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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玫瑰吐真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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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妃的仪仗很快就到了南平,这仪仗队伍足足有十里长,随行的宫女太监足足有近千人。也就是说兰妃本人的驾辇可能要在黄昏的时候才可能到达南平城,其阵势之大,随行仪仗之奢华,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她所受宠的程度可见一斑。
当紫玫瑰跑来跟穆莹诉说自己那份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时,穆莹忍不住白眼一翻:“这架势跟当年迎接白思思去元泽皇宫相比真是弱爆了。”
右使大人很明显并未听说那段历史,睁大杏眼好奇的问道:“以前皇帝还接过先宫主去皇宫吗?”她醒事时白思思已经回了圣宫,以后的二十年中都未曾踏出一步。
穆莹点点头,头上发髻的黄金累丝蝴蝶翅膀扑闪扑闪十分可爱。“白思思最喜欢在男人面前装的一副任性的样子,当年她为了让还是太子的贺兰熠吃醋,留宿在崇州最大的男娼馆,贺兰熠也是个傻子,就那么傻乎乎的带着自己三千亲卫军杀往崇州去找她,那架势……把当时的皇帝老子都给震怒了。”
穆莹正说的高兴,冷不防右使大人狐疑的看着她:“主上,当时你还没出生吧,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一下就不高兴了,板着脸道:“白思思那么爱炫耀的一个人,你以为她每天叫本座去陪她是干嘛,全都拿来让她诉说平生情史了!”
其实她这话是确实冤枉了白思思,白思思平生情史,唯一人而已。
右使大人这才无不羡艳的微睐着双眼说道:“先宫主真厉害,人长的美丽又有那么多人喜欢,要是也有人这么对我,我死也愿意。”
穆莹不置可否的别过了脸。
“对了。”她突然想起一事,转回脑袋:“玫瑰,相思泪不见了。“
刚一说完,右使大人就从那棵大槐树上倒栽了下来。
穆莹吓了一跳,本能的伸手去接,但是因为不能用内力压根无法承受住她下坠的力量,竟然跟她一起摔倒在地上,还被压在下面白白的做了回人肉垫子。
“你作死啊!”她肚子被压的生疼,皱眉瞪着紫玫瑰。
紫玫瑰却惨白着脸,眼睛都红了,迅速起身伸手握住她的双肩,大喝一声:“相思泪?不见了?!”
望着她这种神色,穆莹无奈的缓缓点头:“三天前不见的,怕你着急就暂时没告诉你——啊!”
她肩膀生痛,原来是紫玫瑰竟不知不觉用上了十分的力道。
紫玫瑰才察觉穆莹神色有异,松手又复抓住了穆莹的手腕一探——果然,气海翻滚不已,一大股强劲的内力像是没有禁忌一般肆意在丹田游走,这种情况下即使内力还在也决计不敢使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主上!”紫玫瑰急的嘴唇都开始发抖:“你怎么能把相思泪给弄丢!这种要命的东西丢了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穆莹被她一说,也又紧张起来,结结巴巴道:“小意说不用着急,偷走它的人肯定别有所图,咱们守株待兔就是了……”
脸色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紫玫瑰霍然起身咬着下唇,好半天才道:“此事决计不能瞒下去,属下这就去通知左使和长老!若是有人故意偷走的话,总会有些眉目。”
她神色又灰败起来,拉起还坐在地上的穆莹,美眸含泪:“主上,属下对不起你,不仅没有寻到女娲圣池,还让心怀不轨之人盗走了相思泪。”
“玫瑰……”穆莹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用袖子擦拭她瞬间唰唰往下掉的眼泪,“刚才还好好的,哭什么呢。不就是没了武功吗?你保护好我不就行了?”
“不。”紫玫瑰缓缓摇头,哽咽道:“主上,其实长老们一直不让告诉你……”她抽噎的几乎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平静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惊风诡雨诀继续练下去可能会让你丧失记忆。”
穆莹心一沉,又听她说了下去。
“但是不练的话,主上你可能就会在反噬中爆体而亡——”
“所以只有速速寻找到女娲圣池压制住体内的至阳之气然后突破到第八重满城风雨,否则……”
紫玫瑰眼睫轻颤,沾满着泪珠。
“本来有相思泪压制着惊风诡雨诀,咱们还可以慢慢来,一年半载不会出事,可是现在没有相思泪……”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穆莹脑海里嗡嗡作响。“你们不是说女娲圣池是恢复容貌的吗?!怎么又变成了突破武学?”
紫玫瑰泣不成声:“长老们说,要是告诉了主上,主上肯定会不开心……再说,女娲圣池也确实可以恢复容貌……”
落花流水宫第四代宫主穆莹,光荣的成为了历史上运气最背的宫主。
先后遭遇毁容、变废人、如今还可能爆体而死。
其中还掺杂着被烧生活用品、被欺骗、被偷。
果然,没一个好下场啊好下场。
她用波澜不兴的语气问道:“本座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紫玫瑰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神色,迟疑道:“还有一个多月。”
穆莹沉默片刻,宽袖一拂,冷笑道:“其实本座要活下来很容易,只怕长老们不会给本座活路。”
紫玫瑰心下一松,急急的追问下去:“不会的!主上你有解决之法吗?”
