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锦年如颜齐欢颜（下） ...
-
像柳丝像春风，伴着你过春天。就让你埋首烟波里，放出心中一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第二日，齐锦年再来到花店，却是不见高如颜的身影。
一个陌生男子在店里整理东西。花店的陈设还同昨天一样，只不过一样样的东西被收拾起来。垃圾桶里，大把大把正在盛开的花朵。
他疯了似的冲上去阻止，那人却极平静地告诉他店主已经将店铺挂牌，准备出售了。
齐锦年呆坐在椅子上，很久才开口：“别再弄了，把所有的东西恢复原来的样子。这店我买了，价格，中介费由你们开，去和我的秘书谈。”
他递上一张名片。中介公司看了他的名字后说：“你是齐先生的话，那么高小姐有一样东西留给你。店铺的事情，我会与你的秘书联系。谢谢。”
说完，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卡片给他后，转身离开。
那是一张手工制作的卡片，平常是用来放在花束上的。每一张都是她亲手绘的花朵。而他手上的这一张，绘得是一地的花瓣。背后是她的字迹：
锦年：
“每个人是否都有一些来不及想做的事，是否这一辈子就唏嘘又唏嘘。
而朋友都已老去，情人都远离，再没有人证明你光荣的回忆。”
以前你唱这首歌给我听，我就觉得害怕，总觉得有一日，我就真的连情人和朋友都已远离。
你可知，真的一语成谶了。
有些事情，年轻的时候做，不顾及旁人也只能算是年少轻狂。可放到一把年纪再做，那便是不合时宜了。
锦年，我并不想承认，你和我之间从来都没有合过时宜。
最后，谢谢你给她的名字。很好，很好。
她连名字都不肯签在后面，到最后，她连名字都不肯写给他看。
如颜啊……
你再一次的不告而别，同样的事情，你怎么狠得下心做两次。
既是如此，为何要在卡片上写“素时锦年”，那不正是你的想念吗？锦年二字，是我的名，你落笔的，也是我的字体，我怎能认不出来？
就像，你一直都未结婚，一直都在等，我如何不知？
你怎么可以不让我再见她一次？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欢颜她是我的女儿。
她面容似你，眉目肖我，我怎么认不出她是我们的女儿。
如颜，我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给我一次下决定的机会呢？为什么……
堂堂一个副省长，在小小的花店里泣不成声。
这年，贝小北三十岁整生日。丈夫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她想了很久，才说：我想见一个人。
他体谅她才生产完，刚出月子没多久，不愿她往返奔波，便将她想见的人接来他们临湖的大房子。
贝小北以往就想成为如高如颜那般坚韧的女子，却未曾想这个梦想会成真。
起了大早，做了甜点，茶饮，在花园里布置了一整席的小情调。
九月的阳光，已退了些火辣。一早喷过水的草坪，透着碧绿的生机和清新的气泽。大柄的阳伞撑开在她的头顶上，圈出一隅阴凉。一旁的摇床里，小水晶安然地睡着，嫩白的脸，红艳的小嘴唇嘟着，是那种不晓世事的纯真。贝小北看着她，就像每日看着阳光般温暖。
丈夫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客人，她便一直在花园里等着。
远远地一辆熟悉的车驶进花园，在她面前停下来，下来两个人后，又开走。
贝小北站起来，以手掩住面孔，不可自抑的落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高如颜依旧美得惊人，合体裁剪的粗麻旗袍，长发绾起。时光在让身上未留下痕迹，只留下了醇酒的绵长。身旁一个同样婷婷玉立的姑娘，正是长大了的高洁。
贝小北上前去抱住高如颜：“高姐。”
泪如雨下。
高如颜笑着哄她，费了老半天功夫，才让她住哭泣。其实，高如颜也知道，当年不告而别的不对，于她，于贝小北而言，彼此可能是唯一亲近的人。在漫漫长一个人坚持的岁月里面。
高洁也过来抱着她道：“小北姨，你现在好漂亮喔!是又生了小宝宝的原因吗？”
贝小北道：“高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高如颜满目骄傲地说：“已经二十岁了，和你当年是一个年纪。我记得你二十岁的时候，都已经要当妈妈了。她还是捣乱孩子一个。”
高洁扯了贝小北的衣袖撒着娇。其实，她小时候倒是冷静的像个大人，这长大了，反尔爱撒娇了，反尔像个娇翘的小姑娘。
“小北姨，我现在的名字叫欢颜，齐欢颜。”她这样告诉贝小北。
贝小北闻言一愣，抬头看高如颜，却被她拉到摇床边看宝宝去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问。
小水晶不怕生，睡醒了后就被高如颜抱在怀里喂清水，不哭也不闹。欢颜逗她，还会咯咯地笑。要多可爱就多可爱。
