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劫》金风子

45、第四十五章

　　“对了，你现在又在何处？这么神骏的黑马，又是什么来历？”半双缓了缓问道。

　　一一定了定神，半响方才道：“没，好当，我现在在给世子养马。”

　　却说一一那日混进了世子府，一无后台二无钱财，世子连提都没有提他，只顾拢着小猴子一路前行，看小猴子酷爱甜食，动不动就在袖子里拢上一块甜点给他，小猴子原本嬉笑不禁的性子，也被这王府里的甜点勾去了魂，不再故意插科打诨，只随了世子去。倒是卫卿侍卫长好心，向王府三管家提了一句，便将一一安排去喂马。

　　一一也不是常人，虽然面上不说，但手底下干净利落，又踏实肯干，不争锋夺利，几天活干下来，没有不说他好的。而且更有一点好处，凡事虽未见过未学过，但上手极快，任凭是什么活计，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赶得上经年干活的老手，一学就会，二学就通，三学就赶得上经年干活的老手。端得是令人侧目。

　　那黑色骏马来头也极大，乃是西边商路通行之后，由西塞使臣献上，那西塞之地里楚琉国极远，行路半岁之久方能到达，最是稀少不过。后来战事爆发，国主特赏赐于瑞王，这马匹性情暴烈，整个王府，只有瑞王本人方能降服。瑞王征战四方，坐下正是此马，后战事胶着，瑞王被招回新京，一直郁郁寡欢，这黑色骏马入了京，无处一展身姿，更是暴虐非凡，等闲人等不得近身，饲养喂水都由瑞王本人亲理，可是瑞王万金之躯，事务繁忙，又哪能像小厮一样照料这等马匹之事？一一被安排在此处，说不得也有给他一个下马威，好看他出糗之意。

　　谁料一一不惧此马，在偷着与该马大打一场后，这马也认了一一，虽不如与王爷时百般听话，但容忍一一接触喂食，已经是令一群人瞠目结舌。为了此马，瑞王还特意专程召见一一，详述此马饮食习性，这马的来头之大，连四品以下武官，都称呼的其一句“黑将军”。

　　这日正是第一次，一一带府内骏马及其黑将军出城放风。

　　马不跑不行，尤其是好马，关得时间久了容易失去野性，王爷事务繁忙，那黑马关得久了，这时初解樊笼，早放蹄狂奔，带着其它府内马匹纵情狂奔，后来走到半路，正遇上一群野马，黑将军性子又傲，早降服了众马，一同奔驰起来，谁料到在这半路上突然遇到劫杀，接下来便看到半双，才引来今日是相逢。

　　两个人借着这话头，平稳下精神，谈了下相互的情形，听一一说小猴子成日里□□练着各种礼仪规范，教条，说话走路甚至连笑起来嘴角翘多高都被指正，早失了耐心，但是由舍不得王府的厨子巧手。那世子也算抓住了小猴子的弱点，天天变着花样，百般弄出各种饮食，骗着哄着小猴子学各种礼仪规范，半双想了下小猴子穿的工工整整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一一这时放表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重又把小重浪被回身后。

　　“你就这么一直背着他？”半双这才想起小重浪的存在，揉揉他柔软的小脸蛋，奇道。

　　“自从你上次说过之后，我怕重浪他再出什么问题，就一直这么带着方便随时照料。”

　　“要不干脆让我带回去吧，我让家里雇个乳母好好教导他。”

　　“现在还搞不清这些杀手究竟是冲着谁来的，我怕把危难带到你们家。”

　　半双摇头，不同意一一这样的说法，“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倒怕是我把危难带给了你们。”

　　“你带回去也不好辩解，何况，”一一继续道，吞吐起来，右手背到背后去，下意识的拍小重浪的屁股，哄着他，“何况，”他吞吐着，却一直没能说出口。

　　吞吐的样子不适合他，半双忍不住问，“怎么？”

　　“何况你……你不是要成婚了么。”

