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杂物店》浅酌朝夕

7、第六章 爱情

　　从咖啡厅里出来，王杰觉得疲惫不堪，但心里着实安心不少，就好比人觉得身体不舒服又没诊出毛病来的时候最为提心吊胆，一旦确诊了反而舒坦了。
　　此时再面对妻子王杰心里也坦然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墨哲的那句“她不会伤害你”？
　　今天孟希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吃过了晚饭后陪着晴晴看动画片，随后又陪着晴晴做完了家庭作业，哄了女儿睡了她才靠在沙发上发呆。
　　王杰端了被热牛奶过来放到孟希的手里，“我试过了，温度正好，晚上睡眠会好些。”
　　孟希皱了皱眉头，王杰补充道：“我加了糖的。”
　　孟希拿舌头尖试了一下，觉得味道正好，才乖乖的喝了。
　　“你以前不爱太甜的东西。”
　　孟希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我现在爱了，不可以么？”
　　“怎样都好。”王杰把空杯子拿到茶几上，拉了条凳子坐在妻子对面，深呼吸一下压下所有的不安和颤抖，“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孟希乍听一愣，随即笑了，她坐直了身体，眯着眼睛，勾起嘴角，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立刻回答。
　　王杰被她那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那是一种高傲得寂寞的神情，世间的一切都只配被她踩在脚下，那又是一种防备极深的自我保护的神情，那一句话已经撕开了一切的面纱，蚀媚心里百感交集，有释然有庆幸有害怕还有怅然若失。王杰就这样简单又平静的问出了这个问题，一时间让她无所反应，第一时间就本能的保护了自己。
　　王杰还是有些不安，他迟疑了一下，开口：“我......”
　　“你果然还是问了......”蚀媚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惆怅，她收起了保护色，露出了一个简单的笑意，“没错，我不是你妻子，我叫蚀媚，是个恶魔。”
　　就是王杰在墨哲那里看到了鱼鱼这样的超常规现象，听到“恶魔”两个字还是被吓得浑身一震，恶魔无论谁在哪里听到都会不自觉的和某些贬义词联想在一起。
　　王杰顿时陪着十二分小心忐忑的问：“你......为什么会......”
　　“这个问题嘛......”蚀媚把头一转对着空气问：“我要回答吗？”
　　王杰正觉得莫名其妙，蚀媚就很好心的解释了，“你看不见，我在问孟希。”
　　王杰又是一震本能的睁大眼睛在客厅里搜索，可是他果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一声声唤着：“孟希，孟希，孟希......”
　　孟希一直站在他身边一声声的应，早就哭得一塌糊涂。
　　蚀媚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怎么想的，看到这个局面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觉得平静，她就像一个旁观者那样看着他们，一声不出，就这么看着。看着看着忽然才好笑的发觉，她可不就是个路人甲么？他们的生命中早已嵌入了彼此，跟谁都没有关系，跟她......自然就更没有关系！
　　可不是么，本来就应该没有关系不是吗？她，只不过是来等一个轮回，这里的一切，诚如孟希所说的都不是她的，即使她暂且用了孟希的身体，也断然不是她，不可能真正拥有什么。
　　蚀媚将身体全部缩到沙发里，低垂着眼眸，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那是她所不熟悉的感情，她还没有学会如何去控制这些感情，只是感到双颊的凉意，抬手一抹，居然是泪。作为一个魔，居然学会了流泪，说出去真是要丢脸丢到死了。可是这泪水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样一直不停的流，收也收不住。
　　正当她感到茫然无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温热的手掌轻柔的为她摸去泪水，蚀媚眨了眨眼，看到王杰已经收拾好情绪关切的看着自己，一时间更是觉得百感交集，身体比思维更快，扑到王杰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等蚀媚的哭声渐渐收住了，王杰才扶她坐好，蚀媚抽噎了一会，接过王杰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才算真正的平静下来。
　　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孩子赌气般的语气说：“你问吧。”
　　王杰看到她这个样子哪里还问得出口，只好好言哄着她去休息了。
　　蚀媚看着他点点头说：“既然你对我好，我也不能不报答，我可以让你看到她，直到我醒来为止。”
　　蚀媚本来就身体不好精神更差，头一沾枕头就睡熟了。随着她呼吸越来越均匀绵长，客厅里渐渐的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王杰深深的看着妻子，孟希也深深的看着他，几步之遥好像走了千山万水一样艰难，谁都没有说话，谁都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当蚀媚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撑起疲惫的身体坐起来，这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颓然的靠在床头，闭着眼睛轻声哼哼，“要死就快些死吧，这样不死不活的吊着真烦！”
　　孟希问：“很难受吗？”
　　蚀媚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来试试。”
　　孟希黯然，“我倒是想。”
　　蚀媚气极反笑，“孟希你好没有良心，我替你受了这么多苦，你还要说风凉话。”
　　孟希抿嘴笑了起来，学着蚀媚的语气神色说：“你不是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么？”
　　蚀媚一愣，把头偏向一边，茫然的嘟哝：“我不知道。”
　　孟希收了笑，坐到床头来，伸手握住蚀媚的手，抓了个空，于是就虚握着，“蚀媚，我是真心的感谢你。”
　　蚀媚猛地抽回了本来就虚握住的手，“砰”的一声力气大得撞到了床头上，手腕一阵疼痛。
　　“孟希，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真是个残忍的人！”
　　孟希扯了扯嘴角，点头承认了，“我是一个又自私又狠毒的女人，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愿意放弃爱情，哪怕就这么守着他们直到海枯石烂也无妨了。”
　　蚀媚哼了一声，甩甩手揉了一下，半眯着眼睛说：“不过你很诚实。”
　　孟希笑了起来，“那是跟你学的，蚀媚你真的是个好姑娘，你也会遇到一个真心待你的好男人的。”
　　蚀媚摇摇头，也不说话，屋子里就只剩下她衰弱的心跳的声音。
　　晚上的时候王杰做了四菜一汤，看上去色香味俱全，他盛了四碗饭，在孟希的碗里堆满了她喜欢的笋丝儿，转头又给蚀媚夹了一筷子鸡丁。
　　蚀媚盯着根本没人动过的第四只碗食不知味的扒了两口饭，就心不在焉离开了饭桌。
　　孟希坐在饭桌上，没人能看到她，但是王杰就是知道她肯定坐在自己的身边，于是更是殷勤的夹了两筷子的菜。看着堆得满满的碗，孟希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这种温馨而简单的生活她究竟失去了多久呢？
　　什么是幸福？
　　这不就是幸福吗？
　　是她遗弃掉的幸福啊......
　　她竟然用幸福和恶魔换来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永生”！心口涨得满满的，被各种各样的情感充斥着，泪，不知不觉中滑落......

