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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违法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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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手吧,埃莉卡。”
“爷爷很生气……唔啊,好吧,虽然让他生气的人是我。”
“我连苏艾特是谁都不认识,我干嘛要侮辱她,更别提……”
“她根本就不是蓝波大人我喜欢的类型好吗?”
“你怎么才肯相信我?”
“别骗人了,埃莉卡。”
“你才……不是为了什么公正呢。”
“那种说起来好听却没有任何实际用处的名头不是埃莉卡你的性格会选择的。”
“如果有枪,你就决不会选择刀子去杀人。”
“心狠手辣不是你的特点吗?”
那时他颓然地趴在吧台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倒着苦水,却连正眼都不愿看我,他只是在自言自语,而我也本可以选择不搭理他。
“埃莉卡你只是……”
“想公报私仇罢了。”
“你只是在拼命逮住所有机会,来报复你恨之入骨的黑手党罢了。”
——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对了。
熬夜的后遗症异常严重,我的全身就像泡在盐水中,骨架都在发酸发胀。等拖着一副没有知觉的身体闯进那家名叫“Principessa”的酒吧时,我第一次萌发了“只有这次不想跟任何人吵架”的念头。
“喝杯什么,小姐?”吧台边的酒保不等我开口就主动过来招呼,我望着摆满整面墙的令我眼花缭乱的酒瓶:“最便宜的。”在酒保反应的空档,我改了主意道:“白开水算钱吗?”
酒保强忍着笑道:“不算,不过小姐是第一次来吧,这杯我请吧!”
“啊……万分感谢,圣母玛利亚保佑您。”我端过杯子,坐在这间时至下午1点却依然爆满的高人气酒吧里,知识分子的神经在这吵闹的酒吧里异常不痛快。
酒保擦拭着酒杯,观察到我一脸憔悴:“这里有很多客人,人源也杂……看起来小姐是职业女性,”他扫了一眼我的西装,“来威尼斯出差吗?这个时段来有点吵哦。”
“可以算出差。我在罗马大学任教。”
“哇,来交流学习么?”
“不是。”我咬着吸管说:“我是苏艾特的代理律师,来找这的老板娘斯图亚特。”
“啪嚓”一声,玻璃杯在地上粉身碎骨。
“让我想想,”我咬着吸管道:“你接下来要对我说‘滚出去’还是‘活该’?”
“您是我们的贵客。”他捡起杯子换了副表情:“苏艾特的事情麻烦您了。”他毕恭毕敬地向我鞠了一躬。“要见老板的话,请跟我来吧。”
接着他二话不说领我上楼,狭窄阴暗的楼梯一直通向阁楼。即使多少猜得出这家酒吧的后台,酒保推开门时我依然暗地里吃了一惊。阁楼里堆放着相当多数量的器材,整间屋子拥挤不堪,正当我步履维艰时,他领我走到沙发边入座。
这里不像是酒吧老板的办公室,反倒像是什么间谍机构。我尽量忍住四处打探的念头,斯图亚特已在我面前坐下。
“初次见面,埃莉卡·波维诺小姐。在寒舍请不用客气,您随便吧。”她和气地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小蓝波是我这儿的熟客。”
她根本在说废话,遗憾的是我不想接下去:“苏艾特案子的案卷里缺少了几页关键的证人证据,主法官不承认有缺页现象也不待见我,我思来想去也只能直截了当地求助于您了。”
斯图亚特莞尔一笑:“那波维诺小姐就怎么肯定我会待见您呢?这里的上面,”她指了指天花板,“上面给了我更甚于波维诺小姐的压力。”
我知道那上面不过是一座闲置的烟囱,她想表达的是这座威尼斯信息流通最快捷的站点的实际控制人,我不清楚她是否彭格列所属,但这个注册不到七年的酒吧不可能与彭格列毫无关联。或多或少,蓝波和被人做过手脚的案宗能佐证这点。
我得知道她处于何方阵营,便装出惊讶的样子:“真的吗?我还以为贵地是独立组织。”
斯图亚特的神情有轻微的浮动:“说是有所依靠,我的王,”她的手放在心口,双眸霎那间溢满精光:“她是彭格列的依附。”
我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脱口而出:“你的家族被彭格列吞并了?”
