写什么，可是手却不自觉的拿起来。

　　“夙，沙”

　　林尹峰念到了小孩儿写的两个字。

　　“这是姓氏。你怎么会写到这两个字？”

　　“姓氏？”

　　“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

　　“那么，你姓夙沙？”

　　“我——”

　　小孩儿看着林尹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写的两个字，却觉得格外亲切。可能自己真的是这个姓吧。

　　“可能吧。”

　　“既然你会选择这两个字，说不定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不过，你的名要叫什么呢？”

　　“名？夙沙——”

　　小孩儿有些烦恼的摇摇头。

　　“别急，想不起来就再起个吧。”

　　“好。”

　　林尹峰看着眼前乖巧的小孩儿，觉得自己一直很怜惜他。自己曾经有个妹妹叫小莲，也是自己给她起的。那么，他还想叫这孩子‘怜’，不过是怜惜的怜。

　　“夙沙怜。小怜，你说好吗？”

　　“夙沙，怜？”

　　“对，是这个怜。心令怜。”

　　林尹峰边说边将名字写了出来。

　　“好。我是，怜，你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