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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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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花念真女士特地打电话来垂询相亲结果,晏苹平意兴阑珊道:“就那样吧。”
“就那样是哪样?到底成没成?”
“花女士,您以为这是洞房吗?说成就成?”晏苹平烦躁起来,“反正我们说好了从朋友做起,以后再慢慢发展。”同样是做朋友,但不妨碍她稍稍偷换下概念,暂时应付她难缠的老妈。
“从朋友做起?”花女士对这个结果明显有些失望,“小伙子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动作这么拖沓?都什么年代了还从朋友做起?”
“花女士,容我提醒,您可是六十年代末的人,这观念会不会太超前了?”
“这叫与时俱进。你可是八十年代末的人,怎么观念比我还保守?该不会越活越回去了吧。”论起打嘴仗来,身经百战的花女士明显技高一筹。
晏苹平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乖乖接受她的教育。
正在花女士诲人不倦的当口,电话里突然传来“嘟”的一声。
花女士的谆谆教诲立刻停了,“我有插播,先挂了。”
说完,没给晏苹平一点反应的时间就挂了线。
晏苹平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电话。
这就……没了?
她皱起眉,回想刚刚花女士最后一句话里明显雀跃的声调,心底有些起疑。
……花女士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想了一阵毫无结果,晏苹平叹口气,把这件事放到一边,然后今晚第五十三次地瞄了眼对面墙上的挂钟。
已经十一点多了,杨骁还是没回来。
她心底略略一沉。
踌躇片刻,她终于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但是没人说话。
晏苹平猜想杨骁肯定还在生气,沉吟一下,自觉这事还是自己先服软的好,于是开口轻轻喊了一声:“杨骁。”
电话那端轻微的呼吸声停了一下,然后响起了一个晏苹平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声音,“你好,杨总现在正在休息,请问你是哪位?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晏苹平只觉得脑子里瞬间划过了一道白光,激起一阵强烈的眩晕。
深夜十一点,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休息?
晏苹平知道这种时候自己首先应该做的是相信他,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那一瞬间夸张得几乎要炸膛的心跳。
她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愣了好几秒,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听到自己无比冷静地端着从没用过的官方语调说道:“你好,我是杨骁的房东,麻烦转告他,他的房租今晚到期,我已经把他的行李打包收好,麻烦他明天早上八点之前来取,过时不候,谢谢。”
说完,她“啪嗒”一下挂了电话。
直到这时候,她才真正感觉到了从心底窜上来的凉意,忍不住重重打了个哆嗦。
木木地注视着墙上的挂钟,她呆立了很久,才慢慢伸手捂住心口,苦笑着喃喃道:“靠,不过就是个男人,居然给我难受成这样。”
抬手抹了把脸,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打了另一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是现在不太想喜欢了,有没有好建议?”
对面的人含糊着嘟哝一句,然后才稍稍清醒了一点,慢吞吞地问:“是暂时不想喜欢了,还是永远都不想喜欢了?”
晏苹平想了想,“暂时。”她只是需要冷静一下头脑。
“这还不简单。”那人幽幽道,“一个字,跑。”
“跑?”晏苹平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你家还有空房吗?”
“日租三十,月租八百,三餐自理,水电分摊。”
“成交!”
晏苹平驱车赶到周禾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周禾顶着两个大得吓人的黑眼圈晃过来给她开门,两眼严重无神的模样把晏苹平吓了一跳。
“你几天没睡了?”
“三四天吧。”周禾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晏苹平忍不住皱眉,“你没猝死还真是老天厚爱。”
周禾没理她,径直将她领到客房,转身就虚晃着步子飘走了。
折腾一整天,晏苹平早就累了,当下洗漱完毕,扑到柔软却陌生的床上沉沉睡去。
杨骁什么的,还是等她睡饱了再说吧。
闭上眼的前一秒,晏苹平强忍着莫名的心虚自我安慰道。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睡得安稳的同时,另一头却正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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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骁依稀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发现刚刚自己不过是眯了下眼睛,竟然就直接睡着了。
扫一眼表,心下稍定,看来他只睡过去了半小时不到。
念头一转,他心底又动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都快十二点了,她居然连个电话都没来过……
伸手捏了捏眉心,他将视线移向身旁小声交谈的两人,淡声问道:“什么事?”
谌启鑫见他醒了,有些忐忑地喊了声“老板”,然后略带责备地扫了眼身边的女下属。
对方立刻不安地低下了头。
杨骁皱起眉,“说话。”谌启鑫的表情给他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老板……”谌启鑫抿抿嘴唇,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刚刚晏小姐来电话了。”
杨骁一震,原本靠坐在沙发上的身体猛地站起来。
谌启鑫立刻将手里拿着的电话递过去,小心翼翼道:“我刚才去了洗手间,李冉怕手机铃声吵到您,所以替您接了电话,可能……晏小姐有些误会了。”
杨骁握着手机的手骤然一紧,目光陡然射向瑟缩在一旁的女下属。
女下属浑身一个激灵,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连连鞠躬道歉,“杨总,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说……”
“她说了什么?”杨骁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我、我……她……”女下属泪眼盈盈。
“我问,”杨骁的声音更低,充满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她说了什么。”
女下属终于哆嗦着把晏苹平的话重复了一遍。
杨骁听她期期艾艾地复述着,面色愈发地沉下去,到最后,已经变得波澜不惊,却让谌启鑫看得加倍的心惊胆战。
他没再朝女下属看上一眼,只淡淡道:“你处理一下。”然后就立刻大步离开。
谌启鑫在他背后恭敬地点头,随即惋惜地看向几乎已经瘫倒在地的女下属。
本来是看她能力不错,这次才专门带她来谈生意的,谁知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招惹了老板心尖上的人,即使不是故意的,她在公司里也不可能再呆下去了。
再说,谁又能百分之百地保证她不是故意接到那个电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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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听到下属复述的那番话时,就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一路上打了无数个电话过去也始终是关机提示,但当驱车赶回晏苹平的家,真正看到那一室漆黑冷清的时候,杨骁还是忍不住狠狠地一拳砸到了墙上。
嘭——!!
