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杂物店》浅酌朝夕

10、第二章 梦魇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里参杂着酸腐的味道，朦朦胧胧的天空中连飘落下来的雪竟然都是血一般鲜红刺眼，程函揉揉酸涩的眼睛一脚深一脚浅的摸索着往前走，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前方影影绰绰的有一缕光亮，仿佛是牵引生命的希望之光，柔和而安详的指引着道路。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啊走，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一直到程函的两条腿已经再也迈不出半步了，他颓然瘫倒在地，那道光却还在看上去伸手可及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的地方。程函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的喉咙干涩难耐，仿佛有几天没有喝水的样子，连嘴唇上都严重的起了皮子，稍微咧咧嘴都会让嘴唇出血，汗水沿着额头滑下，滑过嘴角苦咸苦咸，更是刺激着干裂的嘴角一阵抽痛，他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不禁疑惑，这双手真的是他的吗？他的手哪有这么破败？是的，破败，大大小小无数的伤口布满了整双手，包括手臂上，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右手手肘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赤红赤红的色泽，繁复诡异的花纹，程函小心的拂过这个印记，心中一阵抽疼，火烧一般......
　　“嘀铃铃——”
　　程函伸手下意识的朝床头摸去，艰难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抓在手里的闹钟，很准时——8点半。慢吞吞的坐起来，程函歪着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时间有点愣神，他跳起来冲到妈妈房里的穿衣镜前仔细的看着镜子里的人，还是他，没错，完好的，没有干裂的嘴角，没有无数的伤口，只有从噩梦中惊醒的满头大汗，和不知为何在脑海里挥子不去的那个混沌的世界，甚至觉得房间里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中夹杂着酸腐的味道。程函一个箭步来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心跳仿佛被楼下人来人往的谈笑声慢慢抚慰，也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程函掬起冷水拍了拍脸颊，用力揉了揉脸。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手肘处，那里的皮肤完好无损，唔，只是那天晚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到今天居然还有一点淤青，他皱了皱眉头，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仅仅是一点淤青而已，并不是那个赤红的印记。程函自嘲的笑笑，甩甩头，自己还真是疑神疑鬼。
　　只是梦而已。
　　***
　　翻着跟英语一样枯燥的法语书，书本上整整齐齐的记满了笔记，那字写得极其工整，印刷上去似的，程函百无聊赖的拨着课本有些心不在焉，易峰从遥远的Z市不断的发来彩信，对此次的合家欢图文并茂的大书特书，山多巍峨啦，水多清澈啦，但是饭真是难吃啊，吃不惯，末了总是不忘加上一句：“媳妇儿，可惜你没来，晚上凉得很，感冒了！”诸如此类的话。程函看着短信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连眼角都带着暖暖的笑意，不用看他也能想得到易峰那装乖讨好的样子。
　　易峰的短信他总是从头到尾的看了又看，图片下载到电脑里，伴随着他生动的描写，仿佛自己也跟着他们一起旅游了一回。
　　带着愉悦的心情，程函投入到法语的学习中去，认真的听每一节课，认真的做每一道题，认真收集着老师对他的每一次表扬，并在表扬中不断的获得信心和动力。其实并不是说程函有多么喜欢学法语，从根本上来讲，他是无可奈何，钱都交了不学行吗？不行。学都学了干嘛不往好了学啊？怎么往好了学啊，又不是真心喜欢。只能说程函是真的很了解自己，他知道自己是很要面子很有虚荣心的人。更何况，现在除了法语和暑假作业就只剩下了寂寞，平时还有学校，即使合得来的同学不多，但好在身边还要那种热闹的气氛，现在妈妈出差了，易峰旅游了，他除了把精力消磨在法语上还能做什么呢？
　　课间的时候程函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盹着了，梦里是一片宁静的海港，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风里也带着海水的味道，一个人牵着他慢慢的往前走着，那只手很柔软很温暖，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她伸手撩了一下，低下头对着他柔柔一笑......
