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种出葫芦娃》兰魔

7、第七章

　　院子里的烈阳被切割的四四方方，平整的摊在水泥地上。不知疲倦的知了送来一声声催人欲眠的枯燥长鸣。

　　时值正午，李韬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他的一只手臂耷拉在地面，肚皮上搭着毯子的一角，一起一伏的发出浅浅的鼾声。

　　七个挂在客厅门框上的葫芦如今已经膨大到三四尺长，胖鼓鼓的身体仿佛会在下一刻坠毁门框。他们身上的颜色纯度已经趋近饱和，表皮上呈现出一种漂亮而饱满的蜡质光泽。当有光线照射在上面的时候，还会折射出星星点点的细碎星光。

　　李韬将他们照顾的很好，叶片肥大厚实，藤茎苍劲有力。四根细竹竿用铁丝牢牢系死固定，客厅上的吊灯也早就不再使用。如今已经是八月下旬，葫芦们生长了一个多月依然是结结实实的长在葫芦藤上，丝毫没有任何瓜熟蒂落的迹象。但是他有预感，也许就是这几天了。

　　况且李韬已经完全习惯了一天一天的悉心照料和孤独的等待，他在其中找到了别人难以体会的乐趣。

　　他会在清晨五六点的时候起床，在院子里打一套太极拳，是那种老年人在公园里打的“一个西瓜圆又圆，一刀劈成两半个儿，一半分给你，一个分给他的”的拳法。每次他打完，都有一种浑身浸泡在暖水里的感觉，由内到外热乎乎的舒泰。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皮肤也变得光滑细腻。有一天他照镜子，竟然发现自己白了很多。从古铜小子变成了奶油小生了！他的头发也由原来的枯燥干涩变成鸦羽般的亮黑柔软，还打起自然卷来。这一点和他过世的爸爸一样！

　　他上辈子是没有自然卷的，他们三个兄姊弟都没有。只有他的小侄子长了一头卷发，遗传了他们家老爷子的基因。因为肤白，看起来就像个洋娃娃。

　　而他在长了一头凌乱的卷发之后，他姐最爱干的事情就是闲着没事揉他的头。说什么又软又凉，跟蚕丝似的，摸着忒趁手。

　　李韬打完太极拳后给小葫芦们浇花，然后上二楼给菜园子浇地。做早饭。家里只有他和他姐两个人，早饭基本上很简单，就是三菜一汤，三菜是一盘拍黄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碟豆腐乳，一汤是稀饭，再加上几个馒头就搞定了。有时候的早饭是他姐起早出门买的豆浆油条带。

　　吃罢早饭之后，他姐就出门去潘叔叔家的小饭馆帮忙。

　　他姐高考后填报志愿还是报了本省的大学。从X市坐火车到开封府，六个多小时时间就到了。在八月上旬的时候，他姐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是全省的文科状元。学校奖励了一笔钱，还在学校门口的横幅上挂了他姐的名字，电视里也报道了一回。整个旧厂区的十五巷人家都觉得与之有幸，一群老邻居们出钱包桌给他姐庆祝了一场，还在他们家门口挂了一个五千响的鞭炮噼里啪啦放了一地红纸。

　　小葫芦们在屋子里吓的哆哆嗦嗦。

　　他哥哥打电话的时候，听说考了一个状元，声音都哽了。连说在爸妈前上柱香，“一定要上一柱，学费生活费不用愁，我借张叔的。以后有钱了再还他！”

　　他哥李烁嘴里的张叔就是李爸生前的战友。

　　他姐的大红色大学录取通知书一直放在客厅的供桌上，香火也从那天一直不断。这个李家的大喜事应该让天上的老人们都知道。

　　李韬每天在家不仅事无巨细的照顾小葫芦们，还给他们读书听音乐做胎教。

　　读的是他爷爷书房里的大部头书，有《三国演义》、《水浒传》、《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还有他自己的小人书：《东郭先生》、《滥竽充数》、《杨门女将》、《铁道游击队》、《新儿女英雄传》、《八仙过海》等等。

　　至于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是不读的，他怕胎教不好。万一葫芦里蹦不出葫芦兄弟，蹦出七只猴子来，他还不得哭死。他还专门托他姐买了几盘莫扎特、贝多芬的录音磁带，天天放在盒式磁带录音机里给小葫芦们听。

　　在每次他读书放音乐的时候，小葫芦们都特别安静，一动不动，好像在全神贯注的倾听。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会亲一下垂挂在门框上的葫芦们，作为听话的奖赏。

　　而通常被他亲过的葫芦颜色总是十分鲜艳，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这是他们唯一会发出的声响，当然除了晚上的睡觉打呼噜之外。

