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劫》金风子

39、第三十九章

　　“这不可能！”半双被这双圆圆的眼望着，只觉得自己仿佛被被硬生生剥了皮，剃了肉，空留一副骨头架子，放在日光底下细细的翻来覆去的观看，不由得觉得这浑身阴森森的凉，“她可比我好看得多。”

　　“我也有幸看过九梢红的一场大戏，她唱作虽属一流，但并非远超常人。她如此红主要还在于她擅于抓住人心。她演作良久，不过擅于妆画，比你这清水模样只多添几分妍魅。其实内囊甚为相近，有几分眼力之人皆能看出。”

　　“我们只是结拜的姐妹，倒是认识有三五年之久了，因此见她在此特前来以拜寿之名寻她。”半双心底里仍旧以为自己与九梢红相差良多，可是不愿与这徐大人继续这个话题，便岔开话题道。

　　“请问你那日，缘何在竹屋演奏者之中？”

　　“我那日接到一个不具名的书信，约我在桂花林之处见面，我以为是九梢红寻我有什么事，因此方才前去，直到到哪里，方知世子在此处小宴，闪避不及，只得扮做击鼓之人躲避一时。”

　　“信呢？”

　　“九梢红拿去了。”那时事物纷杂，半双此时恍惚记起那信的下落。

　　“嗯，”那徐大人倒并非咄咄逼人之人，听闻此处只是微一点头，“那为何那日你要丢了鼓棒？”

　　“我？我听到哨响。”半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样凄厉的哨音，实在吓人。”

　　“是怎么样的？”徐大人眼睛一亮，连连追问。

　　“凄厉若鬼泣，并非一般的哨音，却出奇的高亢凄厉，刺破天际一般。”

　　“这样的？”那徐大人突然掏出不知什么，掩在袖里吹了一声，半双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被那凄厉的哨响吓了一跳。

　　“是是，就是这个，你怎么知道？这哨音是哪来的？”半双追问道，头一次双手扒住栏杆，急迫的探出身子。

　　“这个是骨哨。”徐大人只轻飘飘的提了一句，便再不往下细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转身准备离去。

　　“你不问我萧参政的事了？”半双内心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问到萧参政的事时，是照实说还是装做不知，谁料那徐大人只问了这么几句就不再追问，一时心里反倒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有什么好问的，想嫁祸的，有的是办法。况且这萧参政的事做得纰漏满满。”那徐大人撇撇嘴，不屑道。

　　“你信我不是凶手？”半双愕然，“我在这呆了这么多日，想了又想，只觉得我在旁人眼里必定是杀害萧参政的凶手无疑，不知徐大人如何认定我是遭人陷害？”

　　“第一，你气息短促，并没那个本事调离萧参政的侍卫。起先我来时还疑你与萧参政相识，内有奸情，此时见面细观，你分明还是处子。其二，那几个南京帮之人死因奇特，说是被萧参政所伤又毫无道理，说是内讧而死，那死前形状分明被动过，摆放得毫无章法可言，我问过所有大人的侍卫，那日并无人动手。那么，在这周府之中，肯定尚有第三方的势力，”那徐大人眯起眼睛笑了，“而且这第三放势力，较少与江湖打交道，武功虽好，江湖经验却是远远不足。这个也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

　　“你怕是得罪了那个于大人，他为了泄愤关你在此。你可真是不走运，非得惹上那人。”徐大人摇头道，作势欲走，“这于大人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在下与他一殿为臣，也曾听说他的事迹，传闻在手下一书记官听闻他念了白字，和不该向他指出，初始于大人礼貌改正，更称为一字之师，结果过不两日，寻了由头，将那书记官诬为逆反，割了舌头，如今还在那冤狱里挣扎……”

　　半双见那徐大人要走，忙问道：“那这番我可以出去了？”

　　那徐大人闻言，愣了一愣，“出去，你想到哪去？”

　　“我既是无罪，为何不放我出去？”

　　“你虽然无罪，可是也不可恕。”

　　“为何？”半双追问道。

　　“也罢，不叫你做个屈死鬼。”徐大人圆圆的眼睛弯在一起，笑眯眯道：“记住，此时这番话，只在此地讲与你听，你若是在别的地方提起，我可不承认是我说的。”

