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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
知了在门口的老槐树上不知疲倦地摩擦翅膀,发出令人头疼的“吱吱”声。
夏天的热空气重重压下来,仿佛凝固住了似的。衬衣粘粘地贴在身上,汗水被旁边的电风扇吹干马上又冒出来,连吹出的风都是热的。榻榻米躺得有了温度,懒懒地翻个身,寻求一片凉快的地方。
顶着炎炎的日头奔波了半个月,每天拿着报纸上剪下的厚厚一沓招聘广告出门,傍晚在余温未散的夕阳中夹着几乎是这个城市发行的所有数量的报纸回家,挑灯在黑底白字中奋战,不放过每一个得到工作的可能。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扯开一个看上去不像笑的笑容。矢吹隼人,高中时代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在毕业一年之后也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满城应聘者漫天飞舞的求职简历中,随便扯下一张也印上了大学文凭。没有文凭,可以,只要你有后台有背景,一切都好办。如果两个都没有,面试人为难地搓搓手,仿佛期待前面的人掏出厚厚的信封塞过去似的。然而隼人只是挑挑眉毛,抬脚,走人。
果然有着比学校更为复杂和残酷的游戏规则。
正午的阳光不偏不倚洒进来,他抬起扇子遮住脸。连续暴露在太阳底下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自己给自己放个假,躺在屋里睡午觉,还要受这份热罪。
柜子旁边挂着黑银高中的冬季制服外套,一年前就不需要的,这些天为找工作四处奔走一直忘记取下来,灰落了厚厚一层。三年里每次去学校前都顺手取下穿上,但周末常常忘记收起来。有一次被龙看到,说老挂着会落灰,当时自己反驳说才两天而已能脏到哪里,龙你是不是有洁癖……
皱起眉头,已经尽量避免,还是想到了那个人。
半年前的某个晚上,大家坐在在高中时候经常聚会的小面馆里,谈起自己的近况。那几乎是毕业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土屋从一个大公司的最底层开始做起,工作又累薪水又少,摇着扇子抱怨不断。日向拍着他肩膀说自己的状况也不好,还在酒吧那种地方打零工,整天时差颠倒。小武倒是进了一家八卦杂志社,但在竞争对手层出不穷的环境下,那杂志社好像随时都会倒闭。隼人玩弄着面前的小酒杯,一直安静地听大家发牢骚,心想自己说出半年没找到工作的现实会怎样。
各自点了吃的,不约而同要了很多酒,量大得足够灌醉每个人。
龙那天晚上迟到了,饭上齐才赶过来。听日向说毕业之后龙好像一直很忙,几次联系不上,今天的聚会还是挤时间才能过来。轿车停在门外,人穿得西装革履,还打了领带,皮鞋一尘不染。他带着歉意说今天加班来晚了,坐在隼人旁边留出的位置上。但在隼人的感觉中,除了那张脸之外,关于龙的一切都变得极度陌生。
半年,只是半年的时间。
那天晚上大家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没人有空去数那些瓶子。隼人放着面前的拉面没怎么动,拿酒当饭不停灌,其他人被感染得一样很high。只有龙因为要开车始终没沾酒精,与周围四个醉鬼的反差就像他们的穿着打扮那样悬殊,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出面馆的时候,龙提出要送大家回去。日向和小武架着土屋说不用了,把醉得最厉害的那个家伙送回去就行,而且他家离得最远。散去之后龙拉着隼人把他往车里扶,那家伙前一秒还大着舌头嚷“老板再来一瓶”,看到路灯下那辆高级轿车突然好像一下酒醒了,死活不要进去,挣脱龙的手靠着墙站稳,蔑视地看着那辆车。
“隼人,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龙平静地说,要过去扶他。
隼人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高级西装笑:刚才在挣扎中被弄皱了,干洗熨烫一定要花不少钱。“很好呀,龙。”带着笑容半天才开口,“很好。”
龙皱了皱眉头,“有什么话先上车再说,”,又过来拉他胳膊。
“现在想起来,刚才一直忘了问你的情况,”隼人突然清醒得好像没有喝过酒,笑容渐渐变得讽刺起来,“不过看样子你过得很舒服,小田切少爷~”
