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贺炜辰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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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骁离开B市后，贺炜辰那天晚上发的誓就此成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但他心里憋着一股气，硬是遵守了那个誓言，再没有管过周青苗的任何“闲事”。
他们又恢复到了最初的那种关系。
打照面时，周青苗依然会用那种傲慢而冰冷的眼神掠过他，而他也会装作不知道别的同伴在孤立她，一言不发地放任事情发展下去。
就好像那个秋夜里短暂的和平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这样冷漠的关系，一直持续到贺炜辰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在那个夏天，一股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在整个大院的孩子中间悄然蔓延——
那个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的周青苗，原来只是周家的私生女！
她是周青蒙爸爸外遇后得来的孩子！
她是个野种！
那时候，贺炜辰三人正上高一，还在学校里上课。
在校园里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周和乱传消息的人狠狠干了一架，打得对方头破血流，自己也挨了一身伤。他顶着乌黑的眼眶和破裂的嘴角，通红着双眼，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家里冲。常珉也生平第一次早退，跟着他一起回去，就怕他一时冲动，出什么差错。
贺炜辰本来也不放心，要跟回去，但转念一想，改道先跑去了初中部。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不算是管她闲事，他纯粹是为了自己兄弟才过去看一眼。
谁知这一去，就看到几乎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那么高的台阶上，周青苗被人狠狠一推，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摔下去。
那一瞬间，贺炜辰骇得腿都软了，心头一片冰凉。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周青苗身边，看她安静地躺在一片鲜艳刺目的血泊里，嘴唇哆嗦得像中了邪一样，却不敢伸手去碰她。
自从六岁之后再没有哭过的贺炜辰，在这一刻，眼泪唰地流下来。
他害怕！
台阶上那些人一看出了事故，早就吓得一哄而散。
贺炜辰此时此刻哪还有心思去管旁人，好容易勉强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随便一抹脸泪，背起周青苗就往校医室跑。
女孩子头上的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淌在他胸口，烫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嘴里只知道反反复复说一句话：“周青苗，你不要死！求求你，你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校医室并不远，贺炜辰却觉得这条路是从未有过的长。
等他终于把周青苗送到的时候，他感觉她的身体都凉了。
幸好，医生及时为她止了血，然后立刻转去医院缝针。
虽然是从高处跌下来，但是她幸运地没有受太大伤，只是头上摔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有中度脑震荡，一时陷入了昏迷。
贺炜辰守在病床前，几乎是不知餍足地仔细看着周青苗。
在她摔下来的那一刹那，他从来没那么深刻地意识到，他要失去她了！
虽然她从来都不属于他，但他一直有种感觉，她始终是在那里的。即使他不理她，她也从来不正眼看他，但是她至少在那里，只要他一回头就可以看见。
而刚刚那一秒，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失去她了。
所以才会那么害怕，那么恐慌。
他后背还在一阵一阵地发凉，心脏也还在激烈地震动，但却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
他伸出手，握住周青苗冰凉的手掌，慢慢收紧了手指。
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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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
她手指轻轻一动，握着她手的贺炜辰立刻就从睡梦中惊醒。
他秉着呼吸，近乎痴迷地看着少女的眼睫轻轻一颤，然后缓缓张开。
“你醒了？”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害怕惊扰了停在花瓣上的蝴蝶。
周青苗神色空白地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阵，她才眨眨眼，看向刚刚说话的人。
她的眼睛里有些茫然，这是贺炜辰第一次见她用不带敌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心底微微一跳，手心里骤然渗出汗来，“你、你还好吧？”
