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变》星纪微澜

10、第 10 章

　　到婚礼结束，已经是深夜了。
　　风清殿，内室。
　　浅浅百无聊赖的坐在床沿上。她捶了捶发酸的脖子，又捶了捶发麻的腿，轻轻地站了起来。呆坐了一整天，她早就失去耐心了。浅浅扯下红盖头，随意丢在一边，打量起这个房间来。桌上燃烧着儿臂大小的红烛，将整个房间映的火红火红的。喜酒和各种喜饼喜果一应俱全。浅浅早已被折腾得肚里空空，随手拿了块喜饼就吃了起来，完全不管之前交代的洞房花烛夜的规矩。
　　浅浅吃的差不多了，就在内室闲逛起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就在这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昭王驾到。”
　　浅浅一百个不愿意的坐回原处，心里还嘟囔着：“讨厌鬼。”
　　昭风刚一踏进内室，就看见桌上狼籍一片，果皮撒的满桌都是。浅浅则随意地坐在床边，根本就没有淑女该有的礼仪，两条腿调皮地晃着。
　　昭风看见此情此景，冷哼了一声，说：“真是惬意啊！”
　　浅浅满不在乎的说：“一般一般，还不如家里。”说完，瞥了昭风一眼，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头发，又摆弄一下身上的饰品。
　　昭风没想到浅浅会这样反驳他，心里一激动，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浅浅见此情形，站起身来，朝昭风行了个礼说：“王爷身体不好，请早些回去休息吧。恕浅浅不远送了。”
　　浅浅貌似恭敬实则不耐烦的语气彻底惹怒了昭风。他冷冷地看着浅浅，浅浅也不甘示弱的抬头看着他。整个宫殿的温度霎时间冷了下来。半晌，他冰冷的说：“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安心地做你的王妃吧。”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浅浅的目的达到了，也对昭风的做法乐得其所，便不去理会昭风的冷言冷语。
　　累了一天了，浅浅和衣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浅浅忽然被一阵说话声惊醒，虽然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夜里还是引起了浅浅的注意。浅浅睡意朦胧，原本不想理睬，无奈膨胀的好奇心驱走了大半的睡意。浅浅悄悄地坐起身，向门口走去。
　　浅浅像猫一样踮着脚尖，偷偷地打开房门，她尽量放慢动作，减少音量。外面很黑，只有走廊上的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高大的树影在昏暗的烛光的映照下投下一片漆黑的影子，黑黢黢的，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有鬼魅从里头一跃而出。
　　浅浅心里有些发毛，可是既然出来了，她还是决定要一看究竟。浅浅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上，这时说话声好像又轻了不少，让人难以辨别方向。“似乎是从假山那里传出来的。”浅浅心里暗想。
　　“谁！”黑夜里忽然传出一声怒喝，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站在浅浅的身后，一把冰凉的剑顺势横在了浅浅的肩膀上。浅浅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像掉进了冰窖一样，四肢百骸僵住了。她不敢转过头去，只是这样站着。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有刀锋划过自己的脖子，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
　　“何人胆敢夜闯皇宫？”一听见这句话，浅浅支撑不住身体，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冰冷的地面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回过头去，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手里的剑锋利寒冷。
　　那男人一看见浅浅跌坐在地上，月光下是一张被吓得没有了血色的脸。他立马上前单膝跪地：“末将鲁莽，惊扰了王妃。”原来那男人是御林军统领烈风，在例常巡视时发现有可疑的人潜入皇宫，才一路跟到了风清殿。没想到，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反倒恰好遇见了鬼鬼祟祟的浅浅，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扶我起来。”浅浅惊魂未定，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说话声也是颤抖的。
　　烈风将浅浅扶起来，正想退开，发现浅浅双腿发软，完全站不稳，随时都会再摔倒下去。“末将得罪了。”烈风将浅浅打横抱起，往寝宫的方向走去。浅浅窝在烈风的怀抱里，渐渐平稳了心绪。
　　“玄冰，你吓死我了。”
　　烈风脚下一顿，身体有些僵硬。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名字会这样传到他的耳朵里。
　　浅浅明显地感觉到了烈风，或者说是玄冰的变化，偷偷地一笑，得意的说：“你再怎么易容，也骗不了我的。”