龙听到那个称呼惊讶了一下,开口想要解释什么,隼人的笑容消失了。“在学校里怎么没发现,你穿这种贵重的衣服这么合适,只是这周围的环境太委屈你,”他转身向阴暗的巷子挥挥手,“你应该站在大酒店里,身边围着跟你身份一样的少爷小姐——哼~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龙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怒气。
“哈,我想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隼人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极其尖锐,能刺伤人,挑起眉毛看着他,“矢吹隼人算什么,不配跟小田切少爷说话,别降低了您的身份——”
龙没有等他说完,冲上去揪住了他的衣领想让他清醒清醒,隼人狠狠地瞪他,自己先挥拳打在了龙的脸上,然后肚子上挨了对方一下。有了开头接下来顺利了许多,每一个战争都需要导火线,两人转眼间就打得不可开交。隼人其实并不清醒,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落在龙身上,龙也毫不留情地还击,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深仇大恨。口腔里充满了血腥味,模糊的意识也转化成发自胸腔的愤怒:“你活你的我活我的,滚回你自己的世界去,有矢吹隼人这个朋友早晚你会后悔的!!!”
“你给我听好了白痴,我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站在我永远也到不了的高度,可以尽情鄙视我……多少有钱有权的人巴不得自己不跟我们这种人有牵扯……!!”
“闭嘴!”
之后的事隼人选择性遗忘了一部分,只记得自己稀里糊涂什么话都往外冒,对着那个自以为陌生了的龙,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变了,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连对打的感觉都跟从前不一样。渐渐的,在含糊不清的话里面他一直在强调一件事:在学校的交情止于学校,走出来他们就进入了不同的社会,没道理再谈什么兄弟义气。矢吹隼人没用到连工作都没有,这么大的人还在外面混,不配跟西装革履的小田切龙一起喝酒吃饭……
阳光的角度随着下午的到来倾斜了一些,隼人把扇子挪挪地方。虽然累了这么多天,在这样闷热的午后完全没有困意,反而格外清醒,干脆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旧风扇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知了在外面拼命地叫。回忆的潮水突然涌了上来,那些选择性遗忘的部分硬是在热浪中塞满他的大脑,强迫他想起后面发生的事情——
醉酒加上刚才激烈的打斗,隼人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眼神仍然仇恨地盯着旁边的龙。龙抬头对上了那个眼神,目光背后有复杂的看不懂的东西,然后揪住隼人的衣领,像战争开始之前那样。“我从没有那样想过,”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像刚打完架,看着他的眼睛,“小田切龙从来不觉得矢吹隼人没用,从前没有,现在也是——”
路灯昏暗的光芒下,隼人模糊地看着龙的脸越来越近,心脏像被捏在手里,越来越紧,龙染回黑色的留海就在眼前——没有醉的潜意识告诉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两个之间实在匪夷所思,但隼人知道自己的潜意识绝对正确——最后一刻,他猛地转过头,龙的嘴唇落在了脸颊上。
以今晚没有过的神色冷静地看着他,冷静得不像那个喝醉的隼人,刚才顶着波澜不惊表情的龙却平静不起来,变得有些尴尬,头低了下去,放开对方的衣领。“对不——”
道歉的后半段说不出来了,隼人抬起他的脸狠狠吻了上去。龙的动作有点僵硬,很不配合,嘴唇没有想象中吻起来那么舒服——我为什么要想像这个?!隼人想抽自己却没停下来,继续狠狠啃噬着,像大型动物在霸道地寻找食物磨牙。这感觉根本不像是在接吻,酒精的味道直冲鼻子,龙皱起眉头。
突然隼人放开了他,在对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把他狠狠推到一边,背撞到身后的墙上。龙抬起手背蹭了一下嘴角,一片红色,在刚才的酒气中没感觉到血腥味。对面的隼人开始放声大笑,从胸腔发出来,底气十足的笑声,不停地笑着,好像疯了一样。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龙上前想看看他的情况又被推开,只能看他扶着电线杆吐了出来。晚饭没吃多少,最后变成了咳嗽夹杂着干呕,吐得昏天黑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喉咙被胃酸刺激得说不出话,打架的后果马上表现出来,全身散架了似的疼。父亲刚拉完一趟活在家里休息,有人敲响了门。问候的声音低低传来,隼人听出是龙的,干脆翻了个身,装作睡熟了。