斯图亚特微微一愣,脸庞上轻浮着的伪笑如融冰迅速融化。她饶有兴趣地打量我,说:“我该如何称赞你呢,小女孩?不愧是波维诺家族的长女,你没有白待18年。”
“那18年可有可无。”
面前的斯图亚特有种莫名的兴奋,我的内心却如遭到打劫的室内一片狼藉,破堤的洪水几乎眨眼间就淹没了我之前构筑的所有信心。
她所属的家族被彭格列吞并,她家族的首领在彭格列充当人质,这女人不会为了一个世代当彭格列门下走狗的波维诺养女出半分力气。她那么聪明,斯图亚特,她是那种一眼便能判定其聪慧的女人,我的智商也不低,但劝她冒着她家香火被彭格列斩尽的危险帮我只是自找无趣。
我当下已放弃了从她嘴里套线索的方案,我该说抱歉打扰您然后立刻离开去别处寻求出路,斯图亚特却俯身凑过来:“波维诺小姐,你觉得我们合作的成功几率有多少?”
“你胡说什么?”然而下一秒我立刻闭上嘴。我注视着她那张挑不出半点瑕疵的脸蛋,她那浮在嘴角的隐约笑意,我似乎能看见她大脑里的思维过程,就好像一部做工复杂的怀表里无数严丝合缝的齿轮传带。每一步都有既定的步骤,每一个齿轮的卡槽都无比精密而设计严谨。我惊讶于这世上竟有跟我思考模式差别甚微的人在,而那人就坐在我面前对我说,你觉得我们合作的成功几率有多少?
我想这么契合的心理只有一个原因:她跟我一同,对彭格列的憎恨是如此真实。
我坐正,准备好跟一个黑手党的联手合作。这太疯狂,但眼下这个举措显得如此明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姑且让我破戒一回。
我说:“我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至少有2个陌生人在我身后盯梢,苏艾特现在住在旅馆,我不能确保她的安全。论口舌相争我不会输,但论真枪实弹的斗殴,我的体育从没得过O。”
“这不难。”她保持着优雅的坐姿,以贵妇谈天的好听声线说:“寒舍的空房很多。不过恕我提前问一句,你知道你的行为在我们眼里是什么样吗?”
“充满愚蠢正义感的白痴。”我想也不想地说,“我唯一自保的武器就是我‘波维诺’的姓氏,在这层保护失效之前,能走多远我走多远。”
“这层保护随时会失效。”斯图亚特一针见血道。“你离开波维诺7年之久且已成人,家族里属于你的只是个名不副实的名头。波维诺,或者彭格列可以在任何时间地点宣布断绝和你的关系。到时你将不属于任何一方阵营成为千夫所指。”
我摇摇头:“如果害怕我当年就不必离开。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不稀罕被黑手党除名,也不在乎什么时候因为出身被吊销律师资格证。我只要苏艾特得到她应得的道歉。”
“多好的姑娘~”斯图亚特戏谑地调侃道,“像波维诺小姐这样不怕死的年轻人已经少得可怜,我自然找不出拒绝您的理由。”
达……成了?
我感觉到紧握的拳头里湿拟的手汗,一阵不可名状的心虚逐渐泛起。
律师和黑手党合作,帕茨老师知道绝对会杀了我……
接下来的协议达成得很快,尤其一些细节我们谈得非常顺利。跟一个同等重量级的选手切磋着实省下不少气力,幸好她不是敌人,但我转念便想扇自己一耳光:暂时不是敌人。
最后她将一把手/枪送予我作为见面礼,“你总该有个防身的东西,以免二审开庭之时苏艾特找不到自己的律师,隔了几个月我们才在西西里岛的特拉帕尼港用渔网把你捞起来,因为你冰冷的尸体顺着洋流从威尼斯湾一路漂到那里了”,她带着真假莫辨的笑容对我说。
这笑话真是冷得出奇,更令我犯寒的是我也曾这么威胁过那个富二代学生,我记得当时我假惺惺地朝他微笑道:“如果明晚九点你还不把论文发到我的邮箱,先生,我敢预言我出差去处理热那亚港的那件遗产争夺案时正好赶上你的追悼会,因为渔民会向我哭诉他们的渔网没有捕到鱼而是捞起了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然后祈求我帮他们起诉保险公司不给予他们心理赔偿的行径。”
我心有余悸地接过枪,仔细打量时留意到枪托上标志着家族纹章——但不是彭格列。
好奇心使我凑近了细看,那是个并不算简洁的图纹,工艺精致。似乎是一对麋鹿的鹿角……
诶,鹿角?
