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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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小北睁开眼的时候，窗帘还拉着，看不出是否已经天明了。室内晕晕的黄，莫向南坐在床沿，衣装端正，正看着她。她虽然睡眼惺松，却也看得见他目光温柔。纵是如此的温柔，贝小北也还是有些怕他的，拢着被子想要起来，却被他伸手按下。
“几点了？我醒得很迟了吗？”刚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慵懒，有些迷糊。
莫向南抬腕看了看手表道：“还早。你继续睡。”
贝小北有些不明白了，虽然才三个晚上的共眠，可她大概也知道，他不会起得特别的早。他虽没说几点，可窗外依旧黑暗，并不会超过七点。那他起这么早做什么？
“你是……”
莫向南俯身向下，贝小北见了第一反映便是往被子里躲。他停住了，倒是笑了笑，抬手抚她散在枕上的发，低声道：“我要回去了，七点多的飞机。车已经在楼下了。”
他的言语中，倒挺有几分离别的感伤，贝小北有点弄不明白，他怎么会感觉到舍不得走，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舍不得这个地方一个连情#欲都不怎么知晓，又未必让他尽得了兴的自己。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也不曾开口。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是说一路顺风，还是问他什么时候再来，都不太合调。不论怎么说，都全无意义。所以，她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不说话，也不太敢看他。
莫向南指了头柜上的卡片，轻轻地说：“这里有三个电话，一个是我的私人号码。一个是叶青竹的，就是昨天晚来你见到的那个人，他是我兄弟，你有事情处理不了又找不到我，就打他电话。最后一个是叶蔚，她是青竹的未婚妻，是妇产科的博士研究生现在的妇幼保健院实习，你不舒服就去找她。”
贝小北点点，很意外他的安排。想说声“谢谢”，可话还没出口，又听见他说：“我来会自己开门，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小心，门铃响也不要开门，晚上也要早些回来。”
一口气说完，也不等贝小北反应，弯腰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便拍熄了床头灯。轻轻一声嘱咐“继续睡吧！”便站起身来，走出卧房，并关上了门。室内完全的暗下来，才看得出室外隐约初白。贝小北在黑暗里发了会呆，渐渐又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经大天四亮了。身旁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一早的事情，她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做梦。抱着被子坐起身，见头柜台灯下的确压着了张纸，上面三个名字三个电话。男子的笔法苍劲有力，又儒雅内秀，竟是写得一手好字。
他的确是走了。贝小北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下一阵轻松。
虽然三日来，他们未曾吵架，但她却是提着一颗心面对他的，这会儿，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今天是杜安邦化疗的第一天。原本，她还在踌躇如何跟莫向南说这个事，这几日，肯定是要在医院的，她怕他生气，本预计出门时再说的，却不想，他一早飞机走了，贝小北的心也就不急了。
换了衣服赶到医院也算不早了，杜安邦的第一针药剂已经都输了一半。贝小北走到他病床前，见上闭着眼睛，以为他睡着了，便静静在一旁坐下看着。
没过多久，护士来换第二只药剂的时候，见贝小北坐在那里便责怪她：“家属第一天化疗就来这么迟，他万一有个不舒服一个人怎以办？”
贝小北看了她一眼，略有些反感，但也不好表现出来便低低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小护士也没应声，行云流水般的拔了针头扎进另一个瓶子里，又照着口袋里的小时钟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然后对她说：“这瓶可能就有肠胃反应了，人家都是要开抑制肠胃反应的药先输着的，可你们没有要，那病人就要受苦了。你最好也要请一个护工，他身高马大的，真是折腾起来，你弄不动他。”
贝小北也弄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随口应下。待护士走后，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心里特别难受，还是那种说不出所以然的难受。
也没注意到杜安邦是什么时候醒的，她放在病床边上的手，突然就被人握住，她抬眼看着杜安邦，瞬间给他一个笑脸。
杜安邦握着她的手，用的力道有点大，贝小北知道，药物反应已经存在了，他在尽力的忍，他说：“小北，把你的手给我握着，我保证，再难过我也不折腾你。”