当时是冬末春初的中午,枕着胳膊装睡的隼人听到龙放轻的脚步停在柜子前,然后走到自己旁边,在榻榻米上坐下来。冷战还没结束,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理你,隼人心想,继续演技很好地装睡,甚至还响起了低低的鼾声。
出乎意料地,龙什么也没做,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坐在那里。隼人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他一定想说什么,又很清楚地知道最好不要开口。哼,还算识趣,忍不住在心里咕哝一声。
午后的时间变得很难熬,隼人一点困意都没有,他倒是希望自己能睡着,这样就不用费力伪装了。不知过了多久,龙终于起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脚步声刚消失在自家大门外,隼人就猛地坐起来,一眼就看到对面柜子上的制服。上面的灰被擦干净了。
那时的自己下定决心要向龙道歉,走到小田切家附近却碍着面子没再前进一步。现在想起来是不是一件制服就把自己收买了,撕破脸的那个晚上明明决定不再和他来往的。
闹钟响起来,三点整。这个炎热的中午隼人根本没睡着,想了半年前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他爬起来抓抓头发,继续去跟桌前的一大摞报纸奋斗。那之后与龙就没有什么交集了,还想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不如继续收集招聘资料来得实在。
毕业一年之后的这个烤死人的夏天,矢吹隼人学会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不知道跑了多少次人才市场,顶着日头拿着个人简历到处投递,一次次碰壁再卷土重来。电话费的单子一个月比一个月长,刚买不久的鞋子硬生生地磨薄了许多,踩在太阳炙烤过的地面上有些热,桌子几乎被花花绿绿的广告单埋起来。爸爸和弟弟都在帮忙,全家总动员,抓住每一个细小的机会。每天中午他带着一身疲惫回家,踢掉鞋子,在桌上扒几口饭,一头栽到榻榻米上睡一觉,下午爬起来继续去找工作。风扇好像坏掉了,越吹越热,知了一声高过一声挑战着他的耐心。湿热的空气使得汗水不能蒸发,贴在身上,阳光直直晒进来。然而真的太疲惫了,眼皮实在睁不开,隼人在这样的夏日午后沉沉睡过去。
身上多了一片阴凉,好像有人帮他遮住恼人的阳光,身上顿时舒服了不少。清清凉凉的阴影下,他开始响起低低的鼾声。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隼人使劲伸了个懒腰,看看表,拿起包奔出门。
其实只要装一个窗帘就可以解决的事,隼人却总也不记得。以前是真的忙得忘记了,后来是不需要了。接下来的伏天里,每天中午午觉时分,炎热的天气好像不那么难熬,总会有可以代替窗帘功效的解决办法。他曾经一度怀疑是不是快秋天了,正午温度不再那么高,看着日历总觉得不对。
每天躺下进入半睡眠状态的时候,都感觉周围浮动的空气变得凉快起来,于是咧嘴笑着睡过去。午后的小睡竟变成了一天中他最喜欢的时刻。隼人不喜欢考虑复杂的事情,虽然察觉这种惬意的凉爽与从前相比不太对,也没心思想太多,反正也没什么坏处,自己很舒服。
日子久了,他偶尔在半梦半醒状态感觉到身后好像坐着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帮他挡着日头。眼前一片朦胧看不分明,模模糊糊地感觉那人好像一直看着自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投下令人愉快的影子。
爸爸或者弟弟吧。隼人心里咕哝一声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偶尔在吃饭的时候说起来这件事,向父亲说您以后不用担心我,睡个午觉没什么的,心里对这份关心其实挺高兴。父亲瞥他一眼说谁担心你了,你自己睡自己的觉。隼人愣了一下,马上去揉弟弟的头发,你小子,偷看人睡觉上瘾啊?我哪有,拓反驳说,我自己午休时间那么少睡觉还来不及……听到这里隼人差点把茶水喷出来,放下杯子咳嗽。那是怎么回事?!
