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系列]花落末期》月心离

2、爱就是放弃

　　“为什么？”距离他们相识，迄今为止已然九十年了，九十年，也差不多相当于平常人的一生。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来观察这个女孩，苏摩还是觉得，她如同一团雾气，让人捉摸不定。
　　他不明白，作为这个界面的创|世风神雾岚的觉醒者，她不是应该全心全意将时间花费在修炼上面吗？何苦要来捉弄他一个盲人？
　　——他根本不信，出生高贵的她会看上他这样的人。又或者，她也如同他们一般肤浅，看上的，也不过只是他这副皮囊？

　　“我只是喜欢你，没有任何理由！我在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无关你的容颜你的一切，我只是喜欢你。求你先不要拒绝，我问你…你有婚配对象了吗？”察觉到了苏摩的迷茫，花落小心的瞥了他一眼，在察觉到他并没有生气之后，适才轻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试试吧。时光不等人，就算是我，也不例外；如果你不讨厌我，我们就试试吧！请给我一次机会，拜托了　！”
　　身为创|世风神后裔，花落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样一天，会去‘乞求’爱情。

　　“要嫁就嫁，随你…”无神的瞳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寂许久之后，他泄气的说道。

　　这世间，唯一能够让他吃瘪的，怕是只有眼前的少女了；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轻松，轻松的他连百年之前的那段旧事也抛得一干二净。也许就是这难得一见的轻松，让他有了松口的余地，他欲伸手，企图彻底的挽留住这个带给他完全不一样感觉的少女；可又开始畏惧，处于黑暗中的自己，是否能够将她一身一世都捆绑在自己身侧？
　　但即使如此，语言上、动作上，他依然没有一点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一切顺其自然，再看看吧！若她还是不悔，他也不介意娶她（是很想要吧，海皇陛下就是嘴硬）。

　　如果，对一个人有好感就是喜欢的话，他想，他其实应该是喜欢她的。
　　九十年的相伴，他也并非真正的冷血，她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至于爱…他的心早在百年前就给了别人——尽管他一直想要逃避这个话题。可伽蓝塔上那倾天一跳，那一抹白衣…终是用属于自己的方式霸道的在他的心上滑下了深深地印记。

　　他同意娶她，可日期确是定在一切都结束之后。
　　一切都结束？到时候他还会属于她吗？她沉默。
　　她已经失去了族人，她不能再失去他，就让她自私一次吧！

　　风神雾岚血脉的觉醒者，在硕大的风言一族家谱上，也不少于上百位，且大多数都为女性（或许是因为上古风神就是女性的原因？）。可那么多的血脉觉醒者之中，却没有一位嫁人（娶妻）生子，留下属于自己的血裔。其根本原因在于，上古风神雾岚所留下的修行法诀有着一个不可逆的‘漏洞’；但凡血脉觉醒者未能达到神阶，就与伴侣行了房，她（他）的修为也会随之而崩溃，即使修炼回来了，也将会永远滞留于这一阶…永无回转可能。

　　她的妹妹，风言末期，作为风言一族少有的集血脉觉醒者和预言师于一身的大祭司，透过命运的间隙可看世间诸事，可唯独却看不到她的未来。
　　而现在，这两种选择就在她的一念间。放弃他，让他依照着命运的轨迹而陨落…又或者是牢牢地抓住他，在他的心中埋下种子，然后用时光来催生这颗种子，迟早有一天，它会长成参天大树。

　　毫无疑问，她选择的是后者。
　　作为最后的风言氏族人，她不想再将祖先们悲哀的命运延续。
　　神裔子嗣没有未来可言，比起鲛人那长达千年的生命，他们的寥寥几十年（未能觉醒血脉的族人），更显得可贵。
　　作为觉醒了神之血脉的神裔，花落的寿命随着境界的提升，已然可达数千年；可若剩下的数千年中，就叫她这样无趣而又孤独的重复着一模一样的日子，她不知道她最终会不会因为太过寂寞绝望而结束自己。

　　——没有人知道，身为风言氏圣女的风言花落，在敬畏着风言这个姓氏的同时，也在怨恨着它。
　　风言花落，风言末期；如果她们这对孪生姐妹没有在一开始就觉醒神之血脉，是不是也没有后来的残酷选择和双身生死相隔的悲剧？窥探命运的轨迹，终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修炼进度的缓慢，后期的族人步步紧逼，她血脉相连的妹妹一次又一次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来推算所谓未来的命运轨迹…到最后，死在了祭坛之上！