繁复的鹿角花纹与记忆里模糊的印象重叠的那一刻,我倒吸一口冷气,恶寒瞬间袭上全身。
“怪、怪不得……”我抚摸着那个并不明显的图案,心跳已经卡在了嗓子眼,“怪不得你敢……违抗彭格列……”
那女人在我桌前放下一小盒子弹,我强制收回粘在纹章上的视线望向她时,斯图亚特?斯图亚特也正注视着我,视线交锋,她眼底闪现着我快忘记的血光。
“谨以此献上我的诚意,也希望埃莉卡·波维诺小姐不要辜负我们的期待,毕竟对于派不上用场的棋子,”她的手不经意间划过脖颈:“我们没有闲置的习惯。”
如同巨蟒绕上全身,嘶嘶的毒星子就在耳边响动,恐惧,虽然枪在我手,但那份时日已久的恐惧依旧从噩梦中渗透进现实里。
对呀,童年梦魇般的记忆开始在身体自卫性的颤抖里彻底苏醒,这群人是屠夫,血淋淋的影像倒转回头,是恶魔。
随之而来的是接近于疯狂的恨意。
——我的敌人是黑手党。
一颗颗子弹扣入弹夹,熟练的动作让我自己惊讶。这不算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想与恶魔对抗务必先要变成恶魔,而我无需演练,甚至不需要习惯。
当那把真枪收进我的背包中时,我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
你原本就是个黑手党,埃莉卡?波维诺。
所以毋需手下留情,用你从他们那里学会的手段来亲口咬死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吧。
“很好。”斯图亚特拍手笑道:“你合格了。”
“倍感荣幸。”
我们二人的手紧紧相握:
“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我想,蓝波,这次不是你道歉就能换回原谅的发展了。
随后我立即把苏艾特顺利送进了酒吧,她扑进斯图亚特怀中时喜极而泣,哭得像个找到妈妈的小孩。我也暂时放了心,她是原告和人证,不过同时亦是个拖油瓶,我不想在查案过程中还要为她的人身安全担忧。
要操劳的已经够多了,我这才想起去看手机,只是不免被打爆的电话短信吓了一跳。
“干什么?”我边往警察局走边不耐烦地问博士男,他如果结婚一定担任奶爸一职,凡事都啰嗦得要死。
“埃莉卡·波维诺!首席律师大人!”电话那头是恨不得掐死我的怒吼:“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姑奶奶!!”
因为我在跟意大利最危险的黑手党家族干部谈判啊臭小子!!!
但我还是把冲动之言咽下肚子,平复了一下被斯图亚特搅乱的情绪回复道:“我跟故人喝了杯咖啡,因为不想有人打扰所以关机了。”
新一轮的狂轰滥炸便在我脆弱的耳鼓膜边炸响。
在当庭对骂到达白刃战时,对手可以急躁跳脚骂娘甚至人格侮辱你,但你务必保持内心镇定。因为你是我的学生,跟那些率性而为的三流律师有本质区别。
——帕茨老师语录
“你下一步打算去哪儿?”
“去警察局拿苏艾特的身体检查报告,然后去她家看看。”
“埃莉卡,”对方犹豫着说:“这案子……不好对付吧?”
“被告的背景倒是其次,关键是证据,光是苏艾特指认还不够,但是那条暗巷没有监控,身体检查也基本没用。”
“诶,怎么会没用呢?”
“苏艾特她老爸酗酒。”每次他的反问都会让我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郁闷:“哪怕她身上伤痕累累也可以解释为父亲的家暴,再加上当晚苏艾特什么都不懂洗了大半夜的澡,鉴定几乎无效。”
“处|女膜啊!”他突然高喊起来:“检查处|女膜啊!破了的话就肯定是强|暴了!”
于是电话那头响起一阵躁动,我清晰地听见有个稚嫩的女声大喊:“老师你变态啊!”
……这个时间,刚好赶上大学里最后一节法理课吧?
我想也不想地断掉电话,下一秒钟一通陌生电话打来。
“您好,罗马律师事务所埃莉卡·波维诺。”
“埃莉卡小姐,您对面。”
那个温和的男声搅乱了所有计划。
我阴着脸转身朝小河对面望去,彭格列十代目首领正坐在露天咖啡馆外,一手拿着电话,正朝我招手。
“我能邀请您喝杯咖啡吗?”
他远远地向我露出好看的笑容。
而他对面正坐着把头埋进桌子底下的蓝波。
真的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