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撒沙]雨夜》silencio

1、全一章

　　没有任何预示，傍晚时分还是晴朗的天，入夜就下起难得一见的大暴雨，夹杂着雷鸣闪电疯狂地打下来，一道耀眼的光过去之后是一阵轰隆，仿佛刚刚天神暴怒的电击过后，又发出低沉的怒吼。

　　沙加站在窗前，注视着窗外的雨帘。开始雨水在高大的落地玻璃上汇聚成一道道水流，然后没过多久，它们就完全变成瀑布。不均匀的水幕映照出他的脸，很是有些苍白，背景是鬼魅般的夜空。

　　他不害怕。

　　真的，单单只是这样的狂风骤雨，还并不足以让他皱一下眉头。但如果加上深冷的秋夜作为衬托，暖气也没有开着，或许他还可以为此轻轻打个寒颤。

　　十二宫的火焰许久没有点燃，一旦揭开封印就是惊天动地的战争。那场持续了十二个小时的奋斗中，曾经有一段暴风雨的点缀，那时没有人知道，处女座的黄金圣斗士沙加，面对暴风雨无法坦然。

　　暴风雨曾经在恒河畔肆虐，冲刷着摞成堆的腐烂的尸体，让疾病顺着水流渗透到这条古老河流的血脉中。人们在那样恶劣的天气下站在河水里，表情虔诚，仿佛暴风雨是神祗所赐的天水。他们宁愿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一个空洞的假象，在寒风暴雨中忍受冰冷的河水，然后，因伤寒、疟疾而死去。

　　沙加记得自己曾经看到人们对着雨顶礼膜拜，哪怕那是夺走他们生命的罪魁祸首。他也记得自己曾经在风雨中等待那些年轻战士们的到来，还有其他并肩战斗的伙伴一起，哪怕在这场战役中他们注定失败。其实暴雨本身并不可怕。

　　回忆却总是最致命的。

　　时钟敲过十二点，雨没有丝毫小下去的迹象，雷声一下比一下更震耳欲聋。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车在雷声中鸣着尖锐的警报，像是一种无力的抗议。

　　两个小时前穆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温和地问，如果一个人害怕的话，他可不可以过来陪着自己。

　　他在家。斟酌半天。

　　沙加终于错了。穆不是傻瓜，当然了解对方的话不是事实，但他也不是个聪明人，明知道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仍然义无反顾。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那么，晚安。轻声地叹气。

　　你还是老样子啊，什么都不多说。

　　彼此彼此吧，沙加，和转生前比起来你一点都没变呢——但愿他也能了解……啊，该挂断了，不打扰你休息，晚安。匆匆的结尾，不像穆的一贯风格，委婉的说法却很符合他的特点。

　　事实上，他早已看透自己了。

　　房子很大，雷声过后会有回音，空旷的房间让这种回音变得很是可怖。这座房子是沙加和那个人共有的，在复活后的某一天，他们搬了进来，没有通知任何人。米罗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卡妙说的，他们得到了大家的祝福。那以后的聚会上，他们都是很幸福地笑着，然后米罗开始八卦沙加。

　　那个人没有说过任何表示性的话，在其他人面前也没有任何不同的表情，好像沙加就是沙加，而且只是沙加，他从前的战友，转生后的朋友。在外面他没有牵过他的手，没有任何温柔的表情，好像只是极普通的朋友，还是很疏远的那种。

　　转生以后他们有了新的工作，但是那个人，只不过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平移到另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每天仍然有忙不完的公务写不完的文件，仍然早出晚归。同一座房子的下面，停着一辆银白色的雪弗莱，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每天早晨开往不同的方向。

　　但是沙加还是沙加，一如既往地维护他。他幸福的微笑成功地骗过了粗线条的米罗，卡妙虽然敏感，却不愿过多地干涉别人的事情。只有穆，质疑过这种幸福，但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无可奈何。其实沙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个傻瓜，穆又何尝聪明过。

　　雨夜，狂风呼啸。

　　第二天清晨零点半，电话又一次响起。他几乎有些焦急地抓起听筒，仿佛那是一种救赎。

　　今天加班，不回去了。有点敷衍的语气。

　　意料之中，他早不记得有关暴风雨了吧。复活以后，他从未说过任何触及到实质的话，那天也只是很随便地问了句，愿不愿意两个人合住一套房子。他也不了解自己是怎样想的，简单地答应下来。从前高高在上的教皇，也许本来就不是会与别人相处一辈子的人。同一间房子，同一张床，不同的车就代表了他们不同的方向。

　　像肥皂剧里的经典场景，是该说“今天下暴雨，可以回来陪陪我吗”，还是“该死，你竟然不记得我害怕暴风雨，我们结束了”。然而无论哪种，都不是他的风格。所以沙加只是很平静地说，哦，这样。

　　挂断电话，他坐到床上，拉开被子。

　　从这一刻起，决定不再害怕。

　　雨仍然在下，飘飘洒洒地，沙加裹进被子，感觉到深秋绵长的凉意。他有习惯性失眠已经很久，无论身边有没有别人都一样。也许第二天，他会离开那个自己一直维护的人。

　　钥匙轻轻转动，门开了，灯没有亮。

　　小心压低的脚步声直接到了卧室，很熟悉，但有些狼狈，也许是因为这场大雨。夹杂在雨水湿漉漉的味道里的，是他最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还有外面清新的泥土味。旁边的地方突然空了，那个人尽量小心地抱起旁边的枕头，拂开他落在枕上的金色长发。

　　晚安，沙加。他低声说，自语般地，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门在背后缓缓关上，脚步声到了书房。

　　沙加露出幸福的微笑，睡着了。

　　窗外，暴风雨在不知不觉中停歇。

　　——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