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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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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急促的门铃变成杂乱无章的拍门声后,黑子终于放弃让赖在自己腿上的屋主去开门的努力,推开那颗懒洋洋的脑袋自己起身接待来客。
门外是一名剪着利落短发,穿着时尚但此时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的靓丽女性。
女孩子成熟后的变化真大啊。
这样稍微地的感叹了一下,黑子向还在猛烈喘息着的粉发丽人点头致意:“好久不见了,桃井小姐。”
“…………哲君!”
被蹂|躏出指痕的名牌手包咚的一声落到地上,年轻的女子看着仿佛从记忆深处走来,一点也没有改变过的少年,瞬间泣不成声。
虽然已经通过电话,但是只有实际见到,她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真的是哲君呢,真是……太好了。”
捂住嘴流泪不止,却舍不得将视线移开的桃井五月哽咽着说。胸腔中那爆炸般的喜悦,令她无法自已。
“对不起,让桃井小姐担心了。”
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回报对方这份关切,黑子唯有像过去那样伸出手,抚着已经不再是少女的桃井的头顶,温声再度确认:“是的,我回来了。”
回到这些关心爱护着他的朋友们中间。
“一来就哭成这样真是丢人,把哲君吓了一跳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端着黑子泡给她的热茶,桃井自嘲地笑着:“结果还要哲君来安慰我,你一定也觉得我是个没用到家的麻烦女人吧,明明都出社会好几年了……”
“不会,”黑子摇摇头,“相反,我很感谢桃井小姐。”
不只是为了自己家人的消息,光是这份为了自己的事丢下一切迅速回国前来的真挚心意,就足够黑子感激了。
“啊、对了,雅美阿姨的联系方式——”
没能立刻理解黑子另一层意思,桃井轻呼一声,慌手慌脚地抓起提包开始翻找:“光顾着自己哭了,居然让哲君等待……是这个!”
她从提包夹层里取出一张已经有些泛黄,但明显是被主人很好收藏着的油画明信片:
“雅美阿姨出国后寄给我的,上面有哲君你家现在的联系方式。因为雅美阿姨希望我能开始新生活,不要再沉浸在悲伤中……所以按照她的意思我没拨过这个电话,但应该没什么变动。”桃井有些不好意思地的解释着。
她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提前确定一下,如果害黑子空欢喜一场就糟了。
“能够得到这个已经够好了。”黑子接过那张明信片,上面熟悉的工整字迹让他也有些鼻头发酸,虽然对他而言离开父母才不过几天而已,却也好像过了许多年。
“这个小镇的地址和赤司查到的信息一样,所以应该没错了,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这样客气啊哲君,我只是……”
“别在那里谢来谢去的啦、赶快打打看啊!?”因为要招待客人,好歹是爬起来坐在沙发上,但一直一言不发的青峰终于不耐烦地的插嘴。
这种粗鲁的态度,对打破莫名的僵局倒是恰好,所以桃井只是白了这个又不知乱闹什么别扭的青梅竹马一眼,勉强附和着:“是啊,哲君你还是先打电话吧。”
“好的……不过还要再麻烦一下桃井小姐,”捏着那张珍贵的纸片,黑子若有所思的说:“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所以还是请你帮忙拨打一下吧。”
第一个接到自己电话的青峰摔下了床,第二个接电话的赤司差点出车祸,黑子可不想再来一次幽灵电话吓坏家人。
同样想到这种“惊喜”过大造成意外的可能性,桃井用力点了点头。
嘟——嘟——嘟——
在等待中,黑子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和那嘟嘟声同步起来,越跳越快。
终于,三个人所屏息期待着的,听筒被拿起的咔哒声响起:
[chao~?]
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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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醒了,那桃井小姐可以陪我说会话吗?”
“……啊!”
正专心打量着青峰家全新布局的桃井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转过身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子:“哲君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啊?”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突然露出很怀念的笑容——原本以为这样的事情原本以为这样的情景,再也不会有了呢。
“从桃井小姐看着书架发呆开始就在了。”作为回应,黑子也用几乎成为定番的句式回答。
然后两个人都因为这具有纪念价值的对话笑了起来。
“他们几个呢?”确定黑子身后没跟着那群热闹的大个子,桃井有些好奇的问。
“因为紫原君说回去太远要住一晚,所以黄濑君也跟着说要住下,然后……大概还要闹一阵子吧。”黑子竖起食指指了指天花板,果然如果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到楼上正在拆房子的几个家伙吵闹的内容。
所谓的他们几个,除了绿间和他那一个人就可以热闹起来的家属之外,还包括从桃井那里得到消息杀上门的紫原和黄濑,赤司倒是因为还有比赛的缘故并没有赶来。
这实在是热闹不断的一天——
给黑子父母家打的电话,却被陌生女人接起只是一连串巧合的开始。
一开始听着桃井用流利的意大利语与对方交谈时,黑子也小小捏了一把冷汗,不过真相却是好事多磨的轻喜剧:陌生的意大利女人是黑子父母请来照顾老人的保姆,而就在半天前,这对夫妇已经启程去往机场——他们要回日本了!