中午忐忑地躺好,甚至忘了摆“大”字型,隼人想看看是不是什么人偷溜进自己的房间。可今天中午什么人都没出现,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抵挡不住睡眠的诱惑,最后撑着睁开的眼睛终于闭上。
有风吹了进来,很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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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佯睡抓人以自己真的睡着告终,隼人再没有闲情逸致抓贼了。寻找工作有了一些进展,有几家用人单位看过自己的简历之后表现出有兴趣的样子,已经约好时间再会面。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他翻出压箱底的西装,高中制服挂在柜子上碍事,已经取下来却不知怎么不想放进衣柜里,思来想去又挂回原处。
得到面试机会有些激动,午睡的时候睡不踏实,脑海中不停叨念准备好的自我介绍词。要是高三的时候在模拟面试会上好好表现就好了,起码有个经验,山口说的那一堆外星话似的东西总会有点用吧。隼人在榻榻米上来回翻了好几下。
又来了。
他其实没有看到那个人,因为背着窗口的方向,是感觉到的。有这样的感觉实在不可思议,但他就是仿佛能透过身体直接感觉到那个人似的。阴影投在身上,像平时一样清凉。可是当他翻过身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些,又觉得身体沉重得动不了。
第二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隼人穿上西装,借了父亲的领带,夹个皮包信心满满地出门。一上午有三个面试,时间有些紧,昨天翻来覆去重复的个人简介都倒背如流了。
出乎意料,中午他早早就回来了,黑着脸一声不吭,直接把自己锁到屋子里。进门的时候掩盖住了脸上的伤口,隼人四仰八叉地倒在榻榻米上,举起打青了的拳头。
三家公司里面,竟然有一家是做不正当生意的。面试现场灯光昏暗人声嘈杂,烟味酒味混合在一起,连空气都暧昧不明。自己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竟然有人上前动手动脚,老板看他的眼神有说不出来的猥琐。老板身后,有两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人抱在一起接吻。隼人觉得胃在翻腾,站起来不自然地说对不起,我失陪一下。老板脸上立马变色,手一挥周围的人就围了上来。他痛痛快快地打了一顿,也没少挨打,挂着彩回家了。
现在躺在自己的床上,隼人还想骂那些人不要脸,低级,龌龊,明明都是男人——突然半年前那个吻硬生生挤进他的脑海中,他也吻了一个男人,他吻了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伙伴好哥们,他吻了龙。
那不一样,是龙先开始的,我只是还击——可这样的自我安慰并不起作用,隼人拼命晃着脑袋想忘记这不愉快的记忆,却记起来更多,多到不胜重负的神经快要崩溃。
他想起小田切龙的脸,从半年前冷战开始就忘记的脸,却比什么都清晰。8岁的时候,12岁的时候,15岁的时候,18岁的时候,各个时期的龙在眼前晃着,仿佛强迫自己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你好,我叫小田切龙。
——今天又没带便当吧,怎么没把自己忘了?
——不要说话了,吃吧。
——大冬天还穿这么少,感冒很酷吗。
——你房间没有窗帘吗,还是你有暴露癖?
——校服这样挂着会落灰。
——小田切龙从来不觉得矢吹隼人没用。
——隼人,我爱你。
他甚至还能想起这些话的出处和龙说出它们时的表情。好像近距离观察一片树叶,根根脉络都看得很真切。
最后一句是半年前那个晚上龙说的话,隼人吐过之后靠着电线杆难受得想死,他在旁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自己吐得脱水半昏迷着,什么都来不及回答,之后似乎被架到车上,醒来就看到家里的天花板。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原来还记得。隼人想自嘲地笑笑却实在笑不出来,胸口喘不过气,周围的气氛压抑着,想大声叫出来。究竟怎么了?
