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色》安少卿

11、第11章

　　夏吕进去教室坐下来，转头看见王莉向他笑着，他也露出了一个微笑，感受到了旁边同学疑惑的目光，他转过头，翻开了手边的书。
　　有人在后面用笔戳他胳臂，传给他一张纸条：“今天第二节课代课老师不来，范老师今晚值班，你第一节自习后去办公室找他要你的书啊”
　　他将纸条塞进笔袋里，依然翻动着手里的那本书。夏吕心中只是模糊地感到了自己今天的反常，更加地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了，好在他的反常只是在他自己，那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吧，所以还是什么都没有的吧。但是因着这样的反常，心中却隐隐有一丝渴望，渴望着什么能够改变，但是怕那改变将是一场灾难。
　　翻着手中的书，作者叫于莲，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吧，他想着，都是很短的故事书里都是那些大学时代却早熟扭曲的爱情，色调都是灰暗的，扭曲的情爱，丑陋的背叛，一个伤痕累累的世界，但是爱的那些心碎那些疼痛却几乎是让夏吕迷恋起来。
　　《血色温柔》一个生出虚妄的情爱的男孩子，在看着自己的爱人与别的人纠缠在床上的时候，用刀一刀一刀地划着自己：“总说有人不忍活在这个世上,可是我却要亲眼看出自己的血流出来，其实，血，无非就是血，身体的眼泪，疼痛的触感，只是为了要感觉到,感觉到自己是在这个灰暗的世界上,任着情欲纠葛,无法找到出路。用激光去掉身体上的疤痕，很高明，我却不想，有时候想，这就是残缺的我，就这么残缺的我，要有始有终地认认真真地一步一步地，一天一天，一年年地走。”
　　那样的悲伤，那样的执念让夏吕忘记自己是在教室，他浑身像是生出无数的刺来，刺到自己不安。那里面的所有灰暗的句子，那制造出来的绮丽和绝望又带着若有若无的执着微笑，这样迷惑人。夏吕在为自己的所有那些孤独寻找着一个影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课堂上已经在响着讲解习题的声音,夏吕看着课堂上那个数学老师，穿着宽大的西装，颜色都看不出来，不灰不黑，尤其是袖子很长，将手都掩了进去，每一次要翻书什么的时候尽然要捋一下袖子，他心里暗暗好笑，从作业本里翻出一张没有字的纸，开始给他画像。
　　“都懂了吗？还有问题吗？”习题似乎是讲完了。
　　“这些题都是经典题目，将来考试的时候会千变万化反复出现，都专心一点，尤其是那些自习课上画画的。”
　　夏吕在心里叹了口气，尽管是不在乎被批评，也知道自己只是成绩中上的学生不甚惹老师瞩目，但是这样的不点名的批评到底还是让他心里有点过不去。
　　他抬起头那些粉笔画出的坐标和字母在黑板上泛着一点青光，灯光也开始泛着青一样。他抽出了桌上的数学书，开始心不在焉地对照着题解。

　　时间磨磨蹭蹭地过去了，第一节自习终于下了，他心里又开始突突地跳，该怎么办？总要把书要回来，他收起书，绕过了那些一下课发疯般嬉闹追赶的同学，来到了□□办公室，从窗子望进去，看到了范澄在办工作前笔直地坐着，一边和对面的女老师说话，不时地对她笑一下，数学老师正在洗手。等上自习前吧，他私心希望是只有范澄一个人时去找他。校园里一片欢腾。在白天里一个个都昏昏欲睡的同学到了晚上却似乎像是复活了一般，笑闹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亮。
　　果然上课前，其他两个老师都去教室上自习了。
　　夏吕到门口，没有喊报告，伸手推开了门，男人背对着他坐着，翻看着一本书。可能是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了夏吕，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夏吕看到他笑得那一刻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就放下来,落了地。
　　很多年后他都会想起这一刻，在自己的成年的岁月里有时候在生活中几乎感觉绝望，为了人生的重压和消磨也因自己经常感觉到的心中的一无所恃的空荡，那一笑的时刻，他尚且是年少，尚且是心底单纯，他尚且没有在那些曲折的路上耗尽心力感到疲惫。那时候他有力气给他微笑，他，也有力气为了那一笑而欣喜，而惊慌而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