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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曲胡浪》 ...


  •   就做一次凡人,敢爱敢恨又何妨?

      ——题记

      西周年间,江州王有一女,出生的时候双目失明,江州王爱女心切,故聘请名家乐师教□□,公主十六那年,已经出落得风华绝代,琴艺高绝,擅谱小家格调,其乐曲在民间广为流传,其中最有名的一首是送给钱塘江边抗潮义士的一曲——胡浪。

      这日江州公主周千祥抱着琵琶,趁着日高暖照,带着侍从钱塘江边一游,正值夏日炎炎,潮水一波一波轻轻拍打着岸边,清涛之声不绝于耳,千祥公主微微一笑,即使她眼中的世界总是一片黑暗,她也从未放弃过爱着尘世,兴致稍起,千祥公主便缓缓吟起了曾经的那首《胡浪》。

      暖意浓浓而清澈的嗓音伴着柔和的潮水阵阵之声,侍女松巧听得入神,千祥公主始终坐在轿中,一曲歌罢,嘴角再次泛出微笑。

      忽闻钱塘水面阵阵水波逐渐加了大,好似江水反常一般翻腾了起来,松巧心中一慌,急问:“公主,江水怕是有变,我们不宜久留了。”

      千祥轻“嗯”了一声,道:“那快些回王府吧。”话音正落,闻得一声悠扬萧音骤然而起,吹奏的正是方才那首《胡浪》,松巧盯着钱塘湖面那翻滚的潮水,一条巨大的白龙翻腾而出,顿时水花四溅,龙头上好似坐着一人,白衣薄裙,随风扬摆,看不清摸样,但那箫声似乎就是那白衣人吹奏的。

      不消一刻,白龙已经消失,白衣人仍旧吹着玉箫踏着水面缓缓朝千祥的銮驾走近,松巧看不真切,只见那白衣人身材消瘦,头上并未有任何装饰,只有细长白色飘带,水色薄唇覆着玉箫之上,绝美天籁流泻而出。

      “松巧,出了什么事?”千祥有些不明外面发生了什么,急急问道。

      “公主,有仙人御龙而来。”松巧回话期间,那白衣清丽女子已经来到銮驾之旁,《胡浪》吹奏完毕,她便将玉箫轻轻放了下,松巧这才看清了来者仙人,玉骨冰肌,顿时惊呆得说不出话来。

      “松巧?”千祥不安地唤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千祥秀眉皱紧,将琵琶放在一旁,双手环上袖中双匕,细细聆听。

      “小仙啼秋,不知方才是何人唱了《胡浪》?小仙打扰,声色太美,冒昧想一睹芳容。”啼秋微微一笑,对着銮驾做出一礼。

      千祥这才放下心来,却仍旧坐在轿中一动未动,“是我的侍女松巧方才歌唱。”千祥这样回答道。松巧本是愣了神盯着啼秋瞧,这下被千祥这一声回答猛然拉回了现实,脱口而出,“什么!”

      啼秋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慢慢走近松巧身边道:“姑娘名叫松巧么?甚是可爱,姑娘好嗓音,啼秋很喜欢。”

      松巧看了看纹丝不动的轿子,再看了看陪同公主出行的各个不敢作声的侍卫,一时间骑虎难下,硬着头皮答道:“啼秋仙子,多谢您。”

      “不知松巧姑娘家居何处,可否让在下稍后可送姑娘回府。”啼秋抬起明亮的眼睛看着松巧。

      轿中的千祥眉头一皱,淡淡道,“仙子想与松巧话谈,松巧家在江州王府,松巧你不可怠慢仙人,还请仙人将松巧在子时之前安全送回。”却在那一贯平静的心中莫名涌起少许怒火,千祥将双手叠握在一起,指节略略发白。

      “多谢阁下。”啼秋显然对轿中真正吟歌的千祥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只是笑容盈盈地看着松巧,松巧一时间回不过神,千祥已经一声高道:“起驾回府。”

      松巧看着千祥的銮驾渐渐远离钱塘岸边,这才心中慌张地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啼秋来,啼秋仍旧笑容盈盈地看着她:“松巧还愿再为啼秋唱一曲么?”