回国的原因正是要处理即将在法理上推定死亡的儿子的后事,至少要为早夭的少年办一场法事作为最后的送别。
虽然这样的巧合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四肢健全头脑清醒一切生理机能运转良好的黑子,也只好在东京守株待兔等着给父母惊喜了。
因为这样戏剧性的错过,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就移交给‘时空重影问题座谈会’,可惜一群人最后什么有用的结论也没能得出,只成就了一场热闹非凡的老友聚会。
“……男生真是好啊。”听着楼上男人们喊着去死吧拳打脚踢的热闹,从前就是混迹其中又游离其外的球队经理有些羡慕地感叹。
其实后来她说坐飞机赶回来一直没休息想小憩一会儿,也并不完全是因为疲劳,而是多少觉得更加没法插进这些聚在一起心理年龄就会急剧缩变小的雄性中间。
真是种令人嫉妒的生物呢。
不过有些惆怅的桃井也知道,黑子专门下来找自己‘聊天’,并不是为了陪自己怀古的:“哲君你来找我,是因为觉得我和青峰君之间变得很奇怪的关系吧?”
“……是。”黑子点点头,他原本以为青峰和桃井的疏远,只是因为年龄增加后各自生活的圈子不同。但是今天青峰那种几乎不加掩饰的恶劣态度,让他不由怀疑这对青梅竹马间出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虽然直接来问桃井小姐有些失礼,但是因为青峰君一定不会老实直说,所以我还是过来了。”黑子有些抱歉地的看着桃井,知道自己的做法实在算不上绅士。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我这边是没关系的。”
读懂了黑子眼中的歉意,桃井耸肩一笑:“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我被阿大那个别扭的家伙彻底讨厌了。不过现在有哲君陪着他,以后慢慢会好起来的吧?”
吐出那个久违的昵称,桃井突然也有了倾诉的冲动。
虽然那个自己一直当做弟弟看待的男人的确既幼稚又气人,但是曾经错得离谱的自己还是想尽力帮帮他:“哲君对这个家的第一印象是怎么样的呢?”
“咦?”话题突然的跳转让黑子微微睁大眼睛,不过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又脏又乱的……非常不像一个家吧。”
将原本‘非常符合青峰君的风格’这样的玩笑话咽下去,黑子说出了自己刻意忽略的第一印象:被各种杂物、垃圾塞得满满的,却透出一股寂寞气息的房间。
“是啊,非常不像样呢。”
桃井眼中透出一丝涩意:“最后就连玉子阿姨都看不下去了,趁着叔叔高血压想要退休疗养的机会,干脆把阿大一个人丢在这边,希望可以‘逼’他学会照顾自己或者赶快找个女朋友什么的……但是,哲君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这七年里,他从没能放下‘死去’的你。
“那年知道你遇难的消息后,大家都非常伤心——我就是因为一个人蹲在你家门口偷偷哭,才认识雅美阿姨的……”桃井不好意思地的垂下眼帘:“但是就算再难过,生活也还在继续,升学的压力不会消失、如火如荼的篮球联赛也不会中断……但是阿大那个笨蛋啊,似乎认为我们就是放下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再记得哲君了。
所以在知道我和现在的未婚夫恋爱的消息时,他简直是勃然大怒,觉得我是个叛徒——也许我的确是个胆小鬼吧?没有勇气像他那样漫无止境地的等待下去,明明一直在说喜欢,却那么轻易就放下,你会瞧不起我吗,哲君?”
左手手指已经佩戴了一枚粉色钻戒的年轻女性,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初恋。
“………”
黑子此时只能静静摇头,他当然希望女孩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桃井此时并不是真的需要他说什么。
“其实如果不是有雅美阿姨一直开导我,大概我自己也会这样想着,没那么容易走出来吧?”桃井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晶莹,看向黑子认真的说:“现在想想你们果然是很相像的母子……你的妈妈真的是位很伟大的女性,哲君。”
明明自己承受着丧子之痛,却依然会不厌其烦地宽慰陷落低谷的自己,教导要自己走出阴霾寻找生活中新的光明。
“因为经常和雅美阿姨交流,我才渐渐学会收起哀伤,积极面对现实。后来她要出国前告诉我,我该试着接受别的好男孩、该从她的‘小哲’那里毕业了……”
因为这样的‘许可’,她才能够放下那段伤痛试着再次出发,才会邂逅了现在的未婚夫、得到了幸福。
但是——
“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对阿大说,他该毕业了……!”
想到那个时候抱着和自己同样的沉重心情,却根本无处倾诉也无人安慰的青峰会有多痛苦,桃井就对当初幼稚浅薄的自己有多痛恨——。她终于忍不住扑到黑子身上哭出声来:
“他那时候那么难过,甚至连最喜欢的篮球都放弃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是的和他吵架、完全否定他的选择,甚至还丢下他自顾自的去读大学……”
终于将最无法释怀的事情说了出来,桃井紧紧抓着黑子的肩膀,几乎是哭着哀求:“所以不要消失、拜托哲君你一定不要消失,不要再丢下我们、不要再丢下他一个人了!”
如果得到却又再次失去,那个男人大概真的要无法承受。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青峰君的。”默默拭去桃井落下的泪滴,黑子郑重的承诺。
想要一直待在青峰君身边,住在这个刚刚布置好的温馨家庭里,两个人相伴到永远……这样的心情是无比真挚的。
只是他也不知道,在时空重叠越来越频繁剧烈的现在,这个心愿还有没有可能成为现实。
目光越过桃井颤动的肩膀,停留在一瓶明知不存在于‘现在’的假花上,黑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真的能够永远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