父亲在客厅看电视,肥皂剧的声音传来,女主角哭喊着说,我只不过是想爱你,这有什么错?!
你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我。
无论你是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田切龙少爷,我是不是平凡人一个,无业游民的矢吹隼人,我们都可以做好朋友,做一起喝酒逃课打群架的铁哥们。家庭地位这种东西,对我们五个人来说有没有都一个样。可是我不愿意仅仅如此。做你的朋友,现在的矢吹隼人足够了,却不能妄想将来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位置上。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身份差距悬殊,根本不够资格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我不能容忍这样的隼人与龙在一起。
踏出这一步很容易,可一旦踏出了,就不能回头。我不是从前那个什么事都不考虑,只看自己步伐走的隼人,你也不是学会拒绝和反抗的龙,你父亲把你推上那个位置,有多少东西不得不去介意。大家可以不介意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可另一个身份呢?
什么时候这么有逻辑,条理清晰,隼人抬手遮住眼睛。真像龙当年的思维方式。喝醉的时候说过的话很过分,恨我吧,最好就这样没有交集,谁也不会影响对方的生活。以后龙会结婚,有孩子,学生时代喜欢过谁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会在自己的路上走得好好的,忘记从前的事,忘记用过分的话折磨两个人的那个晚上,忘记矢吹隼人爱上了小田切龙——不,应该是忘记矢吹隼人和小田切龙爱上彼此。
也许我是笨蛋,可不会笨到不明白自己的感受。爸爸说擦肩而过的时候不要回头依依不舍,而三年的高中生活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其实那个晚上你一点也没变,还是从前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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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不觉走到夏日的末端,日子却照常炎热。最难熬的午后时光在不知名的阴凉中度过,倒也没怎么受罪。横跨几乎一整个夏天的找工作行动终于开始显露成效,隼人觉得自己在这等待中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有一家公司打来电话,提供了一个面试的机会。其实这机会来得说容易不容易,说难不难,个中缘由隼人自己自然不了解。实际上,这家公司的招聘会持续了很久,老板偶尔去招聘会视察的时候碰到过四处奔走的隼人,还不止一次地碰见。烈日炎炎,他看着这个年轻人在不同的招聘位上被拒绝,却不断地继续努力,每天都在会场奔波,这份坚持不懈的毅力实在可贵。只是隼人当时估计了一下自己的能力,总选择小公司,从来不去这家试试,还是从别的招聘商那边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放下电话隼人笑得格外灿烂。爸爸和弟弟都不在家,在厨房匆忙吃了点饭就冲进自己的屋子躺下来。这回一定能睡个好觉,他咧着嘴笑,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胳膊交叉在脑后翘起二郎腿。糟糕,别因为太兴奋反而睡不着。
又出现了,那个人。果然太兴奋了,一点睡意都没有。太阳刚把那人的影子照在身上就清醒了,继续闭着眼装睡。
到底是谁,瞒过自己和家人每天过来,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样干坐着给自己挡太阳。用意是好的吧,天这么热,凉快点自己睡得更好,可是为什么——隼人突然心里一震。
猛地翻身坐起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对面人的眼睛,带着惊讶,稍有点不知所措。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的,不是龙是谁?