　　修炼百余年，她已然到达了神阶边缘，只需再努力上一把，即可打破千年寿命的限制。
　　可如若，她的未来没有他，那么，即使是无尽的生命，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再也承受不起失去的可能了！

　　为了计划成功实施，她表面和他达成了协议，静候他归来。
　　这样的平静日子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他将要离开的前几周。

　　苏摩之高傲，她知道。
　　将那些不光明的手段用在他身上，她是怯懦、甚至是畏惧的。她害怕他的厌恶，畏惧着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

　　记得有人说过，谁先爱上，就注定了在爱情这盘棋上他已经彻底的输了。
　　因为她先爱上了，所以再也承担不起失去他的可能；所以，她用了魅|药——对自己，还是除去行房以外无药可解的那种，若是不解，唯死路一条。

　　不成功便成仁，她不想在寂寞中死去。同样是小手段，那便一次性解决，免除后顾之忧。

　　那日傍晚，计划施行之前，她躲在阴影处，看着夕阳下他绝美的身影。心中的忐忑在那一刻也全部逸尽了…纵使失败，能叫他恨上，也算是她的功劳了。至少，这样，她不用担心，他会忘记她！
　　爱，便要轰轰烈烈的热恋一场，不去争取，怎么知道不行？恨又何尝不是爱的一种，能叫他恨上也是她的能耐。

　　神裔血脉没有转世可言，那么，便让她用这一瞬来抉择这一世的命运吧！

　　明明事前做过很多准备，可真正到了魅|药发作之时，她却又后悔了。
　　——这样的他让她觉得自己可耻，她不想破坏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看着烛光下他九十年冷淡如一日的表情，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忍着剧痛将他送回了寝室——实际上他并不需要她送的，只是她想在最后的时间中在看看她而已。

　　他有着一双碧色的眸子，只可惜早年受创失明了。剑眉、直挺的鼻、薄唇加上白皙的肤色，以及那一头宛如上好丝缎的蓝色长发…有人说，鲛人的容颜汇集了天地间所有的美；她却觉得，这天地，岂有他美？
　　来之前，他是简简单单的一身黑衣；这九十年之中，最令她高兴的，莫过于让他穿上了她做的衣裳。外界，唯有妻子才会帮丈夫量身做衣，她终是做了回他的妻子该做的事。对于吃穿住生活之类的事，他总是漠不关心，但即使这样，看着他穿着她做的衣衫，她还是如此的幸福。

　　仰躺在华丽的大床上，随着时光的流逝，闷在胸口的那口污血终是咳了出来，溅在了那一袭白衣之上。
　　视线不再清晰，茫茫然透过白雾，她似乎是回到了与他相识的那一天；隔着结界，她缓缓的伸出手，将他拉进了这一片隐蔽的天地。回顾以往，这九十年，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般不真实…

　　风言一族的结界，在过去的千年间都是凭借着历任结界班的配合才得以保全的。
　　在最后仅剩下她的时候，她接过了维持结界的任务——毕竟风言一族隐藏的某些东西，若是被常人看到了，是极其危险的。而今，她也即将死去，结界怕是…

　　她忽然间开始后悔起自己的随性。
　　苏摩是一个言出必果的人，他说结束之后…就是千年百年之后，那又何妨？
　　可如果，等不到他呢？唔…这样想来，果然还是死在他前面来的好！反正，他的心早已被那个叫白璎的女子占领；于她，旨在于那个承诺罢了。

　　是的，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苏摩心中，有着一个叫白璎的女子，她才是他挚爱的人。她利用了苏摩，利用了他的‘不敢承认’和横跨在他们之间的民族仇恨…

　　现在也好，她死了，不知道，苏摩会不会遵守诺言迎娶她（的尸体）？唔…墓碑上若是能够冠上他妻子的身份，那也是不错的！
　　最后的意识即将被剧烈的疼痛所埋没，她的视线已然模糊不清——看来，那则置换咒文生效了呢！苏摩的眼盲，是她平生最介意的：这样完美的男人，不该有着这样的缺陷。九十年来她试过很多方法，可终是无用；不曾料想，这个遗憾在人生即将收尾的时候变成了现实。

　　她含笑合上了眼，就此将最后的意识所埋没：人生没有莫强求。
　　——即使她早已懂得了这个道理，可最终却还是败在他对于她的诱惑之下…只要他记得她就好，别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所以…苏摩啊，不要忘记我…

　　女主是个胆小鬼，于是，木有勇气吃海皇陛下~
最近心情很糟糕，所以先把原本一年前的存文给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