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Now 4 一碗鱼丸粉的距离 ...
-
新闻发布会圆满结束，杨司飞松了口气，不得不佩服此次的合作伙伴优秀的组织及应变能力，尤其是合作方负责人阮小姐——将这种大型活动计划的细致入微、毫无纰漏委实少见，没有丰富的经验和强大的心理承受力绝对做不到。从这一点上看，阮小姐可以算是大大超出杨司飞的预期。
窗外夜色渐浓，杨司飞谢绝了众人兰桂坊庆功的邀约，独自一人乘车前往庙街。之前来香港出差的时候，香港本地的朋友介绍了一家位于庙街的鱼丸粉店，据说相当正宗，他却因为工作繁忙一直无缘尝试，此番自然没有理由再错过。鱼丸粉店地处庙街一条可谓是错综复杂的狭道内，杨司飞找了很久才看到那家不大的店面，走近以后发现生意十分火爆，似乎没有空座了。
杨司飞有些犹豫，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选择等候还是一走了之？胃里适时传来微弱的“咕噜”声，工作一天、时差还没有倒过来的杨司飞很是干脆的放弃了找别家解决晚饭这个念头，这时候即使有心恐怕也无力了吧？如此想着的杨司飞只好走入店内。老板见他进来，问他介不介意和人拼桌，杨司飞摇了摇头，于是老板将他引到一个双人座前，座椅一边已经坐了一位顾客，显然正在等餐。
“杨先生？在这里遇见你真巧。”
看着对面的阮小姐，杨司飞认为她所言极是。香港不是个小地方，庙街上的粉店又多的数不清，最终两个人同一时间在同一家碰见确实有够凑巧。假如杨司飞不是一个和感性完全不沾边的人的话，他一定会觉得这大概就是缘分了。
“是啊，阮小姐也喜欢这家店的鱼丸粉？”
“说起来我算是熟客，每次到香港出差都会特意来吃，店老板的手艺没话说啊。”
听起来随意却真诚的回答，恰如她给别人的感觉——坦然而率直。对于认识不久的人便给予如此高的评价，杨司飞也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虽然和刚刚见到的格外干练的感觉有点不同。或许这个人确实非同一般吧，说起来他们两人之间的相似之处好像不止一点，比如经常出差，比如喜欢鱼丸粉。呵，还真是挺有缘的，杨司飞想。
服务生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鱼丸粉放到阮小姐面前，她看了看碗又看了看杨司飞，侧头对服务生说了句“麻烦再拿一个碗”。回头遇上杨司飞探究的目光，她笑了笑。
“总不好让你看着我吃啊，不如咱俩一起分了它。”
杨司飞一时惊诧，或许这种情绪迅速的蔓延到脸上，因为对方立刻改了口：
“不好意思，你要是介意的话就算了，我都忘了问你意见。工作一久到哪里都像是吃工作餐，根本不讲究。”
“没关系，我只是惊讶你对刚认识不久的人就能这么……怎么说呢……热心？”
“你是想说自来熟吧？”
“嗯，差不多，不过完全没有贬义。”
对方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伸手拿过那只空碗开始盛汤，好像接受了杨司飞那套“没有贬义”的说法，同时决定抛开那些所谓的客套。杨司飞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有点想笑，心里感叹她有点让人拿不准的状态：明明外表很干练，但说起话来总是带出内里某种，嗯，脱线的感觉。
“杨先生？杨先生？”
“嗯？”
“你愣着做什么？”
杨司飞才注意到对方已经径自吃起来了，只好也埋头解决自己面前的鱼丸粉。
“我说杨先生，你是西餐吃太久连坐在这种街边小店里都用那种气势在吃么？”
“什么气势？”
“就是那种一本正经的贵族范儿。”
“抱歉，这我还真没意识到。”
“好吧，我看我得习惯你这种随时随地释放的高人一等的精英气质，就像你现在这样，吃大排档也是一副吃法式大餐的样子。”
“阮小姐倒是和我刚刚在会展中心所见很不一样。”
“工作时职业模式当然要全开啊，不过下班后就没必要了吧，端着架子又没人付我薪水。”
“听起来很符合功利主义的处世态度，效用最大化。”
“我把这当成褒奖来听了，这是说我实际而且朴实不浪费。杨先生你难道一天24小时都是这样？”
“什么样？”
“当然是这副面瘫脸啊，工作的时候是冷面老总也就算了，私下不会吧？小心老得快。”
“这么和合作伙伴说话真的没问题么？”
“呃……”
对方突然没了声音，似乎是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杨司飞其实并不在意，只是觉得逗弄这个人非常有意思罢了。
“我不会向你老板告密的，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工作时保持职业的态度，你私人时间里什么样不会影响我与你们公司的合作。”
微怔之后，阮小姐笑了笑，说：
“我只是特别奇怪为什么我们才刚认识我就觉得可以无所不说了呢？”
“你的意思是一见如故？”
“实话说刚刚在会展中心见到你的时候我隐约感觉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没有那种可能，除非曾经在广州城擦肩而过的交情我都能记得那么清楚。”
在杨司飞想好如何回答之前，她继续道：
“突然觉得我刚才说的话特别像男生们用来搭讪的借口，什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类拙劣的说辞。”
杨司飞听到这儿不觉也笑了出来。
“被阮小姐用这种理由搭讪我很荣幸。”
“半碗鱼丸粉带来的友谊么？还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你的那半碗鱼丸粉我是不会拒绝的，但做朋友的话还是免了。”
“理由？”
“我从来不和客户做朋友。”
“为什么？”
“将工作和友谊混作一谈会很麻烦。”
“你的口气就像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老板，无非是担心公私不分。”
“假公济私确实是一方面，可你不觉得朋友之间谈钱更糟？”
“理由？”
“一旦扯上钱什么感情都会变质。”
“我想知道这和我们是不是朋友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忘你们公司明着说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实际上是衣食父母，没有你们的合同我们公司可是要损失一大笔佣金。”
“你放心，我是不会因为和你是朋友就特别照顾你们公司的。”
“我看起来有那么天真么？”
“嗯？”
“杨先生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人，一脸比谁都严肃严格的样子。”
杨司飞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对方反而笑了出来。
“没有幽默感也是个大问题。看来我们的性格严重不兼容，朋友什么的果然是强人所难，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
“没有尝试就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如果不是当下这个场合以及杨先生这般客气的态度，我肯定认为我正在跟某个自负的混蛋相亲，‘合适就处，不合适就分’这种傲慢的调调意料之中的和杨先生很搭。”
“我为倒了阮小姐的胃口道歉。”
“是我太多心还是你语气里真的带了那么点嘲笑？”
“阮小姐质疑我的诚意？”
“省省吧，下了班影帝模式也可以关了。”
杨司飞收起刻意礼貌的笑容，忽然觉得也许在这个人面前那些世俗的伪装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