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牙医诊所的故事》舒寐

4、巫师的燕尾狗（下）

　　奥德修斯瞥了眼男孩儿，发现他并没有与自己讲话的欲望，只好悻悻地上了二楼。刚推开检查室的门，奥德修斯就听到自己老板对自己吩咐：“奥德修斯，去楼下通知那位巫师先生，他的温蒂恐怕有点麻烦，需要进行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手术。”
　　奥德修斯扶着额头，苦恼地□□了一声，抱怨道：“哦，该死。我讨厌手术。也讨厌跟巫师打交道，他们总是……”
　　“拜托，奥德修斯。动作快些，这小家伙快支持不住了。”年轻的医生一脸严肃，提起装着燕尾狗的篮子，转身去了手术室。而被提醒了的奥德修斯也展现了一下医生助手的职业素养，很是干脆地跳到楼下，对着忐忑的小巫师先生转述道：“你的温蒂恐怕有点麻烦，需要进行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手术。”
　　“啊？”小巫师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无措地卷着衣角，眼神惶恐，“手术？那温蒂她会不会有危险，是不是要……”
　　“冷静点儿，伙计。”奥德修斯不耐烦地打断男孩儿的话，把两只爪子搭在男孩儿的肩头，望着男孩儿的眼睛说道，“现在，我要以一个医生助手的身份去楼上进行一场手术。请你安安静静地待在楼下。不要发出任何可能影响到手术进行的声音。谢谢合作。”
　　男孩儿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慌不迭地对奥德修斯点头。奥德修斯满意地露出一个八齿笑，转身离开之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就知道对巫师来说只有命令和威胁才最有效。那群乡巴佬，他们从来不懂得规矩和礼数。”
　　等奥德修斯进入手术室时，亨利已经换上了绣着翠绿色常春藤的白袍，袍子领口也带上了镶着魔法能量的金刚石纽扣。两把银质手术刀也已经被医生握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
　　奥德修斯耸了耸肩，边从掌心生出一团火焰替手术刀消毒，边望着手术室小声的嘀咕：“哇，老板，这只燕尾狗是怎么了？居然让你启用了17世纪的诊断台，中世纪的手术灯，还有……这对三百年前纯粹手工艺的银刀？噢，可怜的巫师，他要为他的温蒂支付一笔昂贵的诊断费用了。不过，我觉得他恐怕囊中羞涩，支付不起……”
　　“闭嘴，奥德修斯。”亨利很严厉地瞪了自己的助手一眼，“帮我给它麻醉。”
　　奥德修斯惊讶地叫了声，跳出一步外望着亨利不满道：“不，老板。您不能这么对待您的助手。我可是一头受法律保护的龙，你不能让我去咬一头病情不明的蠢狗。您应该用麻醉剂。”
　　亨利把手术刀放在一边的银质托盘上，遗憾地摊摊手对奥德修斯说道：“很抱歉，奥德修斯。这个病例非常特殊，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奥德修斯万分不情愿地变回龙形，扇着翅膀飞向燕尾狗，在它的后脖颈上咬了一口。昏迷中的小家伙，即使被咬，也没有一丝反应。这让年轻的医生很是不解，他怀疑看了看自己的助手：“奥德修斯，我希望你的职业素养还在。”
　　“当然！老板。我对天发誓，刚才那一下足以麻醉掉半个伦敦城的人。不信的话，您可以切一刀试试。”奥德修斯不耐烦地嘟囔着，说话时，鼻息间喷出一些绚烂的小火苗。
　　亨利不理他，只是拿起手术刀照着燕尾狗的肚皮干脆地划了下去。
　　“天哪，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奥德修斯在扫了一眼燕尾狗的伤口后，恶心地退后两步。
　　亨利蹙紧了眉头：“是硫磺，硝石和一些□□的农药残留。该死，那个巫师到底喂了它什么东西？奥德修斯，给我三分浓度的月见草浓汁，我们得把这些东西清理掉。”
　　奥德修斯在看到燕尾狗那凄惨的腹部后终于沉默地敬业了一把，将亨利要求的东西递送到了他手里。眼看着他用月见草汁当清水一样，一遍一遍地冲刷着燕尾狗被污染肮脏的脏器，奥德修斯忽闪的小翅膀一时飞高，一时降低。
　　“奥德修斯，给我地狱草浆。”
　　“奥德修斯，八分火的灯芯花的花蕊。”
　　“奥德修斯，12世纪的牛皮线和配套的银针。”
　　亨利不停地从嘴里说出一些辞令，奥德修斯很认真地执行着。虽然他依旧会不由自主地念叨下亨利语法的错误，并且说明他不该对他用祈使句。但就行动效果而言，很明显是亨利的做法正确无误。
　　当这场手术在半个小时后结束时，奥德修斯把依旧在昏迷的燕尾狗丢进了篮子，然后拿着亨利刚刚配好的两瓶生长水与康复剂一并送到了楼下。
　　楼下的小巫师已经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转圈。奥德修斯一见他，立刻就想起刚才自己被恶心到的一幕，他没好气地对男孩儿：“嗨，先生，恕我冒昧，我真不知道您到底是怎么喂养您的宠物的。它的胃里简直就像个垃圾场。”
　　男孩儿脸色红了红，两只手局促地拢在一起：“我……我的家庭并不富有，所以，只好给温蒂抓一些河里小鱼吃。就在泰晤士河里的。上学的时候，我会把它带到学校，它自己会找一些田鼠，蚂蚱和其他东西吃。哦，对了，有时侯我也喂她学校餐厅吃剩下的苏格兰土豆。”
　　奥德修斯困惑地蹙起眉，思索片刻后，扭头望向楼梯口旁站立不语的亨利·格林。
　　“我说老板，好像他的食谱没有问题。为什么那只小家伙的状况那么糟糕？”
　　亨利英俊的脸上闪现出一抹忧伤地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道：“以后尽量只给它吃水果吧。泰晤士河里的鱼虾和学校田野里的田鼠并不安全。”
　　男孩儿困惑地望向亨利：“对不起，医生，你说什么？不安全？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亨利叹了口气，解释道：“人类的工业发展到今天影响的并不只有他们自己还包括我们魔法界。当化学药品和农药制剂越来越广泛的使用时，就难免留下一些无法抹消的痕迹。食物链的层次越高，体内累积化学残留痕迹就越多。你的燕尾狗体内的免疫系统已经被这些残留彻底破坏，再加上这次化工厂氨泄漏，才造成它现在的结果。如果不想悲剧再次发生，先生，您以后最好都给它吃您自己种的，无农药的纯绿色食品。”
　　男孩儿很茫然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我会的。医生。请问这次的诊金是……”
　　“不需要了。”亨利微笑着摇摇头，目光温和看向男孩儿，“如果你的燕尾狗能在一年之后还来复查，那时候再支付给我诊金也不迟。”
　　男孩儿感激地对他鞠了一躬，想想后，又对奥德修斯同样鞠了一躬。然后才局促地接过篮子，轻手轻脚地走向壁炉，拿起飞路粉，离开了格林诊所。
　　“老板，你刚才又在悲天悯人了。”
　　“不。不是在悲天悯人。我只是想看看，那只燕尾狗到底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
　　“您对您的医术不自信？”
　　“我只是对人类的疯狂更了解罢了。奥德修斯，你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一块干净土壤能种出不带任何化学制剂的水果吗？”
　　“这个……”奥德修斯忽然哑声卡壳，随后脑袋扬起，望着天花板，小声感慨，“唉，可怜的人类。祈祷吧，祈祷他们最终不会有像燕尾狗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