痛感后知后觉地从手上袭来,他抽了口气,然后慢慢咬紧了牙。
她居然真的敢走!
等找到她以后,他绝对要好!好!修理她!
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心里暴躁的情绪,杨骁冷着脸拨通了一个号码。
“操!杨骁你有病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深更半夜还要不要人睡觉了!”电话甫一接通,那边的人就破口大骂,背景里隐隐还有女人娇滴滴呢喃的声音。
杨骁面色不变,只是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给你二十分钟,帮我查一辆车的通行记录。”
“你脑子被猪拱了?白天要查什么不行?”那人还在骂骂咧咧,“搞他妈突然袭击,害老子萎了下半辈子你能负责?”
杨骁的眼睛已经暗沉得看不见一丝幽光,“马上从女人身上滚下来,否则老子让你下半辈子永远上不了女人。”
那人一噎,随即一连串完全不重样的咒骂流水般嘴里倒出。
杨骁状若未闻,冰冷道:“白色SUV,牌照粤AXXXX,二十分钟后我要知道车的下落。”
说完,他重重地摁断了电话。
声音被掐断,房间里再次恢复成一片冰凉的死寂。
杨骁环顾四周,仿佛还能在黑暗的空气里捕捉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晏苹平……
晏苹平……
晏苹平。
他闭上眼,忍不住在心底反复默念这个名字,渐渐觉得有种钝痛从身体的最深处泛上来。
痛楚顺着血管流过四肢百骸,让每一处神经末梢都羸弱地颤抖起来。
但这种痛又是如此真实,让他如过去的许多次那样,终于能有一点踏实落地的感觉。
杨骁强抑住喉咙口的那一声叹息。
他上辈子绝对是欠了她的命,这辈子才会这么被她翻来覆去地折磨,经年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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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苹平一觉睡到隔天早上九点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全身上下都充盈着活力。
她打开卧室门,走出去——
“哎哟!”
立刻就被门口的东西绊倒。
晏苹平爬起来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人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轻轻打着鼾,睡得正香。
瞧这苍白削瘦的脸颊,深深凹陷的眼眶,干涸起皮的嘴唇,枯草一般的头发……不是周禾是谁?
她蹲下.身,皱眉摇晃周禾单薄的身体,“喂,周禾,醒醒。”
周禾扯了个响亮的鼾,然后才朦朦胧胧地挣开眼,慢吞吞道:“……怎么了?”
“你怎么睡我门口?要睡回你床上睡去。”
周禾茫然地听着,然后动作迟缓地摇了摇头,“不去。”
“为什么不去?”晏苹平挑眉。
周禾转了转脸,将没有焦距的眸子正对向晏苹平,幽幽道:“……看了鬼片太吓人,我要睡在活人附近。”
晏苹平被她阴森的语气刺激得一抖,立刻站起来跳开,“随便你吧。”
说完,转身自顾自进了厨房去觅食。
周禾的厨房就跟上古战场一样,沉积着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垃圾和老垢,看得晏苹平胃里一阵阵地翻涌。
顶着生化垃圾的气味攻击四处搜罗半晌,她终于找到了一盒快要过期的方便面。
“谢天谢地。”还以为自己离家出走第一天就要饿肚子的晏苹平由衷感叹。
然后一转头就对上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
“呀——!”她后退半步,直接吓出一身冷汗,“站人后面连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周禾直勾勾地望着她,定了定神,之前的睡意全没了,两只眼睛放射出湛然精光,“我记得你昨晚说你喜欢上个男人。”
晏苹平微微一愣,随即“嗯”了一声。
“然后你说你现在不想喜欢了?”
晏苹平强调了一下,“只是暂时不想喜欢了。”
周禾摆摆手,不甚在意,接着问:“为什么不想喜欢了?”
晏苹平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整个人很容易就变得依赖他,情绪受他影响太大了。我不想这样,所以想先离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晏苹平翻了个白眼。
周禾突然幽幽一笑,“我记得你半个月前去办了护照,为什么?”
晏苹平脸色一变,随即皱眉看向她,闭口不答话。
周禾咂咂嘴,突然晃到晏苹平跟前,从她手里拿走了那盒方便面,慢吞吞道:“你暂时不想喜欢的男人来找你了,你让他请你吃早饭吧,别跟我抢最后一包面。”
晏苹平大吃一惊,哪里还顾得上泡面,赶紧跑到窗边一看——
楼下站着的那个男人,不是杨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