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公園的即興劇場》貓鳥

77、无知无惧

　　昏暗的教室，惨淡的暮色，放学后的校园和上锁的教室——灵异事件和校园欺凌的高发地点。

　　玛莉像一只不愿服输的斗鸡一样狠狠瞪着围住她和潘朵拉的女生们，被瞪的人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玩味笑容，虽然放大到社会层次这样的恶意可能效果还比不上被蚊子咬一口，但在纯朴天真的学校背景下，对象又是尚在学习阶段，没有力量、不懂抗争、软弱而脆嫩的少女时，小小的恶意便成为了凌驾在心灵上的阴影。

　　潘朵拉坐在她的位置上，对一直努力维护她的玛莉露出甜美的笑容，仿佛毫不紧张眼下的劣势处景，只顾玩弄着她自己修长白嫩似是用力一点都会掰成两截的手指。

　　“我们来玩点有意思的游戏吧？”

　　玛莉知道每当她们这样说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事情…和家中有位担任警长的父亲不同，潘朵拉是被收养的，她的信徒养父母奉守着不与人争斗、禁止伤害暴力和以爱感化邪恶那一套，找上门的恶霸们通常会绕过玛莉，却不会对潘朵拉手下留情——她曾经几次看见潘朵拉在第二天早上才被从储物柜里放出来，她在无人寂静的校园里，被黑暗关住一整晚竟然没疯掉，还能笑着继续上课…

　　玛莉不知道应该庆幸她脑子稍微有点……还是佩服她心理强大好。

　　潘朵拉从来不和别人说她自己的事，她是怎么想的呢？不反抗也不挣扎，每次被欺负后也只是默默地重新整理自己的外表、书本、物品，然后一如既往地上课放学，像被输入了既定程序的机械人一样无动于衷。

　　“听说播打自己电话号码可以听见死神的声音？来试试吧!不要说你没有电话啊，我可以大方地借你一部，没有借口了吧，胆小鬼。”不比两人大多少的女孩转动着手上的手机露出恐吓的微笑，手机绳上大颗浮夸的闪烁粉色水晶差点划到潘朵拉的眼睛，少女后知后觉地眨眨眼，玛莉恼怒地推开她：“无聊!”

　　“无聊？还没玩就说无聊？你们不想听听死神会说些什么吗？”
　　“谁都知道用自己的手机播打自己的电话号码是打不通的!白痴!”

　　玛莉的口不择言惹恼了欺凌者的同伴，两个女生走上前把她架到一边，带头的金发女子笑了笑把手机架在她耳边：“那就先让你听听吧？不过…我知道你有手机的，找出来!”

　　最后一句是对她的同伴说的，立即就有一个人放开玛莉去翻她收拾好的书包，另一个压制着玛莉，用轻挑的语气说道：“乖点嘛小宝宝。”

　　“我不会告诉你电话号码的!”
　　“喔？那很难吗？”

　　主事者的彩绘指甲划开玛莉的封锁屏幕，她竟然没有上密码锁，让女子得以快速地按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拨打出去。
　　金属乐队的吵杂鼓点响起，女子笑着摇了摇手机：“号码，到手了~小白痴。”

　　她操作了一会，把手机贴了过来，当玛莉看着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号码和「拨打中」的字样，即使不太相信鬼怪什么，她也心惊胆颤了好一会儿。

　　电话音量似乎被调到了最大，贴在她耳边时一开始是一片令人惊惧的死寂，然后是响亮得刺眼的拨号声。

　　不…不应该这样的…明明……根本就打不出去…………

　　她眼中的仿惶无助娱乐了欺凌者，她们笑了起来。
　　拨号声中断了，等来的却不是挂断声音。一阵空气的杂音后，一个平板肃直得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男声阴森森地说：“今晚……你……会死………”突然一声人类模糊的惨叫，尖啸，电子的模糊杂音…电话被挂断了。

　　玛莉觉得自己一定是脸色惨白，她无力地看着三个恶魔一样的女人大笑出声，甚至无力气地阻止她们重新拨了一次，把电话塞进潘朵拉手里。

　　“好好听着吧!”

　　和人们预计的不一样，少女并非没有反应，她在所有人的瞪视下拿起手机放在了耳边。

　　无知无觉的少女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但玛莉确信她一定是听到了，因为从她这边都能听见电话漏出来的惨叫和像是切割在人体身上牙酸的锯磨声。

　　可惜这次欺凌者似乎没能得到满意的结果——潘朵拉甚至连笑容都未敛下，她温柔甜美得像一支低垂优美的大花铃兰，没有不安没有惊慌，在她身边一切都是如此安祥从容。

　　她明显激怒了女孩子们，金发女子抓起她的头发按在课桌上，她的脸被逼紧贴冰冷的课桌挤迫成扭曲的模样，少女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毛，不曾反抗也不见痛苦。

　　“说话啊!!你是不是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头被又一下猛烈撞到桌上，课桌发出刺耳的磨擦声，玛莉尖叫了一声却未能阻止又一下撞击…没有人留意到少女的眼眸深处有一丝鲜红闪过。

　　“我没有害怕。”她首次开口，没有理会额上蜿蜒流下的血液。

　　天真的眼瞳、溅在课桌上的点点红色、柔和的笑容，欺凌者被倒了胃口，寻事的女孩子们一边唾骂她是个白痴智障一边离开教室，临走前不忘提醒她们如果告诉教授就好好「教训」她们。

　　被放开后玛莉立即扑到潘朵拉面前惊恐地看她：“你没事吧？”

　　潘朵拉眨眨眼——那张完好娇柔的脸上没有血迹、没有红色，课桌上也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她天真地加大了笑容：“没事啊？”

　　“我明明看见了有血……”但无论怎么摸索仔细查看，四周都没有半点血迹。

　　是错觉吗？

　　“我们回去吧？”少女如此发问，仿佛只是继续进行被阻碍的进程，她拿起了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去。

　　“可是……”
　　“怎么了？”
　　“………那个电话说我们今晚会………”玛莉咬着下唇不安地说，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回去的路上恐怕不太安全，她害怕自己打电话让父亲来接会被忙碌刚直的父亲骂是胆小鬼，但一个人走回家更加……

　　可以的话如果能在学校过夜就好了，可是学校晚上除了应急灯也是全黑的。

　　“不会的。”
　　“什么？”

　　她睁大了双眼，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因为那个电话………”潘朵拉进行了几秒的思考，认为没办法把这件事说清楚，于是她只能重复上一句：“不会的。”

　　“……真的？”
　　“走吧？”

　　寻求安慰的女孩子无奈地抓紧她的衣袖，随着微微笑着的少女走出教室。就在走出教室的一剎，潘朵拉突然望向走廊的另一头…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明显吓到了好友，玛莉不安地看了看那一片黑暗：“怎…怎么了？有什么…在那里吗？”

　　在她眼中黑暗也只是黑暗，她有些疑惑，抓住潘朵拉的手却很紧。

　　“不。”黛紫色眼睛的少女如此回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