      这松巧自幼跟随千祥身边,好歌好曲也学到过不少,若真要唱起来,也确实有好嗓音,千祥将自己留在这里,自己怎么的也不能让仙子扫兴,松巧心中紧张万分,看着啼秋的那张清丽的面容,一时间面红耳赤,啼秋见她紧张,便又是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道:“松巧姑娘,啼秋邀请你鄙舍小坐可以吗?”

      松巧紧张地看着啼秋握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啼秋拿出玉箫在空中捏出仙诀,顿时水面翻滚,白龙再出,她一手搂住松巧的腰,再将她轻轻搂上了龙身,白龙嘶吼一声,逐渐行远。

      临近子夜时分,往日这个时刻,千祥早已就寝,今天却怎的也无法入眠,索性叫来了侍女,服侍自己穿好衣服坐在了松巧的房中等待她回来,果然还差一刻钟的时候,松巧满面春风地回了房,拉开房门看到千祥坐在自己屋里,吓得跪下了身去:“公主,您,您怎么来了?”

      千祥只问,“啼秋仙子呢?”

      “仙子已经回去了。”松巧连忙答道。

      “你服侍的周到吗?有没有穿帮?”千祥心头一跳,心中渴望松巧说她穿了帮,又渴望她说不是。

      “拖公主的福,松巧并未穿帮,啼秋仙子已经尽兴,应该不会来寻奴婢了。”松巧的头勾得更低。

      千祥这一刻大脑好似不受控制,直呼:“什么?不来寻你了?她不来了么?”

      松巧不明所以,只得如实回答,“奴婢不知道,仙子是仙人,她的仙踪,奴婢不敢过问。”

      千祥瞬间站起了身,有些焦急地捏了捏拳头,却又顷刻恢复平静,道:“啼秋仙子,她,生的什么摸样,美么?”

      “仙子绝美容姿,冰肌玉骨,清丽无双。”松巧回答道。

      千祥抿了抿唇,那粉色的唇有些颤抖,无神的眼睛闪烁不出情绪,“知道了,若她再来寻你,你需告诉本宫。”

      “奴婢遵命。”

      千祥回了寝宫,一言不发地坐在床沿,回想起早晨那个柔和的声音,心中顿生一股恶恨,千祥自出生起便是锦衣玉食,又因为公主身份高高在上,从未因为何事生了恨,也从未因自己看不见而恨过,然而这一刻,不知为何,她竟然妒忌起比自己身份低微不知多少倍的侍女来。

      为何我是盲的?我竟没有机会看到她的摸样。千祥在反复挣扎和不甘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果然啼秋对松巧的兴趣并非一日之欢,松巧几乎天天都被这热心的仙子悄悄带出宫,又在子夜的时分被送回,当然,每一日被送回的时候,千祥都会端坐在松巧的房间里等她。

      松巧与啼秋朝夕相处,逐渐日久生情,自然也发觉了千祥对啼秋的心思,心惊胆战之余,却又不硬着头皮每日重复,丝毫不知情的啼秋仍旧我行我素,日夜重复,毫无倦怠。

      这一夜,暴雨急降,钱塘大潮告急,松巧反常地没有在子夜回来,千祥等到了五更时分仍不见松巧,不经勃然大怒,将一桌茶碗掀翻在地,门外侍卫连忙冲了进来,惶恐问道:“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千祥气的直跺脚,“掘地三尺,也要把松巧给我挖出来!”

      侍卫们看着一向温和少言的千祥发了如此大火,都不知松巧犯了什么罪,只得畏畏缩缩地诺了诺,急急出发去找人。

      然而钱塘江州完全找不到松巧的身影,千祥坚持了三天,隐忍着怒气,终于在第四天狠狠摔了房门,放声大哭,心道,她终于做出来了,她终于跟啼秋走了,是啊,啼秋喜欢的是松巧,关我什么事,我难过什么?