　　程函忽然心里一突，醒了。
　　伴着铃声老师夹着课本和教案走上讲台，开始上课。这堂课程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梦，那是他童年的梦，幼年的时候吧，听过一个很美的故事，说的就是海，蓝蓝的天蓝蓝的海，翱翔在海面上的沙鸥，脚板下细滑的沙子还有可爱的贝壳，一直都是他的向往，他也曾梦想过妈妈会有一天带着他来到海边，听着海浪扑打的声音，看着太阳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迎接新一天的第一丝阳光。甚至那个时候他还梦想过......和爸爸一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程函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那是一个被他封存起来的梦呐！他还记得当他说起这个梦想的时候妈妈气急败坏的样子，那样冷硬的厉声呵斥，“你爸爸在生下你不到2岁的时候就死了！”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问过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事，一直到现在他都认为他并没有“爸爸”，那个抛弃他和他妈妈的男人算不得他的爸爸。这种认知让他很早就意识到他和其他别的孩子是不同的。这种不同如同阴霾一样时时刻刻笼罩着他，被欺负挨打也不知道要跟谁说，妈妈总是很忙很忙的去挣钱养活他，甚至时常整个晚上都不回来，整个房子里都是冰冷的，他经常一整晚的开着房里的灯把自己整个儿的蜷缩到被子里。对此，妈妈总是叹气，却也从来不说什么。只是他总是记得她那个时候的眼神，看着让他都觉得心疼，后来他就不开灯了，即使他还是那样害怕。就是这个时候，易峰伸过来的手如同拨开云雾的一丝光明一般点亮了他的生活，他一把推开了欺负他的大胖，吹吹他手上的伤口，用小溪一样清澈明朗的眼睛看着他说：“吹一下就不疼了，男子汉不要哭鼻子。”
　　“妈妈”这个词的意义是从易妈妈身上感觉到的，那是一个温柔又美丽的女子，会用轻柔的语气跟他说话，会关心他饿不饿暖不暖，会笑着摸摸他的头，会细细的把苹果皮漂亮的削下来然后给他和易峰一人一半。那个时候他总是在想，为什么他的妈妈不会对他如此这般呢？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梦终究是个梦，他早已经长大了，早已经不是需要妈妈牵着手走路的年龄了。程函抓起笔埋头在课本之间，仔细的抄写着笔记，背单词背语法背例句做卷子，他一刻不停的让自己沉浸在学习当中，填满他所有的思绪。
　　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程函打开家门看到一桌子可口的饭菜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吃饭的时候程妈妈皱着眉头打量儿子，“函函，这个礼拜你都没吃饭吗？怎么瘦成这样？”说着不由得伸出手捏了一下儿子的胳膊，“皮包骨似的，留在家的钱不够花吗？”
　　“嘶——”程函抽回了手，手肘那里被妈妈捏了之后火辣辣的疼。
　　“怎么了？我看看。”程妈妈小心的拉过儿子的手，“是磕哪儿了吧？”
　　程函点点头：“嗯，不知道撞了什么一下，好几天了，不碰就没事，就是有点青。”
　　“青？”程妈妈又抓了他的手更仔细的看了一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事，没青，估计过不了两天就好了的，男孩子不要这样娇气。课上的怎么样了？那个培训机构网上口碑还不错的，你觉得怎么样？”
　　“啊？啊......挺好的......”程函食不知味的扒了两口饭，就以做功课为名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他一手扶住手肘整个人止不住颤抖，手肘处明明青了一大片......
　　程函有点慌神，连日来他晚上睡觉就会重复做着同一个梦，让人窒息的空气，遥不可及的光明，日见沉重的身体，越来越真实的感触和身临其境的感观让他开始怀疑，那是不是梦？可是每天早晨他依然会在闹钟声中醒过来，昭示着梦里那个执着的寻找救赎的人并不是真实。
　　外面正是艳阳高照的中午，太阳将热量不要钱的泼向大地，近40°的高温让街道上变得冷冷清清，火辣辣的阳光晒在身上才让程函驱走了心里的寒意。他站在红色漆门前良久，大门半掩半开，偶尔拂过的微风吹得屋檐下的风铃发出不连贯的声响，从外面看向店里，只觉得里面黑乎乎的，连卖什么东西的都看不清。与其说这里是家店，到不如说像凶宅要更加贴切。
　　在门外踌躇良久，程函终于鼓足了勇气踏上门口的石阶，慢慢推开陈旧的门，踏入店里的一瞬间，程函眼里只剩下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双眼睛是蓝灰色的，眼角上扬似乎带着笑意，程函看到他嘴唇轻启，用足以魅惑众生的声音说：“欢迎光临恶魔的杂物店。”

作者有话说

　　哎...果然木有人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