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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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距今满久远的年代。
三井不是隐士，只不过碰巧住在山里。
半山腰的位置，两间木质结构茅草顶的房子，竹篱笆围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向阳面种了几畦青菜，背阴面有一丛竹子。每隔一天向打柴人买烧饭用的木柴，半个月下山一次买米买面，偶尔兴起时去山脚下的村镇转转，庙会啦祭典啦什么的掺和一把。
一个人的生活虽然有点闷，毕竟是辛苦争取来的，每天都过得很舒坦。
事实上三井家在江户有一栋不小的宅院，家事显赫，提起来无人不知。某天三井老爷最小的儿子三井寿突然提出要搬到深山里住，一个仆人也不带，说是为了体验自由。
“自由不能当饭吃”，“一个人住生病了都没人照应”，以这些理由家人不知反对了多少次，只是每次都拗不过他：硬是自己搬到半山腰上，把被派来送东西的仆人都打发回去。几次下来，家里实在拿他没办法，干脆放手让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于是他过上了类似隐士的山居生活，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一年。
某天下午，三井像往常一样去河边散步，顺手拽了一根竹子探路用。前天听打柴人樱木说河上新架了座木桥，直通往对面森林的深处。那边没有人烟，据说有很多野兽出没，架桥也只是给打猎的方便而已。他从来不怕这些传言，反而觉得挺夸张：大白天的哪那么容易遇到野兽，真遇到了估计也是怕人的兔子啦鹿啦什么的。
踏过新架的桥，伸出的竹竿突然在草丛里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蛇？狼？还是老虎？！
虽然一直无视传言，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可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是猛兽怎么办？！埋伏在草丛里，就等着昏头昏脑的路人闯过来，咬住一顿饱餐……死定了！我还年轻还没活够还没娶老婆还没继承财产……三井大惊之下把竹竿丢掉，正要拔腿逃——
奥，原来是只狐狸= =
一只纯黑的狐狸，躺在草丛里半眯着眼睛。
他四处看了看，还好没人看见，不然丢人丢大了。转身看看刚才差点把他吓死的狐狸：那家伙被竹竿戳到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眯着眼睛不愿动弹，有点不对劲。野生狐狸对外界很警觉，周围有一点动静马上藏到隐蔽的地方，这只距离人类不到一米还没有任何要逃的意思，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三井弯下腰仔细观察，它半眯的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好像很痛苦——这狐狸八成受伤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它躺在这也不是办法，天色暗下来之后肯定会被老虎什么的吃了。三井蹲下用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毛很顺很软。
与其让它在这里等死不如我救他一命，心里想着，善心大发的人蹲下把狐狸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衣服里。没遭遇反抗，看来伤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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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止血的草药和绷带，三井一刻也不敢耽搁，把狐狸放到桌上就冲进里屋找药箱。找到之后打了盆水，和白毛巾一起端到桌上。
狐狸仍然半睁着眼睛，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三井一边安慰它说“可能有点疼，忍着点”，一边用毛巾蘸水给它擦身体：毛色纯黑的狐狸身上有伤口看不出来，哪里擦到血迹应该就是了。
手劲尽可能放轻，生怕一不小心弄疼这小东西，三井额头浮上一层细细的汗。
然而擦完后毛巾上仍然一片白。
他一愣，难道伤了很久，血迹干了？
正在纳闷，桌上的狐狸突然一下睁开眼睛，站起来使劲抖了抖毛，伸个懒腰四处看了一圈，目光落到对面呆住的人身上。
三井的下巴掉了：原来那死狐狸——只是睡着了！！
狐狸看着对面刚刚被自己甩了一脸水的人类，一副“打扰我好梦活该”的不爽表情。它不止身上的毛全黑，连眼睛都是黑色的。
