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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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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象书上说,摩羯座的人,会把感情的伤口深深地埋在心底,没有人看得到,可是那些伤口永远不会愈合。我是摩羯,我会在深夜里想起我的伤口,无法入睡,但是清晨来临的时候那些伤口会在第一缕曙光里关上。
我在很长的时间都觉得疲倦,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上班第三天,老板把我叫进办公室,那个秃顶的老头,用他的胖手拍拍大腿,他油腻的嗓音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楚,“来,坐在这里,我会好好照看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后我狂奔出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我不知疲倦的奔跑,我想回家,可是这个城市太大了,单靠脚是无法跑回我城郊的家。谢嘉伟的电话号码在我心里翻滚,就好像一锅滚水里忽上忽下的一片树叶,我抓不住它,因为水太烫,我伸不出手去。
我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弄堂里停了下来,有一个年老的阿婆在卖白兰花,她苍老的声音缓慢而混浊,“白兰花,白兰花....”她看着我,黝黑的皮肤在阳光里发亮,眼光是木木的,我坐在路边,疲倦的理理头发,白兰花的香气小心翼翼的飘落在我的鼻孔里,胸膛里,我吸了口气,看看那些在阳光里晒得太久而有点干枯的花朵,站起来,我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在胖老头的惊愕中漠然离开。
第二份工作是一家外资的代表处,我是老板的秘书,老板是个很传统的老外,我小心的做事,安静的回家,我把房间收拾得干净极了,在所有的家务中,我最喜欢擦地板,我卷起袖子,跪在地板上,把地板擦得锃亮,累极了倒在床上睡着,周末的时候,我把棉被拿到阳台上去晒,暖暖的太阳,照在我的脸上和手上,我把脸伏在棉被里,喜欢太阳的味道,好像是嘉伟的味道,偶然出去,我穿碎花的裙子,但是不再带红色的头箍,生活在那时是一长串的寂寞。
于小青约我出去,我说好,在一个很小的咖啡馆,好像邻居家的后院,我和于小青坐着,絮絮的说着生活里工作里的琐碎,那一天,我遇到了Steven,他说他想找个人教中文,于小青看着我笑,我说好。
每个周日下午,我和Steven在那个小小的咖啡馆见面,在天井里晒晒太阳或是坐在藤椅上看看外面密密麻麻的雨丝。Steven 蓝色的眼睛在阳光里是透明的,他专注的看着我,“楚楚,”他说,“你是个美丽的女孩子。”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异国男人,他很帅,如果按照老外的标准。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种与这座都市不同的开朗和热情。
Steven 一直对中国对东方充满无比的好奇和向往,他申请派往中国工作,遇到我们的那一天他刚刚到中国一周,他觉得我跟他想像的中国女孩子一样,微笑,温柔的微笑。而他是个最标准的德国人,Steven 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我笑,哪有?他指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这里。我还是微笑。
工作渐渐稳定,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独自逛逛,买些好玩的东西回来,比如一个木头刻的娃娃,比如一个会舞蹈的小丑,我一个人看着这些玩具,他们是我最好的伴。在我们认识的一个月之后,Steven 邀请我去他的家,或者说他的公寓,我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他笑,露出漂亮的牙齿,“请于小青和你一起来吧,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和于小青相约去拜访他,steven 的公寓很舒服,在闹中取静的地段,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steven 说那是钟点女工的功劳,他烧菜给我们吃,说是最地道的德国菜,我和于小青看着他手脚麻利的在厨房里穿梭,太阳照进来落在他的手上,他金色的汗毛,变得透明。这个异国男人,端着盘子对我微笑。
为了答谢他的招待,我请他和于小青来我的小家,于小青临时说她来不了了,我给Steven看我的小玩意,他抱着手,笑着看我,他发现鞋架上我的舞蹈鞋,我穿了舞鞋,跳舞给他看,“我在大学里早晨练习舞蹈,可是没有练功房,怎么办呢,在操场边上的教学楼大门上发现一块镜子,我就每天很开心的对着镜子练习动作,直到有一天,有一个阿姨推开门走了出来,对着我笑。我才意识到原来那是一扇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玻璃,想着每天有人看到我对着镜子乱舞,我窘死了。”他大笑,突然拿额头轻轻地碰碰我的额头,我吓了一跳,“你真可爱。”我低了头,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就会低头。他轻轻地吻我,我突然害怕,推开他,一个外国人 Steven不解地看着我,看到我如同受惊的小兽,他起身轻轻的抱抱我,转身告辞,我看着他的背影,在楼梯里消失,突然觉得失落。
我不知道周六还要不要和他见面,继续我们的中文课程,从周五开始,我就开始忐忑,我拿起电话,在手心里紧握一会儿,再放回去。然后紧咬着嘴唇盯着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是Steven, “楚楚,”他说,“我有事要回国去,回来再打电话给你。”“哦,”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他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我很快就回来。”我拿着听筒点头。
我反反复复地想起那一个定格了的镜头,他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捧着我的脸,透明的蓝眼睛专注地看着我,我抱着水杯,发呆。那一周似乎特别漫长。
Steven在机场打电话给我,我突然觉得释然,他终于回来了。“楚楚,我可以来看你吗?我想现在见到你。”开门的时候,他张开双臂拥抱我,我没有躲,我抬头看他,看他英俊的轮廓。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我猜里面装的是首饰,“戒指?”太夸张了吧,“楚楚你看,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盒子里是一条旧项链,在鸡心吊坠里,放了一张照片,一个胖胖的金发婴儿。“真可爱。”我叫着,“这是我妈妈的项链,你愿意保管它吗,楚楚?”我点头,忘记了想这意味着什么,“做我的女朋友?”我点头,他抱了我在房间里转圈,我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害怕的尖叫,这个可爱的男人。
我的小窝变得温暖,有人和我一起看日落,替我开灯,和我挤在厨房里倒腾好吃难吃的东西,夜晚,有人和我牵手散步,我们去看新出的电影,在晚归的街道,他背着我轻快的奔跑,我伏在他背上轻轻的笑。于小青丝毫不惊讶我们在一起,她开心地看着我们,“楚楚,你需要一个人和你在一起。”
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一早起来,我很想和Steven打个电话,跟他说那天是我生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忘记了,那天特别忙,午饭的时候,前台通知说有人找我,我站在公司的
门口,周围是进进出出的同事,有的是要等电梯下去午饭,而有的刚刚从外面回来,
Steven 笔直地站在公司门口,捧了很大的一束百合,很是扎眼,我猜他知道我最爱香水百
合,他看到我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了,用磕磕巴巴的中文开
始大声地朗读起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楚楚生日快乐!”他递过花来,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小孩子似的对我眨眨眼睛,我涨红了脸傻在那里,同事围拢过来,笑着起哄,我接过花来,木木的不知道做什么反应,Steven却还没完,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我盯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耳边却是同事们的尖叫,一枚晶莹的戒指,他拉过我的手指,轻轻的单膝跪地,我知道这么做对一个以严谨著称的德国人来说是多么不容易,我开始有了知觉,我微笑着望着他,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就像现在在某个睡不着的夜晚,我想起当初的那一幕,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哭,有人说求婚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最高赞美,面对这赞美我止不住流下泪来,听不出他在说什么,那一刻,我只会点头再点头,Steven 抱起我来,所有的人都在鼓掌欢呼,而我只会哭。我是个多么爱哭的女人,幸福和悲伤都让我无法遏制的流泪,如果生活可以重新选择,我相信我仍然会选择那些让我流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