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君心换我心》秣陵树

10、第 10 章

　　因为已经辞职，也因为无法面对原来的同事，我不能再回原来的公司工作。我开始面试找新工作。在那个多雨的季节，我画了浓浓的妆，穿着整齐的套装在各个写字楼里奔波。高高矮矮各式各样的人事，看着我的简历，我想如果我是他们，也不会想招我，一个神色憔悴的女人，虽然还年轻却有一颗苍老麻木的灵魂，那种失落和憔悴，连浓浓的彩妆都无法遮盖。

　　我坐在餐厅里，对着面前的食物食不知味，有人打电话，一个上市公司的人事，她说他们要找一个助理，虽然职位不高，工资也很一般，但是看在公司很不错的份上，我决定去试试。
　　那天的面试很顺利，人事之后是经理面试，他们照例问了我离职的原因，问我为什么会找一个比以前工资低的工作。或许是天气的缘故，或许我实在忍了很久，我第一次坦白说因为我本来准备结婚出国的，可是出了点变故，只好重新找工作，他们并没有再问更多的问题，我能看到别人眼睛里的同情，这让我更加难受。

　　我收到了通知去报到上班，在新公司，我小心收敛着我的伤口，我盘起了头发，用浅浅的杏色唇膏，虽然还没有结婚，心却已经老了。忙了一天下班回家的时候，脸就挂下来了，不需要对人强颜欢笑的时候，我意兴阑珊的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昏暗的天色和窗子上那个神色黯淡的女人，仿佛是个陌生人。
　　睡不着的夜晚，我起来上网，倦了，就跪在地上擦地板，累得自己筋疲力尽的时候，倒在床上看着太阳光一点点在窗帘上亮起来。
　　公司的同事都很亲切，周末常常组织活动，打球、泡吧、或者看电影。我懒懒的没有兴致，可是呆在家里更可怕，所以我偶然会和他们一起，只是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付成彬很少参加活动，他是大家认定的聪明人，虽然眼高于顶，可是看在他逼人的业绩的份上，大家都很迁就他。那一天他一进来就坐在我身边，我看看他，还是自顾自的坐着。我懒散的看着大家聊天，喝东西，他突然问我，“我跟你换个地方喝东西好吗？”我错愕地看着他，我们又不熟悉，为什么他突然邀请我，“我们？”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笑了一下，付成彬也许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很帅，他笑起来好看得像是晚上的星星，而且平时他都那么酷，不肯轻易对别人假以辞色，突然的笑让我动心，我居然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那天的天气有点冷，但是天上的月亮是干净的，我跟他慢慢的走出来，换到街角另外一家酒吧坐下，坐在安静的窗边上，可以看到深蓝色的天上有一颗明亮的星，我不说话，想听听他说什么，那一天我们说过的话，我统统都忘记了，只记得，那一天，我明白这个男人注意我很久了，他只是不确定我是否是他要的那个人，而那一天，他大概下了一点决心。那天，付成彬送我回家，我客气的请他上来坐坐，他客气的拒绝，我不去想将来会怎么样。懒得去思考这个人是否会在我生命里停留，我懒洋洋的看着事情自己发展。
　　第二天，我下班的时候，付成彬也刚好下班，他跟在我后面进了电梯，问我要不要一起吃了晚饭再回去，反正我一个人，我知道这次巧合需要刻意的制造，就像我知道他以前总是工作到九点以后才下班，但是我不愿意去猜度任何人的心思，我说好。

　　我们在公司周围的饭店晚饭，很舒服的地方，我简简单单的吃了点东西，付成彬说我吃得太少了，我对他笑笑。我们在街道上走了一会儿，很久没有和另外一个人散步，因为不想自己会想起那个背负我的人，有一辆出租车经过，他招手，车子停下来，他拉着我的手走过去，自然而然，我在上车的时候顺势抽出了自己的手。

　　第十一章两难

　　周末的下午大雨，我没有出门，趴在阳台上看风景，看着硕大的雨滴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泥花，碎了，再来，反反复复的开放和粉碎。有人敲门，我惊讶的发现付成彬站在门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想要知道总有办法。” 他手里捧了一捧湿漉漉的百合，跟我笑笑，男人好看实在是一种罪过，比女人的漂亮更让人心折。那是付成彬第一次来我的家，我们窝在小屋里听音乐，看得出付成彬的心不在焉，只是为了陪我。晚上，我们去看电影，雨停了，天上是大片大片的云。我们慢慢的走出去乘车子，我抬头，觉得有点晕，大朵的云彩在天空急速的流走，就像一条河流里水的碎片。夜风里，我看着我的裙裾随意地在风里打转，又无趣地落下来了。我轻松地和付成彬告别，在阳台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远处。

