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色》安少卿

20、第20章

　　到了紧张的备考阶段了，只有王莉，因为保送上最好的大学，每天神色安然，甚至在下午的自习课上趴在夏吕旁边的桌上睡觉。萧萧一直都是认真诚实的学生，越发地沉默，听说她的志愿是X省S师范。夏吕什么都不敢去想，每天上课下课，早起午睡晚睡，时间像是流水一样，顺利、饱和，来不及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父母可能快要离婚了，很罕见地，外婆带着不少的行李过来和夏吕住，说是为了在高考前给夏吕做饭，让他专心读书。父母到底怎么了？他不问，家人也不说，他也不关心了。

　　夏吕和王莉俨然成了最亲密的朋友，男女交往过密，本来是中学的大忌，但是由于王莉已经保送，夏吕成绩也突飞猛进，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班主任范澄看在眼里，更是找不出什么要干涉的理由，而且夏吕好像越来越开朗了。直到某一天接到王莉家长的电话，范澄觉得自己不得不和夏吕谈话了。

　　那天放学，学校里很空了，校园里的操场上有零星的人声回荡着，范澄本来要找夏吕去办公室里谈话，但是有老师一直在办公室办公，他又不想当着其他老师的面和学生谈论一个微妙的话题，于是在夏吕课下如约来找他的时候，正好换了衣服，带上包，同他一起去操场。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话说，夏吕自然不能先开口，范澄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很久，范澄停住脚步说，“看你如今开朗了很多”。
　　夏吕，“嗯”。
　　“和同学多交朋友，多交流，很好”。
　　“……”。
　　男孩一脸无辜地抬脸看着他，大大的眼睛，睫毛蒲扇一样扑闪着，带着一点迷惑的表情。然而范澄已经没有闲心想着这孩子如何地像他记忆里的那张脸了，一心想着怎样开始一场艰难的师生对话，有点着急，后来索性开门见山——
　　“王莉的家长找我”，看着男孩依然迷惑的眼神，“说你和王莉可能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怕互相影响” 。
　　“可是，我们只是在一起做题和看书，不是在……在谈恋爱”，夏吕有点难为情地回答，依然注视着范澄的眼睛。
　　“傻孩子，一起做题和看书，也是谈恋爱时做的事啊”，范澄心里想着，问男生，“周末你们在一起吗” ？
　　“是”，夏吕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去王莉家这种事情会成为被范老师约谈的理由，他不止一次去过王莉家，上周末也不过就是很平常地带着习题去找王莉，依然是他困倦地睁着眼睛做习题，王莉躺在客厅的毯子上看书、画画、睡觉。有时候夏吕做完题目也会和王莉并排躺着看看小说，或者乱七八糟画画，只是那天夏吕太困了，习题做了一半，趴在茶几上打盹，王莉仰着头看着他，说睡会吧，然后很自然地往一边挪了一下，夏吕躺在王莉身边很快睡着了，夏吕听到门口响动，醒来时看到王莉的妈妈沈阿姨在门口神色异常地站着看着，也不说话，夏吕摇摇旁边的女孩，当时王莉的脸靠在夏吕的肩上，拉着夏吕的手，睡得正熟。女孩子睡着的时候安静得像只无害的小动物，美丽恬静。夏吕叫了一声阿姨，一边赶紧起身，但是阿姨那天脸色非常不好。王莉醒了，似乎也不敢说话，夏吕在一种异常沉默的气氛中收拾东西回家了。
　　“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夏吕红了脸。
　　范澄在听懂王莉妈妈的话的时候也觉得难以置信，沈阿姨当时有点气急败坏，几乎在讲电话的时候要哭出来，范澄能够理解母亲想要保护女儿的心情，但是他坚持自己会找学生好好谈的。王莉应该在家也受到家长的约束，这周没有来学校。
　　就这样，连年被评为优秀教师的范澄范老师遇见了职业生涯里不可逾越的难题，虽然抱着教书育人，奉献社会的志向自愿回来这里教书已经数年了，但真的还是第一次被委派这么艰巨的任务——他该怎么开口问他的男女学生有没有发生亲密关系？

　　他想起自己作为一个晚熟的典型，在大学时期才遭遇这样的情境——
　　在校园歌手大赛上夺冠后的于小连那天晚上真的没有回寝室睡觉，听说楚红当时在于小连的寝室楼下等了一夜，范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无比的自责，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参与到这两个人的故事里去了。

　　范澄与于小连见面的机会好像越来越少了，于小连很少去文学社了，虽然他是文学社的活跃分子，但是也不至于到了他于小连不来就停刊的地步。于小连虽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是被谈论的很多，真正了解他的人其实很少。既然于小连不去，范澄就更不会去文学社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文学爱好者，说实话，于小连他们的文章他都没有读过几行，每次范澄翻着于小连总是随身带着的那些厚厚的书，都摇着头说头好晕，于小连是个性张扬的人，热爱艺术，热爱文学，清高，甚至可以说傲慢，但是他反常地对范澄格外的包容。范澄说看小说头晕，读诗歌犯困也只是淡淡一笑，给范澄脑袋一巴掌，范澄也总是笑着挨一下，扔下书。
　　有一天走在路上遇见了莲文学社的学长，闲谈几句，那位学长问范澄于小连怎么样，范澄照实说其实他也不太清楚，最近几乎没有见过。那位学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于小连也屈服了啊”，表情里有点轻视的意味，范澄不喜欢。

　　某天楚红再次来找范澄，说一起去找于小连，他本来不想掺和，但是总是想起文学社的人的那句话心里有点疑惑，跟着楚红去到市中心的某座公寓，范澄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那一幕：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楚红冲进了屋里，范澄随着进去，看到床上纠缠的男女——于小连和林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