　　“你也听说了？你希望我成婚？”半双忍不住怒气上涌，重重地问道。

　　“不，哎……一一叹气，不，你适合最好的，你长得又美，又有担当，心肠更是好，我的男人，应当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一个。”

　　“你不是？”半双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我是命中注定的天煞孤星，”一一这时候看起来，比前些日子瘦的更厉害些，英气也早从由外显变为内敛，“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哪能配得上你。”他笑了笑，笑容由凄厉转向坚定，“何况大仇未报，仇敌势强，我不能拖着你，一同赴死。”

　　“你——”半双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抽紧，心被重击了一下，心中又恨有恼，“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你也对我有意，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却强自将头仰起，妄图倒灌下吞回泪水。“我有哪点不好，配不上你么，为什么你总是躲着我？”

　　“我如今在你面前也不伪装，也不害怕，实在的告诉你，我确实是喜欢你。你在眼前的时候，就像是在我的生命中开了一扇天窗，那窗是通向光明，通向我想也想不到的美好。世间万物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在你的眼内。每当你看我的时候，对我笑的时候，那窗就像突然开了一道缝，播撒下炽热的美好的阳光雨露，可是我有怕，我也怕，我恨不得日日贴近你，又怕连累了你，我怎么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我想逃离你，可是又舍不得生命中这美好的微光……我是天煞孤星，我已经克死了周围所有的人，可是，宁愿我身死，也不愿你受到一点点伤害……可是我还是在一直拖累你……我很矛盾，很痛苦……“一一这个越说越激动，一丝红色攀上他清瘦的面庞，自从发生了那事之后，他就一点点瘦下去，瘦得脱了形，皮肤变得百中泛青，但是眼中的神色未变，虽然不是以往那么神彩飞扬，但眼中精光未变，反因为仇恨添了一丝坚定，如今，在半双面前，说着自己配不上的时候，眼中的精光却消散了，沉寂了，黯淡了。

　　半双见这样的一一，听这样的话，怒火简直控制不住的点燃起来，她狠狠咬着一一的肩膀直到与那夜同样的血腥气直扑鼻内，知道口中一种微咸的铁锈味蔓延开来，一一任凭她咬着，也不呼痛也不挣扎，像身死那样呆楞着，却不肯松了拥抱的双手。

　　“你少骗自己了，少骗我了！半双道，什么配不上，什么孤星，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难道如今要让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一个不知道什么性情的人，一个我自己都不喜欢的人，你就高兴你就满足，我就能幸福了么你才是笨蛋！”

　　半双毫无风度的呸一口吐沫连血水血沫一口吐在地上，继续骂道，“你以为你这样就为我好了？为我牺牲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想的，我究竟喜欢谁讨厌谁？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就是胆小不敢而已。”

　　“我是胆小，我怕给不了你好日子，我怕带你受苦……”

　　“你要怕这个，你现在做的就不该是推开我，而是该想想以后怎么样做，怎么样照顾我，不让我吃苦。为了怕而把我推开，有本事得很么？”

　　半双扬起头来，“什么配不配的，我才不在乎，我不说配不配，只说，我愿意。”

　　她瞪着一一，“你愿意么？”

　　一一眼圈都红了，那眉目间的伤疤，突然舒展开来，精光烈火的光芒，猛然在他眼底一下字重新点燃，他一下字站起身来，将半双托在空中，紧压在身上。

　　“我能么？不，我是说，我愿意。”

　　半双被举得脚都离了地，只靠着一一的气力，全身依靠在他身上，一一虽然瘦，但体内的力量未丢，她感觉到他在抖，双手却是火热的。不由得也心神激动，不能自不能自抑，“你愿意不愿意愿意不愿意？”

　　“愿意。”一一将她抱着转了圈，连日阴霾笼罩的眉头头一次舒展开，“我好快活，我从没想到我也能，我也配。”

　　一起的阴霾仿佛都云消雾散，半双更坚定了去找燕北的决心，正在此时，小重浪也凑热闹似的，嬉笑起来，“姆姆，姆姆。转，转。”

　　不管今后如何，往后如何，此时此刻，三人的心，均一片透亮。片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