“咳咳，我叫三井寿，是人类。”三井清清嗓子，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笑眯眯地看着狐狸。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对方回了他一个白眼？狐狸会翻白眼么？
“你叫……对了，你叫什么？”他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想起刚才自己在河边遇到它，“这样吧，你姓‘流川’好了，流动的河水，名字是……”又看了看漫山遍野的枫树林，“名字叫‘枫’，全名‘流川枫’。”
狐狸不知懂了没有，一直盯着他，估计头一次见到人。
自认为取名挺有品位的三井还想得意一会，忽然想到既然它没受伤，自己应该把它放回山里——早知道就不捡回来了，白忙活一场。他走到门口准备出去，回头，狐狸仍然坐在桌上看着他，甚至没挪地方。
“喂，走吧，我把你送回去。”他冲狐狸说，招招手。
狐狸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安然自得地舔起爪子，无动于衷。
囧。“流川，走了。”三井用了他取的名字。
那边干脆躺下了，头伏在桌沿上眨眼看他。
“这家伙……”三井无奈，走到桌前把它抱起来举到眼前，“我带你回家，听得懂吗？”
很明显不懂，狐狸继续看着他，黑亮的眼珠好看极了。
不管它懂不懂先送回去再说。三井把狐狸放进了衣服里，像回来时一样，它仍然没反抗，在里面蹭了蹭找个舒服的位置躺好，马上进入睡眠状态。
衣服鼓出来的地方暖融融的，抱着这样一只毛乎乎的动物心里有种踏实感。到了遇见狐狸的河边，过桥，把衣服里的动物抱出来放在原先的草丛里，整个过程中它还是没一点反应。
好心的人类抓抓头笑了：“以后可要小心猎人的夹子，你这么漂亮的狐狸，被抓到多可惜。”狐狸似乎没有听见，眯着眼睛，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睡觉。“走了，还得回去做饭。”他站起身，抬头看看正在落山的太阳，转身走过桥。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点上灯，往灶里加了最后一把木柴，想着明天去找樱木买点。
玄关传来挠门的声音。
“谁？”三井心里紧张了一下。
挠门声继续。他缓缓站起来，抓起灶台上的大木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似乎是什么动物在比较矮的高度抓门，“擦、擦”的，好像铁了心要进来。三井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一只狐狸蹲在门口抬头看着他。
流川枫。
⊙口⊙
三井目瞪口呆地看着它进门，右转，跳上桌子，神情无比淡定地坐下舔毛。
这家伙，路记得还挺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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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是隐士，三井寿并不想给自己的山居生活找麻烦。
可这个“麻烦”跟着他三天，被他无数次带到桥对面的草丛里，每次都跟着他折回木屋，简直像几百年后出现的某种定位系统一样精准。最近的一次，三井丢掉它之后拔腿就跑，回到屋里迅速关门上锁一气呵成，气还没喘匀就看到桌子上趴着某只黑狐狸，表情好像在笑。
实在没精力跟它折腾，他只好让流川枫住下来，在外间给它铺了个稻草的窝。
在集市上买的小木碗一次没用过，还是崭新的，拿出来给它当饭碗。坐垫铺一个在窝里，舒服又暖和，正好可以对付山里的秋天。至于食物，三井不知道狐狸吃什么，就从自己锅里分了一些饭菜给它，它竟然都吃完了。于是之后他一直分给流川自己的饭，反正吃不饱流川还会自己出去找吃的。
一个人的生活多了只狐狸，说热闹也没热闹到哪里，说冷清也不算冷清，至少有个作伴的。
每天早上起床后打开窗子透气，出门晨跑一段时间，回家点火做饭，这些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把饭端到桌上之后一直睡觉的流川会准时醒来，跳到对面的椅子上等着吃早餐。三井哭笑不得：晨跑前哪怕踩着它走出去都不会醒的流川，对食物的香气却敏感得很。
慢慢地他弄清了这只狐狸的性格和喜好。如果用人类作比较的话，流川应该属于最冷淡的一种，对什么兴趣都不大，喜怒哀乐永远是一副表情，淡定得很，经常无视以主人自居的三井的命令。还有嗜睡如命，三井看书的时候它睡觉，三井写字的时候还在睡，三井放下笔休息时发现这家伙睡得口水都出来了。
最喜欢的午后散步也变得更有趣。
一人一狐偶尔比赛跑步，流川的速度很快，在狐狸里也是佼佼者，三井赢的次数不多。有一次喊“开始”时他故意踩着起跑线跑了出去，最后先到达终点，得意洋洋地叉腰笑。笑了一会觉得不对，低头看脚边的流川，这是什么表情！换做人的话，这个人分明在说“你踩线了”。“我没踩线，”他忍住笑正色道，可狐狸一副不信的样子，用眼角瞥了他的脚一下，好像在说“我用眼角看到了”。“不管，就是没踩。”三井摆出主人的架势揉它脑袋上的毛，流川只得给他个白眼。