　　我想最让我惊讶的是，午餐的时候，宁强坐在我对面，跟我说有两张音乐会的票，请我一起去。我看着这个男人，有点意外，他是那种和谁关系都很好的人，微微有点胖，但是和所有的胖子一样他有足够的幽默感和天生的亲和力。和他在一起，你会觉得舒服没有一点压力。我犹豫了一下，说自己刚好有事。宁强并不介意，继续和我聊天。
　　周四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说周五他们部门一起聚餐，有家新开的餐厅，我不好意思回绝，只好去了。我被人起哄地推在宁强的身边坐下，虽然我竭力掩饰，可是我想我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那是一顿热闹的晚饭，对于我这样不耐烦热闹的人来说好像漫长得永远都不会结束。
　　第二天，宁强带了一大篮子水果来，我开了门，隔着旧式防盗门稀疏的栏杆对着这个不速之客有点犹豫，可是我还是放他进来了。宁强环视我的小窝，跟我说，“你的空调旧了，夏天大概不舒服，要不要换一个？”我含笑着点头，这是一个细心地男人。
　　门铃再响的时候，我和宁强都有点惊讶，我们对视了一下，开了门，付成彬站在门口，我的脸开始发烫，这是一次尴尬的聚会，两个不速之客，在这样一个周末的午后先后到来，宁强客气的起身招呼，付成彬径直坐了下来，直直得瞪着他，不说一句话，轩却随意寒暄，好像总是有话说。我看着宁强和付成彬对峙着，两个男人以不同的方式站在天平的两端，这两个硬生生闯进我生活的男人，让我无所适从。许多人享受被追求的感觉，对于我，这是一种负担，平白无故的负担。
　　我开始躲避、疏远他们两个，因为讨厌面对要抉择的局面，因为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什么。可是他们却浑然不觉。

　　午饭的时候，宁强打电话给我，“周末我们一起去买空调吧，我陪你，女孩子，挑不好。”我道了谢，却觉得他有点罗嗦。

　　一天晚上，付成彬打电话给我，他在公司里加班，已经是深夜，我已经要睡着了，迷糊着拿起电话，漫无边际的聊天，在半梦半醒之间我说，“小的时候，觉得烧鹅是最神奇的食物，因为看过卖火柴的小女孩。”他在电话那头轻笑，“那我们去吃吧，肚子里塞满苹果的烧鹅，”我想我在那个瞬间爱上了付成彬，因为他说话的时候的笑意，暖暖地好像一只手拂过我的眼睛，我喜欢他说话的方式，因为他说——我们。

　　第一次，我和付成彬一起约了于小青吃饭，于小青看着我，看着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她不说话，付成彬殷勤的招呼，那一顿饭吃了很久，我侧头看看我身边的这两个人，就像我生活里全部的快乐。
　　于小青的反对让我吃惊，于小青说，“楚楚，你是一个外貌协会VIP金卡会员。”我笑出声来，在于小青面前肆无忌惮地大笑，“一个好看的男人，有什么用？他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我拥抱她，我的姐妹，“我已经足够老了。”我听见于小青的叹息。

　　虽然知道那个人不会再回来，我还是会去看看，坐在他房间的地板上，我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是个小孩，还有梦想的小孩，没有受过伤害，没有经历过背叛和欺骗，可是环视四周，看到衣橱里簇新的西装和皮鞋，时时刻刻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的生命里，曾经，有人来过却又离开了。
　　在那个秋天的早晨，我打开门，看见Steven 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擦头发，我像见了鬼，手脚冰冷，我们有多久没见，一年还是两年？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再见，我以为再见时，我会像个粗俗的农村的娘们冲上去扇他耳光，咬他，可是我没有，我连生气都没有，我只是机械的对他点点头，然后准备退出去，Steven抓住我，“楚楚，对不起。”我推开他，好像从不认识这个人，
　　那晚，我找出在柜子里沉睡了很久的“眼泪”，把它举在手里，眯着眼睛对着灯光看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把眼泪还给那个伤害我的人了。

　　我和于小青坐在咖啡馆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太阳还是那样耀眼，只是风却有点凉了，隔着玻璃，我能看见树梢、草茎上的那一点点秋天的味道。
　　“他回来了。”
　　“是。”我咬咬嘴唇。
　　我想起归还“眼泪”的那个晚上，Steven一遍又一遍的和我说对不起，这个我曾经以为一生厮守的男人，在那个晚上终于成了陌路，世间最悲哀的事情，是你已经无法悲哀，我失去了哭泣的力气，失去了悲哀的力气，甚至懒得抱怨和嫉妒，时间终于放过了我。Steven 的蓝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我看着他，不明所以，难道受伤害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