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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Now 6 巧合火热上升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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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萤=砸玻璃的=相亲对象=合作伙伴”这件事就像投入沉静的湖泊中心的那块石头,把杨司飞一成不变的生活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最近一段时日但凡杨司飞闲下来,脑海空白的背景布上常常出现的加粗黑体字从“工作”、“相亲”、“结婚”一堆杂乱的字眼变成了“阮萤”二字,连杨司飞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撞见他破天荒发呆的老板问他是不是因为担心调任的事情,他只好笑笑,最后换来了老板的特色安慰——一巴掌招呼到后背,害得他半天没喘过来气。
关于调任的结果没几天就下来了,上级决定派他到集团的北京分部当执行总裁,下个月初赴职。说是下个月初,其实决议文书到杨司飞手里的时候已经接近月底,真不知道交接工作、办理各项手续的时间让他从哪里挤。杨司飞拿到那份文书的时候觉得脑袋里的托马斯天外来音:第4次巧合终于出现了。阮萤在北京工作,当初母亲越洋长途电话里明确说过,杨司飞还记得。只是在这四次之后,第五次什么时候会到来?不特意去寻找,两人依然能遇见才是特蕾莎所谓的“命运”吧?
阮萤相亲时没有认出自己,在香港时依然没有,虽说杨司飞有点介怀,但他认为对此不应该过分在意,十几年不曾见面的同学谁能保证见面还叫得出名字?当初在广州的咖啡馆里注视阮萤离去的背影他也不过依稀觉得眼熟罢了。杨司飞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与其向阮萤解释自己是那个海东中学纪检部长、昔日的“大混蛋杨司飞”,倒不如将阮萤当成因相亲结识甚至是因工作才彼此认识的朋友,犯不着多年后亲自提醒人家他们实际上是结过梁子的宿敌。
收拾家当并未花费杨司飞很长时间,一来他原本也不是“屯鼠”性格,没那么多零零碎碎;二来芝加哥的房子他并不准备卖掉,谁也说不准他这个“北京分部执行总裁”能当多久,到时候要是被召回芝加哥总部总要有个落脚之地,从不忘记给自己留后路才是杨司飞的生存哲学。一部分行李先行航空托运到北京,他在北京居住的房子已经找好,随身的行李到时再让搬家公司的人送过去,这些事用不着他操心,北京分部的人都已替他料理妥当。
等杨司飞拉着箱子站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里,他才考虑到自己是否会不适应这座北方都市的可能性,不过后悔什么的已经来不及了。有时候冲动似乎总是跑在理智前边,杨司飞亦然。
公寓已经布置好,就差杨司飞拎包入住。一栋30层的公寓楼,杨司飞的三室两厅在第20层,坐北朝南,采光良好;客厅和卧室都有大扇的落地窗,视野开阔。杨司飞想以后放假在家,赶上晴好的天气就能充分体会被阳光晒醒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了;房子是精装修过的,不知是不是上层打过招呼,说他这个人几乎没有欣赏小清新风或者华丽巴洛克风的心情,因此风格属于基本无修饰的简约款,反正主色调只有黑白灰。
从未在这个城市生活过——人生的前十八年生活在南方那座著名的羊城,其后十余年便是在美国的几个大城市之间辗转——如今忽然从芝加哥的背景下脱出,又进入一个对他来说崭新的环境,杨司飞觉得理应需要一个“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适应期,但愿不必真的那么长。
适应了北京糟糕的空气和更糟糕的交通,杨司飞一头扎进了苦海无边的工作。北京分部刚成立两年,很多业务还不成熟,这次总部调他过来的目的就是希望近两三年内将公司全球发展重心从美国转移到中国。毕竟作为“金砖五国”之首,中国即使在当今这个世界经济萎靡的现状下依然有着不可小觑的竞争力和发展空间,有远见的企业家都急不可耐的想从中国的饭碗里分一杯羹,好比杨司飞的老板。之前做中国战略初期计划的时候,老板好像第一次意识到杨司飞是来自这个东方古国似的,此番大彻大悟也使得杨司飞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承担开拓中国市场的重任,没有任何其它后备方案。简而言之,以上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说明杨司飞刚上任就遭遇到恨不得24/7连轴转的窘境,一天就是有72个小时都不见得够用。杨司飞心里恶狠狠的想,自己果然又上当了吧?升职加薪全都是老板收买人心的钓饵,把他的剩余价值榨取的干干净净才是终极目的。
这样全北京分部上下女员工当男人使、男员工当牲口使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两个月,身为执行总裁的杨司飞本人好不容易从无数堆砌的待签文书中解脱出来的时候,愕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有近两个月时间没有吃过一顿亲自下厨的家常菜,也一个月没有享受法定的周末休息日了。
而没有空余想到阮萤这个人,时间刚好两个月。
再是铁打的人高强度工作两个月也得累趴下,于是北京分部的全体员工惊喜的接到上级通知——全员休假两天。所有下属无不感激的盯着拖着疲惫身躯准备回家的杨司飞,其实杨司飞心里只是想他实在是没力气再来加班了。
两天假期杨司飞完全是睡过去的,这在他身上很少见。想想以往自己谈到别人把假日都浪费在睡懒觉上这件事时满脸的不屑,杨司飞心里只能骂自己真不懂什么才是人生之大幸:饿的时候有的吃,渴的时候有的喝,冷的时候有的穿,困累的时候能倒头就睡。
积累在身体中的疲劳自然不可能花两天光景就消弭干净。当又到了该乖乖去上班的时辰,杨司飞第一次觉得万分不情愿。皱紧眉头回想这一天的日程安排,似乎是和上次香港会展的合作方洽谈接下来的一个合作项目,还算轻松。坐电梯下楼的空当,杨司飞不经意的想到了托马斯和特蕾莎。
限号治理的交通依然没有什么起色,杨司飞到达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距离打卡的门禁只剩三分钟,他考虑了一下此时乘坐电梯的可能性,结论是还不如迟到。于是乎,杨总裁以超乎寻常的淡然态度故意迟到了。今天和合作方的会议定在十点,还早,杨司飞想,没必要着急。他倚靠在驾驶座上渐渐睡了过去。
被手机铃吵醒的杨司飞正处于“起床气”的初级阶段,然而手机屏幕上的手机时间显示十点过五分。杨司飞揉了揉眉心,怒气瞬间遭到冷冻,此刻比起生气他更觉无奈——谁能想到有一天以严格闻名的杨司飞会因为睡懒觉差点错过会谈?幸亏助理及时联系了他,否则不知道自己还会睡多久,杨司飞稍微整理了一下西装,朝电梯走去。
推开会议室门之前杨司飞还在思索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合作方负责人,30%左右的歉疚还是70%的歉疚?虽然觉得尴尬,但是杨司飞认为多等无益,到时候人家该不满还是不满,并不会因为他是否做足心理准备而有所差别。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杨司飞很自然的伸出手来,在看到对方的样子时脑袋里的回声振聋发聩——
托马斯:噢,第5次!
特蕾莎:噢,这就是命运。
“杨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阮萤微笑着握住了杨司飞的手。
第5次偶然,阮萤仍旧没有想起自己,忽然间杨司飞的疲倦感甚嚣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