话一说完，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怎么可能会好！
周青苗又呆呆地看了他好一阵，才渐渐反应过来，眼睛里再次浮现出贺炜辰见过无数次的戒备，然后她固执地将手从他手里往外抽。
贺炜辰怕她用力过猛会头疼，根本不敢用力拉她，只好任她将手抽走。
他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女，心里有些黯然，“抱歉，我今天去晚了。”
周青苗没有说话，轻轻闭上了眼睛。
贺炜辰望着她的睡颜，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说：“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他虽然没看清凶手是谁，但要查出真相，对他而言并不难，何况还有常珉和大周。
周青苗微微皱眉。
“你别怕。”贺炜辰的声音一停，似乎迟疑了下，但再响起时已然坚定如铁，“以后我不会让别人再欺负你。”
周青苗终于睁开了眼，那双黝黑剔透的眼睛里是冰凉的拒绝，她的声音沙哑虚弱得可怕，“你少多管闲事。”
时隔三年，她对他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但是如今，贺炜辰已经不会再为这句话生气，他只觉得心里很酸很痛，为这个冷漠而坚强的女孩子酸痛。
“随便你怎么说。”他丝毫不受动摇，“总之你的事情，我管定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嘭”地一声大力推开。
面目蓬乱的周青蒙出现在门口。
“青苗——”他沙哑着嗓子喊。
周青苗微微转头，因为头疼而皱起了眉。
她闭上眼，努力捱过这一阵眩晕，然后再看向一脸紧张的周青蒙，淡淡一笑，“我没事，哥。”
大周嘴唇一哆嗦，眼睛已经红了，他扑到病床前，死死握住周青苗的手，喉咙里终于挤出低低的呜咽，“你吓死我了！臭丫头……”
贺炜辰看得眼睛发涩，伸手轻轻扶住周青蒙的肩膀。
谁知周青蒙竟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到了他脸上。贺炜辰整个人立刻向后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刚刚赶到的常珉立刻冲进来拦住还要再上前的周青蒙，大声喝道：“大周你清醒点！这是贺子！你打谁呢！”
“老子打的就是他！”大周赤红着双目，指着被打蒙的贺炜辰怒声道，“要不是他，青苗能出事？常儿你让开，不然我跟你兄弟都没得做！”
贺炜辰也火了，“周青蒙你发什么疯！什么叫‘要不是我’？我怎么了！”说着，他忍不住去看周青苗的神色，见她虽然意外，但并没有明显的厌恶表情，心底微微一松。
“你他妈还装蒜！”大周气得浑身打颤，“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里孤立青苗，到处使绊子，叫人到处乱传谣言，甚至还当众动手……这堆破事背后的，不就是卢家那死丫头！她喜欢你，你喜欢青苗，这事谁不知道？要不是你，青苗能惹上这种糟心事！”
话音一落，贺炜辰和周青苗同时僵住了。
贺炜辰唰地看向病床上的少女，对方却立刻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说不出这一刻自己是什么心情——震惊，愧疚，恼怒，失望，自责，尴尬……
他只觉得脑子里闹哄哄的，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伸手一抹脸，贺炜辰用力吸气，稍稍平复了混乱的心绪，然后果决道：“大周，这事我绝对给你一个交代，你等着。”
说着，他再看一眼已经闭上眼的周青苗，转身出了病房。
他从没想过，自己对周青苗的心意，竟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他更没想过，自己的心意竟会给她带来灾难。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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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
卢家的孩子很快就被父母送去了国外，卢家长辈也登门跟周家道歉，甚至为此损失了一部分切身利益。
任谁都觉得，对于周家的一个私生女而言，卢家这样的姿态已经足够了。
是的，在一切真相水落石出的同时，周青苗的私生女身份也得到了私下里的证实。
当年，周青蒙的父亲到莫斯科留学时，无意中认识了周青苗的母亲，两人一时情动，结果很快就有了孩子。但后来周青苗的母亲病逝，周青苗便被父亲带回了国，出于维护周家名誉的考虑，周家便对外宣称是周青蒙的母亲又怀了一胎，生下了一个小女儿。
谁也不知道，这背后周青蒙的父母究竟达成了怎样的妥协，但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周青蒙的母亲的确是一直守着这个秘密，谁都没有透露过。
然而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因此才会动不动地惩罚周青苗。或许是出于对这个无辜女人的亏欠感，对于这些小动作，只要不是太过分，周家的其它知情人向来不会太过计较。
这件事就这样一直隐瞒到了现在，结果不知道被谁爆了出来，又被卢家有心利用，想以此打击周家在体制内的声望。谁料这一次周家竟和贺家联手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掩埋了余波，同时给卢家造成了更凶狠的打击，最终迫使他们不得不收手让步。
等这一切风波最终尘埃落定时，时间已过去了近一个月。
周青苗被大周压着在医院里休养了一个月，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
