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无眠》他山玄岩

1、月蚀

　　山城日报今日报道了一则颇有爆炸性的新闻：新晋导演顾城欲在山城展开筹资上亿的3D中式神话大片《月蚀》的初步拍摄前期，目前正式进入选角阶段。
　　顾城，年方二十六，青年导演。仅凭几部微电影加两部戛纳电影节开幕式电影便傲视群雄迅速上位，屹立于华语娱乐圈巅峰地位。传说他性格极为偏执怪异，但因为他的风头正劲，无数演员还是削尖了脑袋也想挤进这剧组。
　　《月蚀》里主要角色有六位，最讨巧的当属皇子李旦，各媒体已嗅到此角色的扮演者必将成为年度的LUCK STAR，会斩获不少大奖。但由于顾城的剧组风声极为严密，到现在还打听不到一丝关于这角色的消息。
　　剧组高层则接到通知，李旦的扮演者已被顾导内定。
　　组里议论纷纷，不知顾城是瞄准了哪个名角儿。一些猴急的男演员软磨硬泡威逼利诱试图打破顾导的底线，得到的一律是冰冷的：“对不起。”这顾城颇有些中国“黑泽明”的意味，活脱脱一个电影帝王，所有剧组细节一概要细致入微一手掌控。
　　终于选角进入最后阶段，这天是主创团队与最重头主演见面的日子，整个剧组翘首以盼，紧锣密鼓的做好迎接大腕儿“李旦”扮演者的准备，特约在大厅架好各种角度的机器，希望抓拍到最有爆点的一幕，好为新片继续造势。
　　所有媒体记者八卦狗仔也屏息凝神企图进行一场厮杀，目的就是为了将最戏剧性的一幕变成独家，所有镜头仿佛无数炮筒一样瞄准大门。
　　此刻大厅的气压降到零下N帕。
　　有个男孩漫不经心走进来，一袭白衣的棉麻衣料被穿堂风吹的恰到好处，衣袂飘飘恍若仙人一般。他纤弱到几近病态的身躯在衣物的贴合下若隐若现，精致的面庞上五官似乎经过精确测量后才安放的如此妥当。而那双剔透却淡漠的眼瞳似乎有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功能。
　　大厅的时光似乎停滞了，那些时间因为这男孩的出现被轻柔的打散成星茫般的粉末状，漂浮在他周身，为他镀上一层清冷的光。
　　良久，一个清洁工不慎撞到了一盏大灯，“咣当”一声，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制片人似乎怕吓着那男孩似的，小声冲他喊：“嗨，孩子，快出去，这剧组工作呢别碍事！”男孩扭头冲众人一笑，双眸弯成月牙状，纤长的睫毛投射出两个毛茸茸的扇形。他笑起来之后竟完全是另一个人，干净的像个婴儿，有令人心脏瘫痪的魔力。他说：“我是接到通知后来报道的。”
　　制片人打量了他许久：“这里只有一个剧组，顾城的剧组。”反常的是，这男孩在听到顾城的大名之后不仅没有欢欣鼓舞，反而脸色大变：“很抱歉，我想我可能真的来错地方了。”
　　男孩的背影渐行渐远，突然制片人的耳麦响起，耳机里是顾城沉重的嗓音：“叫他进我办公室。”
　　中式古典风格的办公室里，男孩坐在冰冷的黄花梨木座椅上面带愠怒。顾城狭长的眼睛穿过冰冷的镜片审视着他，嘴角却带着若有似无琢磨不透的笑。男孩有点失态的喊出声：“顾城！你不要再用这种表情对着我，大学里那两年我已经受够了你这种眼神！”
　　顾城点点头：“很好，眠眠，看来毕业后这四年的生活并没有把你改变太多，我喜欢。”男孩细弱的手紧紧握着，白皙的表皮下蓝色的静脉清晰可见。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因愤怒和恐惧而包裹着两颗剔透的泪，他执拗的强忍着，表情却更加楚楚动人。顾城一把揽过男孩的腰，那只过分修长的手将男孩纤细的腰身握了个差不多，哼，果然是一手掌握。倘若他顾城要捏死这孩子，似乎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顾城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周眠的脖颈上：“眠眠，爸爸这四年好想你。”读大学时，周眠总会像个孩子一样伸出双臂向顾城索要拥抱，然后撒娇似的喊他爸爸。久而久之，爸爸一词成了周眠对顾城的昵称。而今的周眠对这个词却厌恶到不行，想推开顾城却又没有力气。他只感到小腹一阵热流涌过，神志模糊，不由自主将头靠在了顾城宽厚的肩膀之上，却反倒被他一把推开。顾城缓缓走到轩敞的落地窗前，周眠凝视着他的侧脸，如同雕琢过的山脉，轮廓俊朗却不可攀附，仿佛一旦依靠，便会坠入无尽深渊，就像大学时那样......
　　“你还是那么拗，要受罚。”顾城说话的口气跟大学时一样，丝毫未变。周眠只觉得一阵疲软袭来，胃又开始疼了。这胃疼的毛病也是和顾城在一起之后才有的，试想倘若成日跟一只反复无常又满腹心机的猎鹰同居，是个正常人都会紧张到胃疼的吧。
　　周眠在冰冷坚硬的椅子上小憩片刻，胃疼得到缓解后便起身：“对不起，你的角色我演不了，告辞。”顾城此刻正把玩着一件玉器，眼角眉梢都是笑，倏然双眼又眯成刀刃一般的锐利，黑凤翎般细密笔直的睫毛将汹涌的眼神藏起：“很好，眠眠。”那眼神分明在说“由不得你”，明明怒不可遏，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我听说因为你的乖戾，近期已经有4个剧组跟你取消了合约，只有1个小剧组有你7分钟的戏，对吗。”顾城漆黑的眼珠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洞，周眠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顾城笑了，柔和的面孔因这一笑显得有些犀利：“可是据我所知，你最近急需用钱，至于用来做什么，你自己清楚的很。”
　　周眠向后退了几步：“顾城，你能不能放过我。”周眠的惊慌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鹿，在落花的丛林里跌跌撞撞。眼眸里都是氤氲的水汽，令人不忍直视。顾城却专注的审视着他，彷佛在审视一只猎物：“剧组人多嘴杂，你猜你辞演后他们会对那些记者怎么说呢？你今后如何在圈子里立足？或许你觉得你的负面新闻还太少，钱挣得太快了，对不对？”顾城缓慢的说出这些话，每一句都如同重锤砸在周眠的耳膜。
　　周眠只能顺从的跟着顾城去大厅参加见面会。
　　看着周眠乖巧的回答着记者的问话，顾城修长的手指抚上下巴，眠眠，以后的日子，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