虽然理论上是类似宠物的存在，狐狸根本没把对方当成主人，也没有作为宠物的自觉。
某次散步时三井捡起一根木棍扔出去，让流川叼回来，它却镇定地坐下舔爪子，抛出一个类似在说“白痴”的眼神。
“为什么不去捡？”三井大囧，又扔了一根，指向远处。流川干脆趴下装睡。
“不捡以后就不跟你玩球。”他抱着胳膊做出无所谓的表情，看看是你这只狐狸厉害还是我这个人利害。
果然一会流川叼来两根木棍，三井笑着摸他的头，“乖~”。
后来出去散步时，一看到三井有弯腰的迹象，流川就咬住和服下摆把他拽走，才使得扔棍子的游戏没有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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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虽然人烟稀少，却有许多山下村子里没有的东西，比如天然温泉。
第一次带流川过来的时候，它显然从未见过人类洗澡的地方，好奇地看着周围。三井不禁好笑，把木桶和毛巾放到旁边的石头上，脱掉浴袍滑进水里，伸手招呼岸上的流川：“过来洗吧，很舒服的。”
狐狸迟疑着走到水池旁边，三井猛地扯了它前腿一下，流川跌进水里挣扎着摸到他的肚子上，毛乎乎的爪子扒来扒去弄得他很痒。三井笑着把落汤狐狸举起来，对方湿漉漉地瞪他，生闷气。
“哈哈，别生气了，我帮你洗。”三井拿起毛巾给狐狸擦毛，心情很好地吹着口哨，笑眯眯的。
流川气还没消，仍旧瞪着他，很不配合地乱动，洗了一会之后眼神却慢慢变了。温泉的雾气飘散在四周，空气的温度很高，好像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狐狸抬头看着泡得很舒服的人类，觉得胸腔里不太对劲，到底哪里不对连它自己都不知道。晕晕乎乎中，一滴鲜血溶在水里。
三井抬头看到鼻子流血的狐狸，一下慌了：“流川你流鼻血了！”马上把它抱出水，自己也从温泉里站起身来，上岸去抓毛巾。狐狸看到他站起来鼻血流得更猛，他手忙脚乱地拿毛巾捂住它的鼻子，忙活了好一阵才止住血，长吁一口气。“是不是水温太热？都怪我，没考虑这温度对你来说是不是合适。”
流川直直看着抱着自己的三井，眼睛都不眨。
“泡得也差不多了，回去吧。”他拿起浴衣穿好，硬是把它放进木盆里抱着走。
狐狸热的时候也会流鼻血？看来自己实在不是个称职的主人，差点害宠物生病。
这之后三井不敢再带流川去温泉，可是狐狸好像洗上瘾了似的，每次一吃完晚饭就咬住衣角把他往那边拉，主人推脱了几次只能顺从他。说来也奇怪，后来狐狸没有再流鼻血，只是爱看人洗澡的毛病没改。
在确定它是公狐狸之后三井心里轻松不少，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Orz|||看它腹部的时候流川没有一点挣扎和不好意思，反而带着那么点骄傲似的，这回轮到三井不好意思了，匆匆看了一眼就放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新鲜的内容，却完全不会觉得枯燥。天气渐渐转凉，三井忽然意识到的时候，第一场雪已经飘落下来。
山里的冬天到了。
回想几星期前自己还带着流川看枫叶，说它就是以这种树命名的，转眼间叶子就落了满地，被白雪覆盖大半。住在山里的人一入冬就得赶紧储备粮食，加固房子，不然日子会过得很辛苦，只住了一年的三井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有点晚，在第一场雪之后赶紧准备还来得及。
春夏时节积累的稻草扎成捆，小心地铺在屋顶上，既不能太多压塌房顶又不能太少无法御寒。菜地也用稻草盖起来，留着明年开春继续种青菜。厨房里准备了足够用一冬的木柴，因为多了只狐狸比往年还额外多一点，以备不时之需。把家里准备的厚被子铺在床上，窗户用写字的宣纸一层层糊起来，屋子中间放上一年没用的火盆。除了食物之外一切准备就绪。
流川虽然不会做这些活，在三井准备的时候还是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叼来工具什么的，还真帮了不少忙。收拾妥当之后三井发现流川的窝还没加厚，以这里冬天的温度，睡觉的时候手脚伸出被窝都会冻得直哆嗦，窝毕竟是放在地上的，狐狸肯定受不了。他忘记野生狐狸凭借皮毛可以过冬，思来想去就让流川跟自己一起睡床。
吹灭油灯之后屋里只剩下火盆的光，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跳上床，敏捷地钻进三井的被子里，先在他怀里蹭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再把脑袋伸上去贴着他的脸。原来流川也有粘人的时候，三井笑着把脸埋进它头顶的毛里。不像一般的狐狸，流川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每天都洗温泉毛也很干净。
外面风雪很大，屋子里却温暖如春，怀里的家伙简直就是天然的狐皮褥子。
三井睡着的时候嘴边带着笑，难得醒着的狐狸舔了舔他的脸，也沉沉睡去。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