出院前一天，贺炜辰也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周青苗的病房里。
他把自己精心挑选的一顶贝雷帽送给周青苗，哑声道：“康复礼物。”
因为头上要缝针，周青苗不得不剃掉了一小片头发，头皮上青青的一小片，显得格外难看，所以这一个月里她基本不照镜子。临近出院，一顶帽子对她而言，也成了必需品。
但面对贺炜辰明显的示好，周青苗只冷冷淡淡地说：“不用，我哥已经给我买了。”
贺炜辰固执地将帽子塞到她手上，沉默一阵，又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周青苗没说话，自顾自地收拾行李。
贺炜辰上前来想要帮忙，却被周青苗挡开了手。
贺炜辰心里一涩，忍不住伸手拉住她，喊了一声：“青苗。”声音里甚至带着哀求。
周青苗想抽出胳膊，却被贺炜辰抓得更紧。
“你不能这样。”贺炜辰的声音干干的，像是快要窒息，“你不能这样对我。”
周青苗目光冰冷地看他。
贺炜辰的心直直坠下去。
他垂下眼，只觉得心底的绝望已经快涌上喉头，连说话都变得沉重而吃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永远都这么对我？你永远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不肯跟我说话，不肯接受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对你好……”
他的眼眶酸涩起来，长久以来一直积压着的无力感彻底淹没了他，“我知道我现在很没用，连保护你都做不到，我也知道我以前很幼稚，总是不断地推开你，但是青苗，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你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很快强大起来，让谁都不能欺负你，你相信我……”
他真的觉得要走投无路了。
他想靠近她，却被她远远推开；想忽视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想保护她，却连累她被人欺负；想为她讨回公道，最终却不得不牺牲在家族的利益之下。
他从没这么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弱小，他简直要痛恨自己！
许久之后，他突然感觉到有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种陌生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立刻回握过去。
抬起头，他第一次看见周青苗对他露出笑容，若有若无的浅淡，却几乎令他看得痴住。
“青苗……”
“贺炜辰。”这是他第二次听她喊自己的名字，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凉和动听，“你真的喜欢我？”
他像是中了迷魂咒一样，只知道点头。
周青苗微微一顿，随即靠近前来。他们离得那么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轻微的消毒水气味，这种平时让他厌恶的味道此时此刻却令他沉醉。
下一秒，周青苗微微踮起脚，一个花瓣一样柔软轻忽的吻，落在他的侧脸。
贺炜辰呆住了。
“谢谢你，贺炜辰。”周青苗退开一步，平静道。
贺炜辰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青苗，你这是……”他心头涌上一阵狂喜，青苗这是同意跟他在一起了？
周青苗却摇摇头，只淡然道：“明天你和我哥一起来接我出院吧。”
“好。”贺炜辰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几乎是僵直着身体离开了病房。
他实在太过惊喜，因此错过了周青苗低头那一瞬间，眼中一闪而逝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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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重归于好的贺炜辰和周青蒙一起到达医院时，迎接他们的，只有一间空荡荡的病房和一封冰凉的信。
信上白纸黑字地写着——
心之所愿，唯有自由。
哥，贺子，谢谢你们。
再见。
从此，世上再不见周青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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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天起，医院成了贺炜辰平生最痛恨的地方。
也是从那一天起，贺炜辰开始一点一滴地变成现在的模样。
当初，周青苗说到底是不信他，不信他会变强，不信他能保护她。
现如今，他果然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他变得不动声色，不会再有人能从他身上察觉到他的真实想法；
他变得进退自如，无论和何种心思的人打交道都始终游刃有余；
他变得足够强大，不会再屈从于家族的利益而失去自己的力量。
然而时至今日，需要他保护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很久很久之后，贺炜辰听说了晏苹平对自己的第一印象——
一个太过完美的男人，不是身经百战，就是深不可测。
他微微一笑。
鲜有人知道，他只经历过一个人，却堪称刻骨铭心。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贺炜辰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