贝小北心里难过得狠不得病的要死的人是自己才好，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让他看到。于是，脸上的笑，明亮又晃眼，另一只手握住他包裹自己手：“你从来也没有失言过的哟！不能说话不算数。”
那个人回她的笑，已经很勉为其难了。
她探身向前，靠近一些道：“你先忍这一天，等你今天的药用完，我去和医生说，抑制肠胃反应的药明天就给你用上。”
杜安邦已经被药剂刺激的肠胃开始不停的搅动，想对她安慰一声都做不到。只能闭上眼睛，一再的忍着，再忍着。
这么些年来，他都以这样的种方式在活，忍着苦不说，痛不说，辛劳不说，只要他的小北好好的，日日能眯着眼睛笑就好了。只要是在意志范围之内能控制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让贝小北皱一下眉头。
慢慢地，握她手的力道由轻至重，再由重变得越来越轻。她知道，他的意志战胜了他的药物反应，他已经睡着了。她悄悄地松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再看他的时候，就有些泪意朦胧了，想哭，却不能哭出来、
最后一瓶药水，是医生亲自来换的。贝小北和她说希望用上抑制药物反应的药。医生看看她示意她出去谈。
即使到了病房外面且关上了门，两个人的声音还是很轻缓。
医生说：“那个药不便宜，他现在的身体也能扛得住。”
贝小北叹口气说：“我不忍心看他扛，他若是磨磨闹闹，我吃点苦，但心里也就算是过得去了。可他这样只是一味的忍，我看不下去。”
医生没有再劝，只是点点头，拍了拍贝小北的肩：“你太不容易了。”
贝小北问她：“那笔钱，按他现在的方案治疗，能够撑多久？”
“撑不了多久。”医生很直接的告诉她。
“三个月够不够？”
“不出意外，不产生其它费用是差不多的。”
“那时间应该够。”她自顾说了句别人听不懂的话，向医生点了点头，便回病房去了。
午饭的时候，杜安邦醒了过来。贝小北笑的明灿灿的问他想吃什么。
杜安邦在医院定了伙。便说不需要。
“我说得是明天的，医生让我自己给你做这几天的饭。”
杜安邦笑得无力，却也笑给她看：“小北做什么都是好吃的，我有很久没有吃到了。”
“好。”
杜安邦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笑，仿佛觉得她还是之前的贝小北。即使经济条件不好，亦被他宠着惯着，整日笑盈盈的。可他骗不了自己，分明就知道，那是她装给他看的。她的日子早就已经过不下去了，却还硬往自己脊背里打根钢筋，苦苦的撑。
那是他答应她要护她一辈子的贝小北，现在为了自己已经不知道被折损成什么样子了。每每想到这里，他都觉得自己仿佛堵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好像要死了一般。
一个人的生命其实可以消融得很快，老天要他的命，为什么不用其它的办法，随意的一场车祸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是生病，他自己苦也就罢了，还搭上了她的一生。
如此，他便是死了也无颜面去见她的父母。
下午回到花店，去帮高姐送花。是一份多肉植物的礼盒，很可爱的植物放在漂亮的盒子里，里面垫了水苔，还有几个小清新的装饰，看上去就非常讨喜的样子。连她看得那般多了，都觉得喜欢。莫向南说她喜欢花花草草，其实是没有错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了什么。于是，一边心烦，一边懊恼的差一点就坐过了站。
今天的东西不算轻，因为要花艺好看，所以，花是装在礼盒里的。但是这样并不能长时间的保存，花盒也经不起潮湿，故，送花的人特意又挑选了花器，泥土及种植工具给收花的心上人自己移植。真真是一良苦用心。
这座城市很多年前已经是高楼林立了，已然是大都会的样子。她的目的地在一幢高楼的顶端，搭了升降梯上去。推荐开宽而阔的玻璃大门，向前台小姐说明来意后，就在一旁等着。听到脚步声，以后是收花的人来了，她略向前迎了一步。不想，通往办公室的玻璃门被猛然推开，直接迎上她。
贝小北被门撞得往后移了两步，碰在一侧的墙上，只得到易碎器皿的一声脆响。她被撞得生疼，脑门涨痛鼻子发酸，一时没顾得上手里的东西，只觉得那酸的感觉特别厉害，转眼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很快就有人来扶她，抬头一望，是个很高的男人，年纪不大，眉目清朗，双眼明亮，看人的目光不闪不躲。一身正式的西装，显得人更挺拔俊秀，整个人显得特别的干净又爽朗。
他很抱歉的笑着，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贝小北摇摇头。
他说，收花的女孩出去了，他出来代为签收的。
贝小北点点头，走到一旁的接待桌边，将花盒拿出来给他过目，然后又将器皿和土拿出来一一解释，并写了下来。
拿花器的时候，才发现做旧的青瓷盆已经碎裂了，一下傻了眼。
男人急忙说没事没事，是由他的原因造成的，由他来赔偿，并麻烦她隔日再送一个同样的盆过来，包括送货的费用均由他来承担。
他从前台拿了张纸，写了些东西后与花店的签收卡一齐递给她道：“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也请告诉我，是我冒失撞了你，很不好意思。”
贝小北道了声谢谢后，才去看那纸上的字。这是她今天收到的第四个姓名和电话号码。虽是无关的人，却让她不禁又抬头看了这年轻的男子。
他的名字叫仲逸。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