      啼秋从头至尾都未看过我一眼。我为何那人要说唱歌的人是松巧,若非如此,就不会这般难过。可我怎么知道,真的会对她一见相思。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约莫到了秋初,千祥的情绪逐渐平复,却在一夜暴雨之中,见到了仓皇失措的松巧回了来,一身血污肮脏,面色苍白,甚是可怕。

      当然千祥看不到她狼狈的摸样,只能感到她慌张的气息,仅是这样,千祥也感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她只是居高临下地问道:“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公主,你别怪松巧,是松巧自私,只是现在,松巧求你,救救仙子,求求您了,公主殿下,求求您救救啼秋仙子。”松巧等不到千祥答话,便往地板上连连磕起头来。

      千祥听得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问了句:“我为何要救你的情人?”

      “公主……您也喜欢仙子不是吗?”松巧额头已经磕了破,眼泪婆娑地看着千祥那双茫然无神的眼睛。

      “已经不喜欢了。”千祥平静答道,“她死活与我何干?”积压了太久的怨气无处发泄,千祥索性说个痛快。

      “公主,啼秋仙子一个月前因钱塘大潮,她只身前挡而受了重伤,奴婢也是因此一直在她身侧照料,却没想到,这几日暴雨连连,大潮又起,仙子带病前去拦灾,伤势加重,公主你若再不出兵帮她,啼秋就会因为守潮失职,被天帝处罚。”

      “哼!把人给我拖下去,关入地牢。”千祥听之丝毫不动容,冷声道,“我就是要看到她被天罚,形神俱灭才开心,谁让你们二人勾搭成奸!”

      顿时两个身高马大的侍卫上前钳制住了松巧,松巧着急大声喊道:“公主,您不能这样,仙子是无辜的,当初是您让松巧冒充您,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公主……”

      “滚出去!吵死人!”千祥声线冰冷的刺骨,窗外一声闷雷轰鸣,惊天闪电骤然劈下,“噼里啪啦”雨珠急降,千祥心头惊了惊,手指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却强作镇定道,“快给我拖下去!”

      “公主,您会后悔的,您会后悔的,你不能这样对仙子,你可知道……”松巧的话声越来越小,直到大堂重新变回一片安静。

      千祥静默了很长时间,窗外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大,她忽然又站起身来,唤道:“杜犁,钱塘白龙出现了么?”

      “回公主,确实出现了。”杜犁慌忙上前跪在千祥的前侧。

      “那,那啼秋可无恙?她随白龙出现了吗?”千祥掩饰不住焦急地问道。

      “并无。”

      “她怎么了?”千祥急急再问。

      “公主,确实如松巧所言,啼秋仙子上月重伤未愈,前日又添新伤,今日好似只有白龙在应潮,仙子不知所踪。”杜犁正在回话期间,另一位侍从打扮的人冲上大殿,高声喊道:“公主,钱塘水域的仙子啼秋求见。”

      “什么!”千祥脱口而出,旋儿恼怒更添一筹,“还真是情深意重!告诉她,本公主不见!”千祥狠狠一拍案几,满案文书微微一震。

      “是!”侍从又冲了出去。

      “哼,玩忽职守,只懂儿女情长,活该受伤生病。”千祥妒意浓浓泛出,贝齿已将下唇咬破出血。

      不料不多一会,那侍从又回了来,急急跪倒再报,“公主,啼秋仙子已经下跪,恳求公主出人救助百姓,仙子还说,若是公主愿意帮助于她,她可医治好公主的眼睛。”

      千祥一个激灵地凳子上跳了起来,“什么!她下跪了!”瞬间面色惨白,自己虽恨她,却从未想过折辱她,为何真的见到她屈尊下跪,自己的心是这样难过,“她不是为了松巧前来的吗?”

      “仙子似乎没有提起松巧宫女之事,只是公主,外面雨这般大,仙子好似伤的很重,咳了不少的血。”侍从慌忙再道。

      千祥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捏了一把,生生做疼,“混账!她怎会病成这样!谁看见她下跪了,全部给本宫挖去双眼!杜犁,快扶本宫去前殿。”

      杜犁急忙侧身到千祥旁,千祥一路焦急不堪地往东门奔了去,呼啦啦,狂风呼啸,暴雨不止,御花园四处的雨水都积攒成小溪流淌,千祥终于来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身边,啼秋终于见到了江州王的公主周千祥,虽知她看不见,却仍旧拜了拜,用微弱的声音道:“啼秋恳求公主出兵援手,啼秋无能,已经撑不住了,咳咳咳咳……”说罢又是一阵急切的咳嗽。

      千祥的眉头皱了皱,问道:“你们仙人都无能,我们凡人能做什么?”