她的丈夫在这时，又开了车出来，停在她们面前停下来，走过来对她说：“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们先聊着，中午家里准备了饭菜，晚上我们一道出去吃，如颜，欢颜，不好意思了，晚上再给你接风。”
高如颜微笑着。贝小北却一把拽住他，担心地问：“有很重要的事情吗？我看你很急。”
他点点头：“上次停摆的那个瑞士收购案。现在省里换了一把手，齐副省长上了正职，要重新启动了，约了我先谈一谈。”
贝小北皱眉道：“齐锦年？他成省长了？”
他还未开口，一旁的欢颜手中的茶匙掉在了碟上。“当”的一声，格外清脆。
贝小北放开丈夫的手，转头看欢颜，只能她神色慌张，掩得都掩不住。
高如颜倒是神色如常，拿着小勺给水晶喂水，极平静地道：“欢颜，你还不够沉稳呀！”
突然间，贝小北好似什么都明白了。
半夜，贝小北起身去育婴室给小水晶哺乳，出来时看见高如颜在阳台处伫立。月影照得她更显清冷孤绝。贝小北慢慢走到她身边去，轻轻叫了一声：高姐。
高如颜伸手擦了擦眼角，回头看她的时候，已经笑颜。
贝小北沉思再三道：“你想不想见一面。他有这个关系，见上一面是没有问题的。”
高如颜垂了眼眸，小声说：“不见。不能见。若是能见，我四年前如何还要逃开？”
她转过头，再望向窗外。月影下，夜半的西湖，没了人潮，才显如清绝的美，贝小北与她并肩站着，一同向外望。
“小北，我怕有一日会后悔。我连争都未试着去争一争，便把他放弃了。他会怨我吧！欢颜也会怨我吧！因为我也怨我自己。当年若我肯争，至少有五成的机会能和他在一起。可我怕另外五成失败的可能，会让我连他的女儿都拥有不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爱他的人，让他免于决择和抗争，却未想到凭什么连属于他决择的机会都不给他呢？这于他而言是多大的伤害。”
她说：“你与我都自以为是的固执，你当年不要莫向南，与我不要他的道理是一样的。我们都不愿成为破坏别人姻缘的人，不愿成为坏人，第三者，死了心的不要这个身份。可事实，我们根本就是第三者。我们都给别人的丈夫生了孩子，占有了别人的爱情，却清高地不屑要他们。尽管如此，仍旧不能改变我们爱他的事实。小北，我从来没有羡慕过别人的幸福，可是我羡慕你。所以，也我更恨我自己，明知道这一生只能是他，却还该死地拒绝。”
泪水，在她清亮的眼间堆起，没有声音，却是如雨飘落。
贝小北抱着她，一句话也说不了，便只能抱着了。
贝小北回到床上，一旁的男人靠近了将她抱在怀里，小声问：“小水晶吃饱了？”
她点点头，往他怀里依了依。然后问：“能让高姐见到齐省长吗？”
男人一愣，片刻后又似想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道：“见肯定能见，我想齐锦年也愿意见。可见了又能怎样？”
他习惯性的拍她后背，把下午的事情讲给她听：他敲门进去的时候，奢豪的办公室里，齐锦年立在落地窗，见他进来，扯出一抹宽和的笑容，便请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桌子上一页白纸，一行苍劲的字迹：锦年如颜齐欢颜。
低亲吻她的额头道：“还记得你怀孕前，非要我带你去那一家花店。到的时候，发现已不是高如颜在。你进去买了一束花，卡片上的落款是什么你都忘了吧！就是“锦年如颜齐欢颜”。我想，那家店的主人现在应该就是齐锦年。如果没记错，高洁现在的名字叫齐欢颜是吧？齐锦年就是她父亲吧？锦年如颜齐欢颜，齐锦年、高如颜、齐欢颜。我都猜到了，他们三个人哪一个心里不更透澈。”
他叹道：“那是只属于他们的人生……”
返回的飞机上，高如颜临窗而坐，万千尺的高空，好似和太阳都在一个平面了，云层在脚下，心却在天边。
那年在海边，闲来无事便去看电影。是徐克这个邪男人的《青蛇》。
她的眼睛都看直了，看花了。出了影院，想想不够，又折回去看了第二场。齐锦年亦陪着她看了第二遍。
结尾时，青蛇决绝道：我来到世上，被世人所误，你们说人间有情，但情为何物？真可笑，你们世人都不知道，等你们弄清楚，也许我会再回来……
然后投入水中。
高如颜抹了眼泪，抬头看他。他一直都在盯着她看，生怕她也会念个法咒就消失不见一样。
在影院灯亮起前，她仰头去亲他，小声地在他耳边道：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拌，尽君今日欢。
她的话言犹在耳，一旁陈淑桦在唱：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齐锦年总觉得那一刻的她如梦似幻的美好，哪怕生命在此终结便也妙不可言了。那未来，还有什么难的。
所以，他说了他执意不说却是她梦寐以求的那句话。
那话言犹在耳，而光阴却已经过去超过二十年。
她多想问他：锦年，你还爱我吗？
万尺高空的头等舱里，她靠着窗，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锦年如颜齐欢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