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死亡》林夕杰

1、二次死亡

　　从喉咙的动脉血管喷射而出的血液染红了整个床单，林子云抽搐了几下，机械地张合着嘴唇，然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努力地转过头去，想看看身后那个人的样子，映入眼帘的是室友薛琦的脸，他的脸上满是愤怒和仇恨，林子云来不及分辨他眼中的情绪，就被他再补上了一刀。

　　林子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慌乱地从床上翻身坐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好像还隐隐作痛的脖颈。
　　他看了看四周，对此时的时间有些混乱，梦中是周日的夜晚，现在却像是周六的晚上，那梦太过于真实，让他都有些恍惚了。
　　枕边的男人被他的动作吵醒，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半夜十二点，离天亮还早。
　　“宝贝儿，怎么了？做噩梦了？”男人温柔地轻抚着林子云的后背，还带着未清醒的沙哑的声音透露着一种异样的迷人。
　　他原本只是带着安慰的抚摸，但慢慢的就变得色，情起来，他的手指渐渐下移，轻柔又暧昧地抚弄着，林子云原本复杂的情绪被他的动作打断。
　　他看了眼渐渐精神起来的男人，不再去想那个真实到有些让他毛骨悚然的梦，转身吻上了男人的唇。

　　9:00 AM
　　薛然穿着围裙敲了敲卧室的门，他手上还拿着铲子，神色温柔地开口唤道，“宝贝儿，起来吃饭了。”
　　林子云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翻身起床，想起昨夜的噩梦，还有些怔忪。
　　平日里，不管是什么梦，醒来后不久就会慢慢忘记里面的细节，甚至连梦到了什么都会一点点忘记，但这个梦却如此的真实，以至于他记得非常清楚。
　　梦里也是星期天，薛然也是穿着围裙拿着铲子叫他起来吃饭，这个早上像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熟悉。
　　他慢吞吞地穿好了衣服，掀开被子走了出去，餐桌上放着两个煎蛋，两碗粥，还有一盘青菜，薛然正在厨房里脱下围裙。
　　林子云怔怔地站在原地，这都是他在梦中经历过的一切，他甚至记得薛然炒的青菜忘了放盐。
　　“阿然，你炒菜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放盐？”一种莫名的恐慌抓紧了他的心脏，他不可置信地问出了这句话，却希望薛然能说出否定的答案。
　　“唉，怎么会？”薛然不解地回答着，一边走近了餐桌，林子云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薛然尝了一口后，讪笑着端起盘子回了厨房，“还真忘了放盐，宝贝儿你都没尝怎么就知道了？”
　　薛然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林子云却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他半晌都没有声响，薛然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表情不对，便关心了问了一句，“怎么了？还没睡醒？”
　　“阿然你过来。”林子云梗着脖子唤着。
　　薛然没当回事儿，把锅里的菜翻炒了一下，随口答道，“别急，你先去洗漱，菜马上就好了。”
　　“薛然你给我过来！立刻！”林子云拔高了音量，尖锐的声调显得有些颤抖。
　　林子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了，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以后，他都只叫他阿然，在外人面前会叫他薛叔叔，但从来不是薛然。
　　薛然了解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他来不及管菜好了没，关了火就火急火燎地几步跑到了林子云的身边。
　　走到了他旁边以后，薛然立刻发现林子云浑身在颤抖着，他以为他有什么突发疾病，忙地扶着他坐下，拿起手机就要打急救电话。
　　林子云一把抢过他的电话丢到一边，强作镇定地开口道，“我没事，不，我有事，不过不是身体的问题。”
　　“宝贝儿，别急，慢慢说。”薛然从旁边端了杯水，递到林子云嘴边让他喝下，又抚摸着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这显然十分有效，林子云平静了下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低声开始了陈述，“我做了一个梦，不，那不是梦，那是将要发生的未来。”
　　他的开头让薛然有些不以为然，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表情上隐约的无奈却显露出他的想法，林子云抬头仰视着他，看到他嘴角的弧度，顿时气愤地推开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来，高声喊道，“我不是说笑！你别把我当胡闹的小孩子！”
　　薛然有些失笑，却还是敷衍地安抚道，“我没有，你继续说，继续说。”
　　他嘴上说着没有，但林子云却知道他心里肯定更是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他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努力想着能让他相信的事情，“你菜里没有放盐就是梦里发生过的事情，还有…还有，我们出去买菜的时候会看到路边发生了一起车祸，下午你秘书会通知你晚上的宴会。”
　　他实在想不出几件足以让他信服的事情，整个人越发的焦躁了些，薛然见他说得这么有理有据，不由得也半信半疑了起来。
　　他摸了摸林子云的头，低声道，“别急别急，我相信你，这些没什么啊，梦里有没有预知到彩票号码什么的？这样我们不就有一笔意外之财了。”
　　他想要调笑两句缓解一下此时的紧张气氛，然而林子云的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好，相反，他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薛然只能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伸手将林子云抱进了怀中。
　　“没事的没事的，不是有我在么？有什么事慢慢说。”他柔声安慰着林子云，后者紧紧地抱住他，那种恐惧的情绪通过这个拥抱传递到了薛然的身上，他低声询问道，“到底怎么了？”
　　林子云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梦到，我回了学校以后，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突然杀了我。”
　　他没有说名字，但薛然却知道他说的是谁，薛琦，他的儿子，也是子云的室友，他同子云认识的契机。
　　他沉默了下来，一个字都没有说，他不能想象那成为现实，尽管他想过也许薛琦会不接受他们两人的关系，甚至跟他决裂，但是他从未想过薛琦会想要杀掉子云。
　　“他的脸上都是恨，他恨我，他一定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所以他恨我抢走了你，恨我跟你之间的关系，怎么办？阿然，我该怎么办？”
　　林子云不安地看着薛然，后者不断地轻抚着他的后背，沉声回道，“没事的，没事的，他不该恨你，是我把你拖下水的，不是你的错，我们马上叫他回来，我们跟他说清楚，就算真的要谁死，也该是我，而不是你，我才是那个恶魔。”
　　乔子安抬头仰望着他，摇着头否认道，“不，你不是，我爱你，是我自愿的，要下地狱，我跟你一起。”
　　“子云。”薛然温柔地轻唤着他的名字，低头吻上了他颤抖的双唇，他们吻得那样动情，却不带一丝欲望，那是一种心灵的交错，两个灵魂在那一刻，在那个吻里，交融在了一起。
　　在确认了去买菜的那条路上真的发生了交通事故以后，薛然打电话叫回了薛琦，后者很快到了家，他快得几乎让人以为他就在附近。他一身酒气，显然大醉了一场，甚至都没有酒醒。
　　他看到林子云，表情有些讽刺地询问着，“你怎么在我家，来找我吗？还是借口找我来勾引我爸？”
　　“薛琦！你给我住嘴！”薛然大声训斥着，在面对薛琦的时候，他没有了在林子云面前的温柔。
　　尽管是他们理亏，但看到薛琦这个样子，薛然还是忍不住吼了他一句。
　　薛琦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不屑地反问道，“怎样？是要我叫他‘后妈’了，还是终于要跟我坦白你们的肮脏事了？”
　　薛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子云伸手拦了拦，他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激动。薛琦看着两人的互动，顿时又冷笑了几声。
　　“阿齐，我是真的喜欢薛叔…喜欢阿然，不管你怎么想，我没有…勾引他，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说得情真意切，然而薛琦却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像是厌恶，又像是憎恨。
　　薛然将林子云挡在了身后，挡住了薛琦的目光，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他没有勾引我，硬要说勾引，那也是我勾引了他，是我先爱上他，又借用他室友父亲的身份引诱他，你要恨就恨我，子云是无辜的。”
　　薛琦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被薛然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一句话也不再说，转身大步地离开了屋子，林子云听见他重重的关门声，眉宇间的忧虑更甚。
　　他不安地拉着薛然的手，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薛然却知道他在担心着什么。
　　“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晚上先别回学校，先在这边住着，我会找保安在外面守着，我再去找他谈谈，你别急。”薛然仔细安排着，林子云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异议。
　　勉强吃了饭，林子云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薛然劝解了半天，他才稍稍放松了些，晚上薛然出去应酬，林子云呆在家里，一个人看着电视。

