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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夺宝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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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茨老师走进酒吧时,蓝波正手舞足蹈地向我汇报探监情况:
“说通啦,多简单啊。蓝波大人的首战告捷!……知道吗,我就像阿纲在谈判桌上一边笑得跟见到京子姐一样,一边把话说得难听又委婉至极……‘跟我们说实话吧,谁把毒品卖给你,又是谁给你提供了货源’,用这句结尾,他的脸色就像腐败掉的牛奶……”
我正整理着从法院拿来的诉讼材料,抽出空档喝水,帕茨老师已走到蓝波身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得出你长大了不少,埃莉卡的小弟弟。”
我一口水喷了出来:“哦诸神慈悲,老师……咳咳,求您别用这么带有歧义的形容……”
蓝波半是畏惧半是惊吓得逃到我身后,还不忘在我耳边悄声说:“我算知道老姐你那么孟浪的言行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了。”
“只是理解偏差罢了。不怪你们,我年轻的时候也讨厌长辈开玩笑。”帕茨老师朝蓝波笑道,但我留意到她眉头紧锁,眼中也堆积着深沉的阴影。
我主动站起来:“您怎么会来这里?”
“埃莉卡,你还在为二审作准备吗……”帕茨老师在桌边坐下,假装翻看着那叠废纸,我注意到她偷瞥向我的眼睛同样闪动着暗光。
“蓝波?”我转头喊蓝波,才发现他早已溜上楼,我听见楼道上苏艾特一声惊呼,而后蓝波尴尬的喊声响了起来:“小姐,我朝天上诸神发誓还不行吗,我从来没有轻薄过你!我可是有……”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帕茨老师在此时清了清嗓子:“埃莉卡,有个坏消息……”
“老师,从来到威尼斯的那天起我就不知道自己哪天听到过好消息。”我为她倒了杯水:“是什么?”
帕茨老师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眸里此刻盛满忧虑,她抓住我的手:“埃莉卡,我在司法部有几个熟人,他们刚刚告诉我……虽然你很快也会被通知到,但我认为由我告诉你比较妥当。”
胸口开始有巨石堵塞的感觉。“您说吧。”
帕茨老师露出那种母亲才有的怜惜:“艾丽,我很遗憾……他们查出你和波维诺家族的收养关系,禁止身为被告亲属的你参与本次案件,并要求审查你的律师资格。”
玻璃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为什么!”我跳起来,强压着蹿进眼中的怒火:“是哪个天杀的告了密?!”
帕茨老师扶住额头叹了口气,苍老的手依然紧紧握着我的:“坐下,孩子。”
“不要!”我正怒火中烧,口气比任何时候更冲:“司法部那群只会跟黑手党狼狈为奸的蠢货!他们怎么可能有闲情雅致来管这么小的案子!”
“别着急,艾丽。”老师柔声道。
“不要!”我挥手把第二个杯子打碎在地上:“他们有什么资格审查我的律师资格!只会使阴招的货色,有本事把我的律师证直接吊销好了!”
“埃莉卡!冷静点!”帕茨老师低声呵斥道。
我的心猛地一颤。
帕茨老师看我一脸不甘,无奈地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木桌:“听我的话,艾丽。”
我闭紧嘴巴慢慢坐回椅子上。
帕茨老师喝了口水,缓慢地说:“奥斯塔(Aostar)告诉我你接下这个案子后就一天天地失去冷静,我起先还未相信,毕竟你的镇静是出了名的。”
“不用他多嘴。”我推开她递来的信件:“他只是我的助教,若想对我指手画脚,等他念完博士再说。”
“但他没说错。”老师尖锐地指出,“奥斯塔很关心你,他也是你的师兄。”
“谁要他的关——”话未吐净,我撞见老师如黑曜石闪亮的黑眼睛,只好把视线连同话题移向一边:“他不理我。”
“你不是小孩子了,得先道歉才行。”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师:“那货把关于我的所有事都事无巨细地对您讲?”
老师摆出一副“你知道得太晚了”的表情:“我很遗憾,你们一直相处得很好,然后……”
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老师还在说,却只有嘴唇在动,一切声音排斥于外,只有奥斯塔的声音还在回响:“我叫你离他们远一点!”
心口的那块石头落了地,我伸手拿过第三只杯子把它撇在地上,玻璃破碎飞绽的脆响里我开口道:“我猜这要死的消息是那个混蛋给您带来的。”
帕茨老师楞了一下,飞快地接口道:“这确实,等等,怎么会……”
我掏出电话,快速发出一条短信,回复几乎是瞬间就显示在手机上,我把手机递给了老师。
“看来是这样。”老师赞许地点头:“你沸腾起来很快,冷凝下来也不慢。”
我又愧疚地不敢面对她:“我会找回原先的镇定的。”
“祝你好运,但也不必强求。”急促的脚步从身后楼梯响起,帕茨老师往我身后望了一眼提包起身:“或许吧,有时候我会想,艾丽你像只牛一样倔强……”
蓝波狂奔下楼:“老姐!”他喊道:“老姐!”