　　似乎从那天起，蚀媚才算真正的融入到这个平凡的人类家庭中，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虽然她仍旧顶着孟希的脸，可是屋子里谁也没有把她当做孟希来对待。她是蚀媚，一个等待死亡等待轮回的恶魔。
　　现在的蚀媚整个儿蔫在床上，有的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王杰也不来打扰她，看得出蚀媚有些躲着他，所以端茶递水这样的活自然就落到了女儿晴晴身上，也不知道王杰是怎么给晴晴解释的，反正晴晴也接受了这个看上去像妈妈但又不是自己真正妈妈的女子。
　　看着小小的柔软的手一勺一勺的喂自己吃饭，蚀媚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样的感受，只是不愿意看到这个孩子失望的神情，即使吃不下也一口一口的把粥给咽了。
　　可是没一会就觉得胃里撑得难受，跌跌撞撞的跑到洗手间里全给吐了，蚀媚那冷水拍了拍脸，抬眼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打量孟希的脸，但是确实第一次明显的在这张脸上看到了死亡到来的预兆。

　　蚀媚挣扎的掀开眼帘，入目的是王杰憔悴不堪的模样，头发没有好好的梳整齐，下巴的胡渣没有刮掉，浓浓的两个黑眼圈衬得那双眼睛更是焦虑，看到蚀媚醒了，他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抓住了她的手。
　　蚀媚轻轻一挣，王杰抓得更紧。
　　“你希望睁开眼睛的是谁？”
　　果然，此言一出王杰几乎逃跑似地放开了手，略显狼狈的笑了笑，“我分得清楚。你不要这么时时提醒我好吗？”他一手捂住眼睛，声音低沉而脆弱，“蚀媚对不起，让我休息会。”
　　蚀媚看着终于撑不住的男人伏在床边，肩膀不住的抖动，几声压抑的哭泣声在房间里沉重的弥散开来。
　　蚀媚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深深的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没有让眼泪流出来，用轻到大概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说：“是孟希......”
　　是的，他所爱的人始终是他的妻子——孟希。
　　她从卫生间出来就觉得昏昏沉沉眼睛也一阵一阵的发黑，腿更是完全没有了力气，在栽倒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飞奔而至的王杰，他那样紧张的抱住她，那样急切的一声声喊着：“孟希，孟希，孟希......”
　　那一瞬间蚀媚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昏迷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兰溪，那个时候兰溪的爱人已经去世了，兰溪被强行带回到了魔界关了起来，蚀媚是唯一一个来看望她的人。
　　她安静的陪她坐着，听她讲他们的故事，讲她笨手笨脚的织毛衣，讲他紧张的握着她的手带她踏青......那样美好，酸甜而又温暖。
　　兰溪笃定的告诉她，那是爱情。
　　爱情，原来那样的才是爱情。

　　“孟希，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跟我哥签下契约的呢？”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很喜欢蚀媚的说~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