      “啼秋愿为公主医治双眼,恳求公主出兵施救,潮水来势汹涌,若不及时救灾,钱塘百姓将会全部罹难,希望公主以大局为重。”啼秋切切道。

      “你当真能医好我的眼睛?”千祥心乱成一片,掌心密密浸出细汗。

      啼秋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一身白衣浸湿不堪,前胸朱红一片,好似冰雪中盛开的血梅一般艳丽,她走到千祥面前,静静地再看了一样千祥,咳嗽了两声,便将雪白的右手覆盖上了千祥的眼睛。

      一股灼热的刺痛蔓延开来,千祥吃痛地浑身颤抖,啼秋伸出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公主请忍忍。”声音却微弱,力气好似似有似无。

      千祥听得这声音不对劲,“啼秋你病的厉害么?”

      啼秋也不答她,只道,“还请公主遵守承诺,咳咳……”灼热之感逐渐转为冰凉,那是啼秋手的温度,千祥只感握着自己的手一松,千祥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啼秋软倒的身子,她猛然睁开眼睛,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熟悉。

      这就是宫殿的颜色?这个男子就是杜犁吗?难道……

      千祥勾下头去看怀中已经昏过去的啼秋,却惊得有些窒息,完美的轮廓,水晶般的肤色,只是此刻苍白不堪,啼秋周身都已经湿透,胸前尽是血色之花,那颜色刺眼异常,千祥倒吸一口冷气,才发觉啼秋嘴角也都是这样的颜色,“这是?这是血?”

      杜犁有些惶恐地点了点头。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人去钱塘!还不快点啊!”千祥怒道,杜犁收了命令不敢怠慢,急急回了声:“是!”便带着一小队的人赶紧出去军营调兵遣将。

      千祥将啼秋紧紧搂在怀中,生怕被人抢了去,只是喃喃道:“啼秋你快醒醒,我已经派人过去了,你千万要好起来。”

      “公主快送仙子去休息吧,这身湿衣裳要尽早换下,不然会加重仙子病势。”一个侍从好心提示到。

      “你怎么不早说!”千祥急急将啼秋抱了起来,又道:“还不带路去本宫寝宫!”

      “是!是!”侍从被今日喜怒无常的公主吓得寒毛倒竖,连忙开路引灯,“公主,可需要属下抬仙子进去?”

      千祥摇了摇头,道:“她根本没有重量。”于是又勾下头来瞧了瞧啼秋,心中被捏的生生的疼,她真的是神仙,自己却……唉。千祥做不得多想,只得急急将啼秋送回了自己的寝宫。

      千祥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啼秋三日,啼秋才逐渐稳住病势转了醒,千祥早已忘了早前那些妒恨与气恼,一心只希望啼秋能早日病愈,见到啼秋终于睁开了眼睛,千祥笑颜生花,心道,自己终于和常人再无区别,终于不会再害怕去站到她的身边了,“啼秋,你好些了么?”

      啼秋眨了眨眼睛,只觉周身仍旧气力不续,旧伤仍旧隐隐作痛,千祥忙将她扶好靠在床头,啼秋只道,“好多了,多谢公主相助。”

      “不用谢我,我,我给你做了鲍鱼羹,要尝尝吗?”千祥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羹汤,舀出一小勺递到啼秋唇边,啼秋略略皱了皱眉头,只说,“公主,啼秋不能喝。”

      “你不喜欢鲍鱼吗?那我立刻给你换别的,你喜欢什么?”千祥立刻放下手中白瓷碗,眼神中藏不住的浓情满载,双眼根本移不开啼秋那张天神下界的清丽的脸,嘴角不由自主的撩起了微笑的弧度。

      “公主殿下,啼秋不能吃人间的东西,草木皆为天地灵物所化,啼秋若误食,便再也飞不起来了。”

      “啊……可我怎么给你找仙水琼浆?我立刻找人去寻,你在这里养伤好不好?”千祥心头泛出不安来,啼秋苦笑了一声,道,“公主殿下,你愿意再为啼秋吟唱《胡浪》吗?”