“果然是你,每天都过来不用做别的事了?”隼人时刻没忘他们现在的处境,想把语气变得强硬,但怎么也绷不起脸,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一个弧度。
龙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不把我叫醒,一个人坐在这里这么闷。”隼人看着他认真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喂,干嘛,这就是半年没见的反应吗……还生气呢?以前没发现小田切君这么记仇啊~”
龙摇摇头,但是露出了笑容。
隼人见他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一会,感觉有些冒傻气。明明这些天来成熟了这么多,见到龙好像又回到黑银那段时光……冷战的僵局已经打破,房间中的气氛仍然有些不对劲,龙看上去甚至有点陌生,连笑容都是陌生的。终于隼人想起半年前的那个中午,龙坐在装睡的自己身后,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吧,虽然可能已经过了时效。
“你来找我,是想说半年前没说出口的话吧,”他试探着问,龙点点头。
“请说。”半开玩笑的语气,故意端正坐好。
“对不起。”
……
大脑短路了一秒。
比自己体温低的嘴唇落在脸颊上,没有说完的道歉,接踵而来的狂风暴雨一般的吻,疯狂的、撕心裂肺的大笑声,快要将内脏翻出来的呕吐……隼人,我爱你……虽然神志不清,所有的细节却分毫没漏下。你对我没有说完的话,确实是这一句道歉。
半年加这一个夏天,只为了这句话么。
隼人下意识地伸出胳膊,身体向前倾斜过去,把对面的龙揉进怀里。龙的体温很低,也许感冒了。然后他吻了他。
那天的最后,龙站在衣柜前面,把那件制服上的灰尘掸干净,转身看着隼人。“我走了。”
“再坐一会吧,才刚午后没多久。”对方露出让人不忍心拒绝的表情,“好不容易又见到龙。”
龙摇摇头,“真的必须走了。”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隼人稍有点失望,看着龙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突然又来了兴致,开心地叫道,“喂喂,龙,我明天要去面试了,是一家大公司,一点不输给你工作的那家!~”
“加油。”龙笑笑,拧开门把手。
“喂喂,龙,我有了足够的钱就搬出去,那时一起生活吧。”隼人突然变得像个孩子似的,热情地咧嘴笑,招牌的电死人不偿命笑容。
龙迟疑一下,但是笑着点点头。“好。”拉开门——
“喂喂,龙,明天面试完一起吃饭吧,还到那家面馆,叫上土屋他们。”
“恩,都听你的。”
“喂喂,龙——”着急的叫声。
“这次是什么?”猜到这家伙会滔滔不绝,做好要走出去的打算,一只脚已经跨在门外。
“我爱你。”隼人说,却没有笑。这是我对你没有说完的话。
一直清清冷冷的小田切龙脸上浮现出一个有温度的笑容。
“知道了,ba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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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榻米上的电风扇没有打开,外面的树上,知了已经收了声音。面试的西装和皮包放进衣柜里,领带挂回父亲的衣架上,桌上层叠的旧报纸全部放进纸板箱等待垃圾车收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纸聘用合同,已经签上大大的名字。
面试前所未有地顺利,上帝也许玩得累了,饶过找了一个夏天工作的隼人。
衣柜前仍然挂着黑银高中的制服,一尘不染。他走过去,学着龙的样子掸掉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小心地取下来,套上塑料衣套,打开柜子放进最底层。窗户上已经装好窗帘,简洁的格子图案。
以跟从前一样的动作躺倒在榻榻米上,意料之中一点困意也没有,盯着天花板。时钟滴答滴答,又是一个午后。
今天去了小田切家。
睡着吧,矢吹隼人,睡着吧。求求你不要这么清醒。睡着吧,做梦吧,像从前一样睡得人事不知,雷打不醒。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没有闹钟,隼人躺在那里看着表走到傍晚七点,站起来抹一把脸。
水滴在榻榻米上洇了进去。
窗外,夏天已经过去,第一场秋雨正落下来。
——终了——
后记:
第一篇隼龙文也算是第一篇AK。
写完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据说人走了之后如果还惦记着什么事情,是不能安心成佛的。龙是想说完那句“对不起”,没打算听隼人没说完的那句“我爱你”,虽然最后还是听到了。可以安心地走了。本来不想让隼人说那句话,说出来可是狗血到家了,但还是不忍心折磨龙。
最早想的字眼ms是:夏天,午睡,鬼故事,坐在身后。最后一句写秋雨的也是最早想好的结尾句。仍然是黑历史,但是不打算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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