　　“你不在朝廷堂当不知道，先死的那个张大人，乃是太子嫡亲母舅，在圣上跟前恩宠有加，是坚定的太子后盾，也为官多年，滑不留手，旁人难以扳倒。那后死的萧参政，也是太子新近眼前的红人，那周府一家，在朝中更是说得上话，唯一有一点，不掺和这皇位嫡庶之争，因此周老太师大寿，京城来人许多，其中不乏有暗自接触，为谋良久身后事之人，在此的几位大人，一半为周府故旧，另一半则各为其主，如今太子门下两位突出的，来此身份最高的两位大人相继罹难，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有诈。说实话要不是陛下钦点了我，我也要离这烂摊子远远的，谁知道这背后会牵扯出什么人来，总之，不是你这小小的南京帮能抗得起的。所以我来，只是解惑，从未认为你乃凶手。在我看来，第一场戏，第一幕的张大人之死，策划的周详，实施的细致，几乎无痕迹可查，端得是一出绝妙好戏。你在这牢狱之中，怕是不知，那大夫医官仵作连番上阵，都道张大人是心疾突犯而亡，乃是意外。而后面第二幕，萧参政之死，这圈套就设计的就粗糙了许多，处处有瑕疵，倒像是一时兴起，未加详查便犯案兴致之作，”那徐小大人说道此时，连连摇头道：“不可同日而语，不可同时而语啊！”

　　半双见这徐大人，对命案一副评头论足，尤其是对第一出命案推崇备至，简直形容的如同一场好戏似的神态，不由得暗暗心惊，某非这查案的都如此荒唐？在某种方面，这徐小大人跟那于大人一样，都是有几分不正常之感。那于大人是视人命为儿戏，而这徐大人是视命案如大戏，乐在其中。

　　说道此时，这徐大人摇摇晃晃的往出走，“于是这第二个案子，总得找出个替死鬼来。那于大人已经帮我找好了，我怎么能拒绝他的好意弃之不用呢？岂不浪费。”

　　“你……果然都是一家子！蛇鼠一窝！这楚琉国就没个讲理的地方么？”半双怒道。

　　徐大人背对着半双，耸肩，“讲理？你还是自认倒霉吧。如今我能叫你明明白白的上路，已经是仁慈的了……”

　　话还未完，这徐大人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半双也突然闻见空气中传来一阵奇特的香气，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迷香！”徐大人话音未落，便一头栽倒在地，半双也迷糊过去，人事不知。

　　待她再醒得时候，只觉得鼻子下面有什么辛辣的滋味儿透鼻而来，直冲上头顶，忍不住“阿嚏，阿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神志方才逐渐清醒过来。

　　一清醒，就发现面前半蹲着一人，正拿着一截手指粗细的解药放在她鼻下面熏着——那股辛辣之气就由此而来。

　　九梢红正笑吟吟地对着她望。

　　“你可醒了。怎么样，没受伤么？”

　　半双犹觉得身上软绵绵的，扶着九梢红的手，借着她的力气站起身来，左右一打量，虽然还是在大狱里，但牢门已开，不远处徐大人半扑着倒在那里，周围还是寂静阴沉，仿佛活人只有自己与九梢红两人。

　　“你怎么来了！要是有人知道你放了我，恐怕对你不利。”

　　“我一直查不到你被关在何处，幸好这徐大人来，我使人暗暗跟着他，放寻到你的方位，这下好了，还不快走？”九梢红一扯半双的衣袖，急道。

　　“姐姐。”半双唤一声九梢红，被冤枉关在此处的愤冤一齐涌了上来，她几乎哽咽了起来，“还好有你。”

　　九梢红早已经拉着半双回头，闻言不知怎地低下头来，忽而一笑，问道：“若我失陷在此，你来不来救我？”

　　“我一定救你，哪怕豁出我的性命。”

　　“那不一样？”九梢红的声音怪怪的，像是忍住了哽咽，“我考虑良久……还是熬不过我的心，我得来。”

　　半双由后头抱住了九梢红，发觉她的肩头在微微的颤抖，半双与九梢红相识良久，只见过九梢红英姿飒爽的模样，却是头一回见她激动失态至此。

　　“姐姐，你怎么了？我没事，你放心。”

　　“你……你出去此处，就直接回家吧，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再掺和进这种事中来，娘当保得住你……至于我，今后你就当做不认识我，忘了我吧。”九梢红这一番话却说的奇怪。

　　“姐姐你胡说什么。”半双拢这九梢红的肩，只觉怀中之人，同自己一般娇小惹人怜爱，努力想扳过她的身子与她对面说话，无奈九梢红一直扭着头不从。

　　“不，不要忘了我。”九梢红又道，“不不，”她停顿了一下，终于禁不住放出几分悲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