“我不是牛,他是。诶,蓝波?怎么回——”蓝波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拽住我:“走!去警察厅!”
我被一身牛劲的蓝波拽出酒吧,连连阻趔险些跌在地上,正欲发作的脾气被蓝波的一句话堵了回去:“苏艾特的老爸——他把我们的人供出来了!!”
“哈——?!”
“这个男人。”接待室中,调查队长将一张照片推到我面前:“您认识吗?”
我摇摇头,转而询问蓝波,后者不禁打了个哆嗦:“……如,如果我说我认识他呢。”
队长朝他瞪大眼睛,蓝波立刻缩紧脖子把视线移向一边。这位警察是标准的武斗派人士,面部线条粗犷,隔着衣料我都能隐约看出他健壮凸显的肌肉。显然他对于蓝波是个不小的震慑,我不禁想起蓝波被强行带入警局的那晚被人狠狠修理过,再与面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联想起来,自己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队长先生,您的意思是苏艾特父亲供认的,向他提供毒品的毒源上线,是波维诺家族的成员?”
队长严肃地点头,并用锐利的眼刀割向蓝波:“那么,埃莉卡·波尔塞林诺小姐亲自担保的波维诺家族少爷……”
“蓝、蓝波大人……”蓝波鼓起巨大的勇气仍不敢与他撞面:“我,我见过这小子……一面啦,就一面,他本来就……我是说……”他口齿不清道:“我上个月见到他的时候,他是违反了我们家的规矩,被带到墨西拿由我爷爷宣布惩罚的……”
“他可能差点被踢出波维诺家族。”我耸了耸肩,对队长道:“即使如此,也不足以构成蓝波的犯罪证据,苏艾特的那些情况我跟你细细说过了。”
队长以凌厉的视线视|奸了我和蓝波数分钟:“我个人相信波尔塞林诺小姐,她几年前帮过警方一个大忙……我确定过你的正直与坚持,既然你如此肯定,我可以把审讯结果拖延几天。”在蓝波咧开嘴角时,他话音一沉:“只几天。”
我拉着虚弱的蓝波站起:“我代苏艾特向您表达敬意,诸神保佑您,先生。”
蓝波离开队长的目光范围时恐惧得双腿发软,不仅如此,他誓死不从正门再走一遍:“我决不在他们那种‘你是强|奸犯’的眼神里遭受侮辱!”
我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架出去:“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辩称自己无罪吗,你惧怕他们的想法做什么,给我从正门走出去!”我使劲拍他的后背:“挺胸抬头,堂堂正正!”
“是……是啦!!”
——“托你的福,他们的眼神已经变成‘黑手党竟嚣张到大摇大摆进出警局’了。”走出警局,蓝波对我怒目而视:“蓝波大人的名誉!”
“早就没有了。”我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相片:“此人被家族判决后便失踪了……怎么找到他呢?”
“找他干什么啦?”蓝波不满道:“现在苏艾特无罪,赶快抓紧把我的案子解决吧!”
我无限怜惜地瞅了他一眼:“蓝波,我亲爱的弟弟,有时候我真的想,既然同在一个家族受同等教育,为何你我的智力范围不在同一线上?”
蓝波瞪起眼睛,只是他刚要反驳便突然止住了怒意:“……斯图亚特姐?”
我感到半分惊喜:“老师说的不错,你果然长大了……”我拨了拨他满头乱发:“斯图亚特的最高宗旨是她的公主,而她决不能背叛麋鹿家族。因此若麋鹿下令阻拦我的行动,她必定履行职责。但……”
蓝波眨了眨眼睛:“任何行动都不能背离最高宗旨,所以她连举报苏艾特老爸都是故意的?为了把这个逃犯带到我们眼前?”
“上帝保佑,你这孩子终于能摆脱情绪正常思考了。”我抒了口气:“我不认为斯图亚特会愚蠢到连谁偷拿了自己抽屉里的手.枪都不知道,她只是迫于家族不能直接告诉我们。好了,弟弟,我们去找那混蛋小子吧,他一定还在威尼斯。”
“哎呀,这越来越像夺宝游戏了?”蓝波得意地笑道,过了半天才突然炸毛直叫:“埃莉卡你刚才什么意思!我一直都能正常思考!”
相隔一条小河的咖啡厅前,我将蓝波转向酒吧:“那你看看那两个孩子,告诉我你能正常思考吗?”
蓝波打掉我的手向酒吧门口望去,苏艾特正抱着一篮水果踏进酒吧,麻花辫的同龄女孩似乎与她聊得非常投机,逗得多日沉闷的苏艾特捧腹大笑。
我揉了揉蓝波的头,这次他没有再躲开我的手。我低头看向那孩子,他微睁的右眼在黄昏时分的光线照射下泛着微光,我还未看清他眼角溢出的是什么,蓝波猛地捏紧我的手。
“啊,疼!”我急忙往外抽,不料蓝波越抓越紧,一平的身影已消失在酒吧内,他的表情却开始结冻成冰:“姐姐。”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那晚苏艾特是从后街逃出来的?”
“你终于开窍了。”我松了口气道:“去看看那晚的监控录像吧,你会得到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