　　身后有个人无声无息的靠近的时候，他以为是薛然回来了，然而一回过头去，才看到是薛琦。
　　几乎是立刻，林子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慌忙的朝角落里退了几步，拉开了同薛琦的距离。
　　“你要干什么？”他不安地高声质问着，目光已经捕捉到了薛琦手中锋利的刀子。
　　薛琦飞快地逼近了他，尽管林子云努力地逃避，却还是没躲过薛琦刺来的刀，屋外的保安像是完全没听见屋内的动静，没有任何的反应。
　　林子云被薛琦压在墙角，他手中的刀子捅进了他的胸口，林子云努力地想要推开他，然而薛琦却像是疯了一般，力气大得可怕。
　　他死死地压着他，身上的酒气迎面扑来，他状似呢喃般地反复说着，“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非要是他？”
　　林子云无力地喘息着，大量的失血在带走他的体温，也在带走着他的生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醒来，所以他努力地积蓄着力量，一字一句地回答着，“我…爱他。”
　　这三个字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林子云的意识渐渐的模糊了下去，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所有的声音都远离了他，薛琦突然捧住他的脸，用力地吻上了他的唇。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唇间溢出了他最想问出的一句话，然而那个失去了全部呼吸的人，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他以为自己做了预知的梦，事实上，这是他第二次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