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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开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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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净如葱管的手指细细拂过那张照片,秀眉随之缓缓舒展开,唇角微微上翘,挂着淡淡的笑。
“做得好。”阿宁挑了挑眼角,对面的人却把头埋得更低了,她看着对方微红的脸,笑意更甚,“这就是张起灵在黄埔军校的毕业照吗?”
“是的。”那人回道,“张副处长是第十九期毕业生,在校期间念的是炮兵科。而您说的那位很相像的人,就站在他旁边,叫吴邪,念的是情报科。”
阿宁用两根手指捏起这张照片,对着阳光,认真看起了那两张年轻张扬的脸。五年的光阴并没有在两个人的脸上留下什么太大的变化,当年的他们都穿着中山装,一个面无表情,却透着温柔,另一个笑起来春风和煦,肆意张狂。
阿宁牵了牵嘴角,放下了照片,又问,“这个吴邪毕业之后被分到了什么地方?”
“当时他们十九期毕业刚好赶上抗战结束,他似乎对入仕兴趣缺缺,听说最后找了个借口就回老家去了。”
阿宁冷哼了一声,说着风凉话,“党国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位情报人员就这样被放跑了?”
那人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小声嘀咕,“当年中统和军统相互抢人,自己得不到的最好对方也捞不着,所以……”
阿宁不说话,手指轻轻戳着照片,“可是不能最后让渔翁得了利啊。”
“这次中齤共派来了的特工和照片上的吴邪不是一个人吧,听说调查统计局昨儿夜里突审了他,他说他叫齐羽。”
阿宁似乎被挑起了兴趣,玩味地笑了起来,用食指狠狠地按了按照片上吴邪的脸,目光旋即移向了放在桌上的那份档案。她小心地抽出泛黄的纸页,隔着五年的时光,档案照片上的吴邪始终在笑,一脸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她坐了下来挥挥手遣走了那个人,开始翻着吴邪当年的每一科成绩,虽然不是门门优秀,但是枪法和专业都获得了非常高的评价。她看的很慢,每一个数字、每一句评语都要看,她细细读着当年的教官对他的总结,短短的百来字,将这个人在军校的三年生活压缩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读着每一个字,想要透过它们得到对这个人哪怕是最浅薄的了解。
有些小聪明,不够心狠手辣,关键时刻容易掉链子,但潜力无限。
一个简简单单、粗粗略略的形象就出现在了阿宁的脑海中,她看了一眼照片,甜甜的笑了笑,确实挺配这张脸的。
阳光透了进来,即便如此,上海阴冷的天气并没有让人有任何温暖的感觉。阿宁靠在椅子上,翻着这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的档案,手指贴着纸张,指尖冰凉。
是这个人啊,在张起灵办公桌上一直放置着的那张被小心翼翼剪下来的合影上的那个人,就是他啊。
原来他叫吴邪。
阿宁把吴邪的档案全部都收了起来,那张毕业照被她摆在了醒目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瞧见照片上那人明媚的笑。
齐羽吗?她眯了眯眼,有点意思。
她起身去拨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那人声音冷冷的,不带半点的情绪。
“怎么,还没有招?张副处长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问到现在就只问出一个名字吗?”她斥责道,蜷着手指看着刚刚修剪好的指甲,“你们需要多久才能撬开他的嘴?”
猩红的指甲油,衬着她鲜艳的唇色,显得更加妩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道,“三天。”
阿宁冷哼了一声,目光随即变得狠戾,一字一顿道,“张副处长这是在开玩笑吗?这个人可是我们用几个人的性命换来的,如果挖不出同等的东西,我怎么向上面交代?”
张起灵的语气依旧,只是很冷淡地回答道,“和我无关。”
“你确定吗?”阿宁顿了顿,她的眼睛瞟到了那张照片,刚想开口提吴邪,却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三天就三天好了,”她对着照片上那个人牵了牵嘴角,“如果是个能拉拢的人才,张副处长可千万别错过。”
那头的张起灵始终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
放下电话,张起灵捏了捏鼻梁,他已经一整晚都没有睡了。
这个自称齐羽的人给他的冲击和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他绝没有想到这辈子竟然还会再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
三年的同窗生涯,整个军校里他只和吴邪一人交好,不知不觉的朝夕相处中,他对吴邪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情愫,他不太敢去想,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吴邪看他时的眼神都变了。这直接导致了越是临近毕业,他越是故意疏远对方,甚至最后一天吴邪要搭火车回老家指名道姓要他来送,他都没有去。
吴邪走后,他也不敢打听他的近况,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中统的生活犹如刀头舔血,久而久之,两个人之间渐渐失去了联系。就在张起灵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与他再见面的时候,这个人又突然出现了,带着熟悉的气息和别人的名字从天而降。
齐羽?
张起灵轻轻拿起手中的报告,虽然还不是最全面完整的,但是在一天不到的时间内,就可以凑出这五六页的报告,可见中央调查统计局的能力并不像传闻中那么糟糕。
除了与吴邪老家挨得有些近外,他看不出半点可疑的地方。
轻轻拂过档案上那张照片,他不敢在那张脸上做过多的停留。
他是吴邪怎么办?他不是吴邪又怎么办?
张起灵颦着眉,目光最后落在了桌上的小相框。一张很多人的合影,是当年他们第一次打枪归来后集体留念。
吴邪扛着枪,笑得很高兴,就好像自己拿了第一名一样。站在他身旁的自己,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镜头。
看着这张脸,张起灵难得的流露出了些许温柔,尽管当年山河破碎,抗战到了最艰难的时刻,国都被占,他们被迫转移到了成都,可在军校的那三年生活却有另一种别样平静。那三年他们有着同样的理想、共同的目标,没有现在的勾心斗角、权利倾扎、派系争斗。
吴邪毕业后便出世就证明他远比自己要洒脱得多,尽管显得是那么的不靠谱。
把资料上齐羽的照片放在了合影的旁边,两张相像的找不到半点差异的脸,张起灵闭上眼,轻轻摩挲着当年的合影。
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代替不了,所以,人总是会很害怕被比较。
因为一旦被比较,就会被分出优劣,贴上标签。明明都有独自存在的意义,却要被自己无法掌控的标准所束缚,然后再由别人告诉你,你本应该存在的位置。
这本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
就好像吴邪当年的枪法精准,却总是胜不了张起灵。格斗技巧更别提了,他还没出拳就会被张起灵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可是,在情报专业上,张起灵却比不上吴邪的本行。
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各自的意义,谁也不是谁的影子。
那么,这个叫做齐羽的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张起灵比较着两张照片,眉头深锁。如果他不是吴邪,那么这个人的生死与自己毫无关系;如果他是,那么,又该怎么办呢?
张起灵轻轻叹了口气。
人的心有着亲疏远近,有些人永远都会霸占着最醒目的位置,谁也比不了。
即使不公平,也没有办法妥协。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报告,把那张合影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他按了下铃,一个年轻人马上推门而入,站在门口,颔首道,“张副处长,有什么事吗?”
“他招了吗?”
张起灵平淡地问道,就好像是询问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好……好像还没有。”
张起灵淡淡地瞥了一眼年轻的警卫,看着他略略忐忑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当年吴邪在学校里训练偷懒被教官抓包时的神情。
一样会紧张,而他却总是屡教不改。
不知怎么的,今天好像总是会想起吴邪。
张起灵垂下眼帘,站起身,走了过去,拍了拍年轻小警卫的肩膀。
“王盟,我们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