      “啪”地一声,千祥手中白瓷碗粉碎在了红砖地上,千祥嘴角抖了抖,心中急速紧张,欲言又止。啼秋追加道,“作为啼秋的践行礼物不好吗?”

      “践行?你,你要去哪里?”千祥一急,慌忙上前拉住啼秋的双手,“王府不好吗?我会派人给你找仙水,你在这里养病好不好?”

      “还请公主以后以百姓福祉为重。”啼秋眼神迷茫道了一声,眸子中涌出些晶莹的水珠,千祥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些滚烫的液体,忽然一惊,“啼秋,你哭了?”

      “是啊,公主莫看了。”啼秋伸出一手轻轻覆上了眼睛,尽管如此,那些液体还是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为什么不看?啼秋生的美,我看不够。”千祥急忙安慰道。

      啼秋终于停止了哭泣,她摸索着翻身下了床,摇了摇头,说,“曾经的啼秋,也是这样看公主的。”

      “啊……”千祥脸色红白交错,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啼秋,你喜欢过我吗?”

      啼秋没有回答她。

      千祥抿了抿干涩的唇,再道,“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啼秋的脸色更是白上了一分,有些不忍一般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又有些水珠滚落了下来,千祥急急上前将啼秋一把搂在怀中,道,“啼秋,留下来,我恳求你,我已派人驻守钱塘水防。”

      “白龙已亡,啼秋留不得人间了,啼秋玩忽职守,害死神兽,应回去接受天罚。”啼秋慢慢冷静了心绪解释道。

      千祥听得手足俱冷,“你说什么?那不是,那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能回去,我不许你回去。”

      啼秋惨笑了一下,“公主,请用啼秋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和善良的人们。”千祥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啼秋,用你的眼睛?我很感谢你治愈了我的双眼,让我摆脱了十六年的黑暗。”千祥勾下头仔细打量着啼秋,终于惊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失声高呼,“什么!你把眼睛给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知道原因么?一曲《胡浪》钱塘边,薄雪宵风,仙影唤醒平生梦。公主的梦可是复明能看到人间风雨?”啼秋静静道。

      千祥倒吸一口冷气,双手瞬间变得冰冷,“你早就知道那日唱歌的人是我对不对,那松巧是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见那啼秋又闭上了眼睛,唇角颤动好似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千祥委屈地撅起了嘴,喃喃道,“为什么?”

      “松巧是公主送给啼秋的,公主并不待见啼秋,啼秋只能从松巧那听闻公主的事……”

      什么……

      心头一阵慌乱,双颊瞬间变得通红,如果不是因为当初自己的那一份自卑,是不是今日她们二人不会闹成这样?千祥深吸一口气道,“不是这样的,啼秋,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说。”

      “你说吧。”啼秋冷静道。

      “我,啼秋,我……”千祥却结巴了,“我错了……”

      “没关系,我该走了。”啼秋缓缓扶住床帏站了起来,忍着胸口的阵痛,和眼前的一片黑暗。

      “我,我不告诉你怎么出去。”千祥带些耍赖又是无可奈何道。

      “啼秋寻了窗口便可飞回天界,只是人仙殊途,或许以后没有机会再来看公主了,”啼秋顿了顿,再道,“千祥公主,啼秋只想知道,《胡浪》词中,绿水相思,天神在凡间,可是指的你十岁的那一次钱塘落水之事?”

      “你怎知道我十岁落过水?”千祥惊异连连,忽然又如醍醐灌顶,四肢百骸俱冷,浑身剧烈颤抖,“是你救了我……”

      啼秋终于再次微微一笑,千祥却急的哭喊出来,“天哪,啼秋,你要这样走了,你让我情何以堪哪?”

