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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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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瑛”,一声微弱的叫声从李瑛左面后方传来,“是你吗?”
李瑛停下了脚步,试图从声音中辨别出呼叫者的名字。李瑛的脑海中闪电般地闪过一个人影,她的手心里渗出了不少冷汗,但是她的手却冰得犹如刚刚从冰窖中出来一般。不,不是他,一定不是他,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他应该早就出国了。她心里默念着,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狼狈样。她快速地加快了脚步。
“我知道是你,听你走路的声音我就知道是你”,刘靖两手转动轮椅,望着李瑛走路的方向,鼻子在死气沉沉的院子中不停地嗅着,似乎可以从鼻子中判别别人的气味,他转过身子远远地对李瑛说:“你别走好吗,可以停留下来,陪我说一说话好吗?”。
刘靖的语气中更多地带着一股强烈的哀求之意,这种哀求悲伤得让人无法忍心拒绝。
李瑛转过脸,习惯性地顺手接过刘靖递过来的手帕。她知道他还有这个习惯,他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变戏法般地从他口袋中拿出手帕。
“你和她一样呢,哭的时候都喜欢用手帕拭眼泪,”刘靖苦笑了一下,关切地问她:“你像她一样爱哭吗?”
李瑛站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个坐轮椅的男。她心中为家中的事情烦恼万分,整正心烦着,可是她看到眼前的刘靖,她顿时心软了。
刘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他看不见她!是的,他看不见她,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他只是在这里悠闲地晒太阳。李瑛像做贼一样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周围也有几个类似刘靖这样的“闲人”在懒洋洋地晒太阳。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到了医院院子的一块特殊地带,她看到远处有一块匾子,上面写道“病人休息区”。她没有出声,看着刘靖,等待他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李瑛索性将刘靖推到石椅旁边,安静地听着这个男人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啊,那个场景却仿佛如同昨日一样,依旧清晰地铭刻在他的脑海中。那时候,她爱笑,她笑的时候犹如杨柳轻抚水面一般,总能在他心中平静的水面上荡出一丝丝涟漪。可是她也爱哭,她哭的时候没有落雨梨花般凄美,但是每次见到她哭,他的心总会倾盆大雨。
“我知道你不是她,可我总是在想,她什么时候能够出现?这一刻?还是哪一刻?还是到我临终前我都不会见到她?她什么时候愿意为我,像为他那样,不顾一切”。他停顿了一下,表情十分痛苦,声音变得嘶哑:“陌生人,你听我把故事说完吧,我知道你不是她,我也知道她不在这里。”刘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淡淡地说道:“但是她一直在我这里。”他指了指他的心脏所在之处。
“那是好多年前的时候,那些年,我们都还年幼,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龄,而我也在那年的秋天,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和几个朋友外出,远远的就河岸边上,看见一个小女孩,她在河边戏水,她那如铃悦耳的笑声,仿佛已经将秋天的凉意全部驱散,我忍不住在岸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朋友们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还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她,她什么也不知道。我跟踪她到她家去,我天天守株待兔地在她家蹲点,一直等着她的出现。”
刘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温和,言语中带着哀伤:“那时候,她几乎都是坐车上学,我每次跟着她家的车子后面,不断地追着那辆车跑。可是我怎么可能比得上车子呢?后来我每天在昨天追到她的车子的地方等着她的车子经过,终于我把整条路线都跑完了之后,我才知道她和我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她比我小两届。于是,我开始刻意地,不断逃学,成绩飞速般地下降。直到学校建议我留级,我终于可以和她在同一个班级了。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牵着她的手,大胆地向全世界证明我和她的关系。”
刘靖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李瑛轻轻地帮他擦掉,他继续说道:“我终于和她做成了朋友。她难过的时候,她总会第一个想到我,我安静地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承担着。我知道她一直想要考进名牌大学,我知道那个阶段她将全部身心投入到了学习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方面。于是我很幼稚地想,如果我的成绩和她一样好,我会和她一起考到同一所大学里面,然后我再想她告白,她一定会被我多年的痴情所感动,会接受我。”
刘靖将他的头靠到在轮椅上,听着围墙的另外一年传来悠扬的纯音乐声,淡淡地说道:“可是我怎么没有想到,如果我在那个时候,我收起我的内敛,毅然牵着她的手,也许今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他懊恼地垂着自己的大腿,情绪起伏很大,“就在一年后的夏天,她悄然地飞走了,毫无痕迹般的,竟然从我的生命中直接消失!”。
他脸上的哀伤,让李瑛起了恻隐之心。李瑛忍不住用自己冰冷的手抚摸着他的侧脸,怜惜地看着刘靖。
刘靖突然激动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每天都把手帕冲洗一遍,希望每次遇到她哭泣的时候,她都是用我的手帕擦拭眼泪,她每次一哭泣,都会习惯性地想起我的手帕,知道我对她的心。”刘靖低下头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可是她怎么忍心一直都不知道!”
李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或者可以称之为男孩。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看到他仍旧清秀的面庞,她用将近沙哑的声音告诉他:“或许,她不值得你为她这样。”
是的,她真的不值得他这样待她。在李瑛心中,她从未正视过他,她一直将他当做她的哭诉对象,她从未对他有过任何男女之意。我有什么资格说别人?难道我对男女之情了解得很透彻吗?她不禁自嘲了一番。
“子非她,焉知她值不值”,刘靖笑了笑,“谢谢你,肯停留下你的脚步,倾听我这个毫无分量的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你的故事抚平了我的心情,不至于让我那么伤心。”李瑛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现在可以非常确定,他看不见她,也没有认得出是她。
就让他沉浸在对李瑛曾经的美好印象中吧,现实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骄傲的高高在上的李瑛,而是背负着整个家人的恩情无以回报的“恶人”。她早就将自己定义为恶人了,在父亲李民昏睡的时候,她早就将自己成功地说服,将自己定义为不孝不义的十大恶人之首。
“你也有什么伤心事吗?”
“我没有任何伤心事,我只是,做了一些对不起家人的事情,惹到他们伤心,我觉得我实在愧对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弥补,有点想不开。”李瑛的声音稍微平静了许多。
“好好地活下去,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弥补。”刘靖坚定地说。
“刚刚你在和谁说话?”张护士过来帮忙推刘靖的轮椅时,远远看见李瑛匆匆忙忙地走开。
“是我生命中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