　　烈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继续往前走。表情还是一贯的严肃，没有一丝笑容。但是在心里，他思绪万千。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堪称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却被浅浅轻易地看穿。他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年来，浅浅一直捉弄他，早已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刚刚在黑暗中，即使看不见他的脸，一句话就足够让浅浅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所以，她才会一下子放松神经，跌坐在地上。
　　浅浅，闺名吴微浅，就是当初那个颠倒众生的花魁——微澜。她本该早早的赶赴京城，准备婚礼事宜。可是她实在是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嫁了人，就对着自己的爹——吴飞宏软磨硬泡，软硬兼施，才有了三个月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三月期满，就由玄冰带回京城。玄冰将浅浅带回京城后，并没有向老爷禀告浅浅的去处。要是吴老爷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做了花魁，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之后，玄冰就换上自己的另一张面孔，摇身一变成了御林军统领，开始准备婚礼的警备工作。
　　烈风抱着浅浅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浅浅的寝宫。烈风将浅浅放下，说：“请王妃好好休息，末将告退。”转身就走了。忽然烈风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说：“夜深露重，王妃还是少走动为好。”语气里有着浓厚的告诫的味道。
　　浅浅一直看着烈风的背影消失在尽头，这才转过身去推房门，却见房门上插着一支凤凰造型的紫玉簪。浅浅感到很诧异，忽然转念一想，又笑了。“还以为大哥送我的簪子再也找不回来了，没想到他居然拿回来了。”说着，浅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长长的走廊，烈风早已走远了。
　　浅浅拿着簪子，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进了房间之后，浅浅躺在舒适宽敞的床上，想着今晚的遭遇。到底谁在说话呢？浅浅带着这样的疑问入睡了。
　　另一处，飞羽殿。
　　今天的皇后有些反常，在参加完今天的大典之后，她一直有些心绪不宁。皇上不知其中原委，只以为是白天太过操劳，便柔声问：“累了吗？”皇后此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心乱如麻，可是又不能显露出什么。她只能说：“臣妾确实累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用宠溺的语气说：“那就早点歇下，我明早再来看你。”皇后看着眼前她深爱的男子，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九五之尊的霸气和威严，有的就只是平常百姓人家的丈夫对妻子该有的温柔和体贴。在心爱的人面前，他不愿意用身份来显示自己的爱，只是一个平常的“我”，就给了这份爱情平等的对待。爱与被爱，稳稳得站在天平的两端。没有地位，没有权势，也没有金钱，有的只是世间最纯洁的爱。
　　皇后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恍然间二十年就过去了。她抛弃了从前的一切，包括自由和家人，甘心收敛锋芒嫁为人妇，从以前的天真少女变成了现在的一国之母，他也从以前的少年国君，转眼间有了微白的两鬓。年华和青春老去，可喜的是，他们的爱没有变。他们还有一个骄傲的儿子。这些，就够了。
　　皇后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温柔的说：“皇上也早些休息。”
　　皇帝又吩咐宫女好好伺候，这才离去。
　　皇帝走后，皇后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贵妃椅上，打量着这座宫殿。这里全是自己点点滴滴的回忆，美好的，忧愁的，难过的，甜蜜的……自己一步步走来，踏着无数的眼泪和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才走到今天。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人之常情而已。人这一辈子，忙忙碌碌，不过是为了这些。无论是王公贵族或是平民百姓，没有人能例外。谁也不能。而她，除去光辉的身份，也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存在罢了。
　　“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的。”皇后坚定地看着窗外，下定了决心。隐忍了二十年，也是时候了。二十年前的噩梦，她决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窗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音。不一会儿，窗子打开了，一个黑影敏捷的跳了进来。绕过守夜的侍卫和宫女，没有惊动任何人，闪进了内室。
　　皇后仍是保持坐着的姿势，感觉到背后有人，也不惊慌失措。她将一份明黄色的圣旨递过去，只是淡淡的平静的说：“动手吧。”
　　然后，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