　　在午饭和晚饭的时候，他姐会从潘叔的小饭馆里带饭给他。

　　他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出门，在家闷成了一个地道的小宅男。后巷的郭胖子和韩二蛋找过他好几次，他都装作自己不在家，不开门也不应腔。幸好家里有一台他哥以前买给他的小霸王插卡游戏机，他因此彻彻底底的重温了一遍自己的童年：《魂斗罗》、《松鼠大战》、《超级玛丽》、《雪人兄弟》、《冒险岛》、《坦卡大战》、《泡泡龙》等，他总共有十几盘游戏卡，每个游戏都玩到通关打到爆。搓得游戏手柄发热，按键都坏了好几回才罢休。感谢重生！这些他童年时代的单机游戏带给他和他的伙伴们多少欢乐啊！

　　葫芦们越长越大，他姐跟他进客厅的时候从刚开始的直着走进来变成弯着腰进，最近的几天干脆就改成蹲在地上进了。估计要是再照这么长长下去，他们就该匍匐前进了。

　　李韬发现，随着葫芦的生长，他们身上的一些特性也在逐渐显现。

　　例如，红葫芦最大，足足有四尺九。橙葫芦对声音和光线敏感，听见欢快的音乐会轻轻摇晃自己的身体。黄葫芦敲起来当当响，十分有金属质感，好像是上了烤漆的铁疙瘩浇铸成的。绿葫芦热腾腾的，在冬天的时候或许可以拿来当暖炉用，但是在夏天却太热了。带着绿色的浅蓝葫芦，有些类似于宝蓝色，摸上去却冰冰凉凉的，就好像一块冰疙瘩，李韬恨不得天天抱着他睡觉。【相信我，你这个愿望马上就可以达成了，嗯！(O ^ —— ^ O)】蓝葫芦活波好动，喜欢玩捉迷藏。紫葫芦最小，只有三尺大小，整天呼呼大睡。

　　也许是门框上的葫芦们把八月下旬的热浪阻隔在外，客厅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五六度，显得十分凉爽，李韬每天午睡都能睡得十分香甜。

　　然而今天，他的午觉却十分不平凡。

　　当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李韬顿时警觉的从睡梦中坐起，他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目光精准的投向了门框上那个最大的红葫芦身上——

　　只见他的底部，一个小小的缝隙正在形成！

　　像是里面有一只破壳的鸟儿，正在努力挣扎而出！

　　李韬屏住呼吸，赤着脚走上前，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一切。

　　“咔嚓-！”声音比刚才要响。

　　缝隙逐渐变大，它带出好几道细微。

　　“咔-咔-”纹路扩大，黑色裂缝贯穿了整个红葫芦的腹部。十几片葫芦碎片簌簌落在地上，一个肉嘟嘟的小脚从里面伸了出来……

　　李韬僵直身体，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上辈子他姐的产房门前。

　　“咔-喀-嚓-嚓！”

　　又一只小胖脚伸了出来。

　　他紧张的浑身冒汗，在白背心上擦了擦自己手心里沁出的湿汗。

　　“喀咔-咔-！”葫芦下面还在响。

　　难道是第三只脚？！李韬惊悚了。

　　他心惊胆战的等了一会儿，却见里面没有再伸出什么来，不禁又是放心又是担心。

　　大约过了半分钟，那两只胖乎乎的小脚丫子攒足了劲狠狠朝着下面蹬了一下子，两条藕节似的小胖腿就从里面伸了出来。

　　这两条小胖腿一出来就不安分，它们扑扑腾腾在空气中不停弹动，结果……什么也弹没有出来。它卡洞里了。

　　像是穿了一个巨型的红葫芦裤衩，小家伙的屁股和上半身被的牢牢了。任他怎么挣扎使劲也只是徒劳。

　　李韬听着里面传出闷闷的“嗯——”“嗯——”的攒劲声，自己的脸也憋得通红。他不敢上去帮忙，只好急得原地团团转，竟神使鬼差的鼓气嚎了一嗓子：“加-油-！！！”

　　小家伙的两条腿顿了一下，然后拼命挣扎，但是由于他身处半空之中，没有一个落脚点不好使力，两条腿空踢了半天，也没有从“巨型葫芦裤衩”里挣脱出来。

　　李韬连忙凑近前，将自己的胸膛贡献给了小家伙。

　　他的下巴被踹了十几脚，胸膛上连中数百记无影脚。

　　一直到这双小胖腿没有力气，小脚丫子最后气急败坏的给了他鼻子两下子，差点把他的眼泪给踢出来。

　　之后，随着一声鸣笛似的伤心呜咽声从红葫芦里面传出来，小家伙的两只小腿架在李韬脖子上不再动弹了。

　　李韬连忙宝贝似的抱着他连哄带鼓励、手忙脚乱的一通安慰。

　　在旁边观看的六只葫芦却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红葫芦哭的更大声了。

　　李韬啼笑皆非的安慰小家伙，他软言软语，又是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保尔柯察金，又是讲《新儿女英雄传》里的牛大水和杨小梅，讲他们怎么样坚强，怎么样努力，怎样克服困难最终成功的故事。他巴拉巴拉的说的口干舌燥，抱着小家伙慢慢摇晃，像哄孩子似的。

　　等到哭声渐渐平息，李韬正准备让小家伙再试一次，却听见里面传出了悠然绵长的呼吸声。

　　竟、竟然睡着了？！！

　　李韬一阵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