她缓缓一笑,那笑容却冷冽之极。
“废掉惊风诡雨诀不就行了?”
紫玫瑰大眼睛又瞬间蓄满了泪水。
的确,长老们一定不会给这条活路。
惊风诡雨诀,乃是落花流水宫的神功,练功之法便不同于一般的武功,而是采用逆气行经,这种独门功夫要想废去很难。
长老们从小对穆莹要求极为严格,希望她能修得盖世武功重振圣宫,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怎会帮她废掉一身武学。更何况她惊风诡雨诀已经练到第七层“暴风骤雨”,离最高重“满城风雨”只有一步之遥,这种情况下谁肯轻言废去武功?
穆莹挥挥手,叹道:“相思泪的事,给温虞说了就行,别让长老们知道,他们年纪也大了经不起惊吓,本座相信温虞能找回来。”
就算不能找回来,告诉温虞,也许他看在白思思的面子上,还会想办法废去她的武功,将她的命保存下来。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一口气。“对了。玫瑰,我的《少年风华录》不见了,你再去给我买一本。”
盛含玉找到穆莹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她靠在那棵八人环抱的老槐树上的一根枝桠上拿着一本书翻看,异常柔亮黑滑的长发披散在大红色的绒毛滚边披风上,寒风虽冷,却依然不减兴致,看得圆脸满面堆笑,眼睛弯弯的。
初见时,他只觉得她姿色平庸却一肚子鬼心眼,后来相处时间长了,也能有些理解为何盛承意跟她关系如此的好。
她只消几句话,便能让人开心起来,虽然她自己未必开心。看似柔弱,却有一丝坚韧的性子。
想必在落花流水宫中,大家也很喜爱她吧。
穆莹虽然没了内功,但是多年来的敏感性子已经让她感到周围气息有异,合上书探头一看,树下戴着狐狸毛滚边斗篷面如冠玉正仰着头看着自己满脸无奈的,不是柿子是谁?
穆莹脸上笑意更深,朝他挥挥手。
“柿子是来找我吗?”
他忍不住浮出一抹笑容,点头道:“你爬那么高不怕摔下来?”
穆莹想起早上紫玫瑰倒栽下来的惨状,心里毛毛的,面上却满不在乎的说:“柿子此言差矣,爬的越高看的风景就越好,即使可能摔得惨痛,穆莹也甘之如饴!”
柿子似乎是被她的话弄怔住了,眼中异光闪过。
他饶有兴趣的退后两步,才勉强不让脖子仰的那么辛苦。
“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歪理?”
穆莹将手中的书一扬,扑哧笑道:“话本上是这么说的啊。”
“话本还说这个?”柿子表示不相信。
她眼睛微微一弯,竟然浮现些许小女儿家的情态,“书上说,爱是刀尖上舞蹈,是烈火中取栗,是含笑饮鸠酒,可是即便如此,古今多少人也甘愿为情之一字奋不顾身。”
“以此类推,穆莹想要看更美的风景,便得付出比平常不同的代价,可是穆莹自己觉得值得,也就不会在乎。”
她见盛含玉半晌没说话,以为他不信,赶紧发誓:“若是等会我掉下去了,也一定是含笑掉下去的,柿子你可不能不相信我啊!”
盛含玉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相貌本来就极其妖孽,奈何平时总是黑着个脸,偶然这么春花盛开般的一笑倒把穆莹震的什么都忘了。
他摇头叹道:“穆莹,你怎么就这么有趣呢?”
穆莹裹紧身上的小袄,额发轻软的覆在眉边,大红色的斗篷被北风吹的烈烈作响,她端坐在树杈间,眼睛弯弯的,耳边青丝飞散——
“柿子,不是小女有趣,是你啊太无趣了!”她微微低着头,将食指一摇。
树下的人闻言挑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若是一般的公子少年看到一个妙龄少女被困在树上,应该很焦急的说‘姑娘你没事吧,别怕跳下来我接着你’。”她忍不住拿前些日子遇见的那个美少年举例子,狡猾的一笑:
“可是你看你,一来就是‘你爬那么高不怕摔下来’,多没情调啊。”
说完她眼睛亮亮的看着柿子,露出期待的表情。
盛含玉思索了半天,才慢吞吞伸出僵直的手臂说:“跳下来吧,死了算你的。”
“……”
很久以后,穆莹偶然买到一本《南平野史》,上面对盛含玉的描写是“资质无双,多情风流”,着实是不负责任到了极致。
依她看来,“不解风情,愚木一根”才是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