      “咚”地一声,一生从未跪过人的千祥跪倒在了啼秋身边,死死扯着她的手,切切恳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这般幼稚了,啼秋求你了,求求你……”直到泪水模糊了双眼,千祥哭的头昏脑胀,那个白色玉立的身形却一动不动。

      很长一段的沉默之后,一个细腻清雅冰凉的吻落在了千祥的额头,还有一声柔和的,“千祥公主,我喜欢你。”

      千祥猛然睁开眼睛,再也寻不到啼秋的身影,她痛苦地站起了身,急忙打开了窗户望着一碧如洗的晴空,嘶声哭道:“天罚是什么啊?你会变成怎样啊?啼秋,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啊……啼秋……天啊,不要这样惩罚我啊……”

      江州王开始兴修水利,让钱塘每年的潮水都不会再影响到百姓们的安居乐业,而江州王唯一的女儿千祥公主,每逢月圆涨潮之夜,总会在堤坝旁边唱着那首《胡浪》。

      平静的江水从未给过她任何回音,就这样等了三年,千祥已年近十九,这一夜,看着满月升起,潮水高涨,她再一次用那清澈的嗓音吟唱起《胡浪》,哗哗作响的潮水,仍旧无语流向远方,千祥强烈压抑住心口烦闷,朗月当空,仙影无踪。

      忽然潮水一阵翻腾,千祥双手扣住围栏,低声试探地唤了声:“啼秋?”

      江水却仍旧平静异常。

      只是眼花罢了。千祥转过身去,只怕眼泪就要再次涌出,忽然一个巨大的浪头掀起,千祥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全身湿透,秀眉一皱,却见一条白色巨龙腾空而起,半空扔出一人,怒吼道:“千祥公主,啼秋仙子交给你了!”说罢又是一阵水柱四射。

      千祥听得浑身一震,急急将从半空中落下的白衣人接了住,见那容颜怎的跟当初与自己分开的时候没差多少,千祥急问,“龙神大人,啼秋还病着么?都三年了。”

      “啊!”白龙伸了伸爪子,“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只上去了三天,伤自然还没好,我当时只是法力不续,啼秋以为我死了,我这还不是去上界接了她下来,”白龙有些不屑地再哼了几声,“我那么容易死么?我可是龙神!”

      “是是是!龙神大人英伟身姿!”千祥觉得胸口快要被炸了开一样饱满,填充的都是喜悦和幸福。

      “她的眼睛已经医好了,啼秋太乱来了,你们王府好好照顾她,我不懂照顾人,照顾鱼还可以,好了,有事再叫我!”白龙说罢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岸边的人身上都被淋了透,各个都不禁心中一阵咒骂,趁着月色正高,白龙腾空而起,又一头扎入了钱塘江中。

      数日后。

      啼秋逐渐转了醒,对上千祥那双已经带上了些成熟内敛的眼睛,“人间已经三年了。”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多少年我都会等你。”千祥说道。

      “人类寿命短小,你怎可如此?”啼秋伸出手抚摸着千祥秀美的侧脸轮廓。

      “因为我喜欢你。”千祥毫不避讳地大胆说道。

      啼秋微微一笑,靠在床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千祥,“方才听到钱塘之曲《胡浪》,在下想一睹芳容,不知是谁唱的这歌?”

      “除了本宫,谁还有这般好的嗓音?”千祥顺势坐在了啼秋床头,捉起了啼秋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如今的她,大胆,成熟,内敛,也更加自信了,紧握在手中的幸福,谁也夺不走。

      “殿下,小仙想尝尝你们的羹汤。”啼秋继续说道。

      千祥愣了愣,眼珠转了转,有些狡黠地说道,“啼秋,喝下去就不能后悔了。”

      “做一次凡人敢爱敢恨又何妨?”啼秋顺势将头靠在了千祥的怀中,千祥不止抑制地咧出一个巨大的笑容。

      是的。

      就做一次凡人,敢爱敢恨又何妨?

      那古曲《胡浪》还在钱塘边传唱,人们不知道白龙与仙子的去向,月圆月缺,又是薄雪良宵,又是仙凡情梦一场。

      【慕昭颜 2012/1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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