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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 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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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出来后对上繁漪的微笑,她微微欠了身,他也回以她轻笑,然后示意她进去。
林斐正对着落地窗,一手饶有兴致地抚着那盆向日葵的叶子。从手里传来叶面些许毛绒的触感,让她的内心很是温柔。所以繁漪进来时她并没有立刻转身面对她,而是沉浸在向日葵的色彩里,仿佛看到了父亲归来的希望。
难得有人知道用向日葵来贿赂她。林斐失笑,转过身来十分自然地请繁漪坐。却不期然碰上她睁大了的明显惊讶的目光,一时间有些错愕。
同样地,繁漪也有一些错愕。从进办公室到现在,她就一直处在震惊之中。那一抹熟悉的背影,穿越了时间的界限与眼前的人重叠,让她分不清现在与过去。
她其实是变了的。繁漪想,而且她的变化如此的大。
不再是柔顺的直发,浅粟色的波浪卷优雅地留在一边;一双眼睛画得一丝不苟,可是里面的色彩还清晰可见。不再是胆怯的眼神,尽管眼睛依旧那么深邃,直直地看着她时那种自信,大方,让她看起来比以前更美丽。
最重要的是,她的笑,终于不再是藏着内心的纠结。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林斐了么?或者,眼前这个人真的就是那个七年来她一直不曾释怀的人吗?
双手交握的地方被拽出青白不一的痕迹,繁漪低着头笔直地站在门外。无助地,矛盾的。就像多年前站在那个潮水涌动的海滩,看着前方的波浪四起,浪花与天空形成诡异的色彩。
不知道前进的潮水有多深,只能让冰冷的水一点点地到达自己的脚踝,小腿,膝盖,腰间,胸前.....直到窒息。
现在的情况好像和当时一样。只是现在没有人会来拉她一把。因为当年将她从溺水中救起的人就是她现在要面对的人。她害怕面对的人。
踌躇着,繁漪不知道自己应该对林斐的话做出怎样的反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姿势来面对这位自己一直以来认为是一辈子,却被其狠狠背叛的女人。
应该愤怒吗?紧接着质问,质问她当年为何要在那样的时间,以好朋友的身份夺走自己的男友;是无视吗?以陌生人的样子和她客气的说明来意,不理她任何的解释或者是挑衅;还是,还是她应该问一问当年的情况,也许,也许.......
正当繁漪还在犹豫到底要怎样回答七年未见的“老朋友”,那个也许的后文将要在脑海中形成悬崖的枝桠,林斐却向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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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地勾着唇角,眉毛微扬,既有上司的和善又有朋友的熟稔,她笑着对自己说:“江小姐,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繁漪没有承接林斐所说的话,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有些拘谨地握住伸过来的一只纤纤玉手,微笑示意。
此时,一方是熟稔的别来无恙,一方是惊讶的无所适从,差别在两种温度交织的那一刻特别强烈,以至于繁漪有种自己在发抖的错觉。
林斐明显也感觉到了什么,只见她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到底是因为商陆的关系,那些惊讶,熟稔却又都被当事人误解为另外一种情感。
林斐心里装着商陆不让别人穿碎花衣服的疑惑,加之对于繁漪有正莫名的好感,所以对待繁漪,林斐显得很是亲切。见繁漪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为了让她放松一点,林斐便招呼她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见她还低着头,林斐便走近了点,一手搭着她的肩示意她她们只不过是上下属关系而已。没想到这样的动作却换来了繁漪激烈的回应。
江繁漪先是迅速地转过身,有些抗拒的逃离,成功后,又紧张地再次背向林斐。左手交叉到右边,紧紧地拉着右膀。林斐一双手在空中僵直了几秒,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这是怎么了?林斐错愕。
“对不起,我.....我只是有点...不习惯这样被人拍肩膀,所以条件性反射....其实......”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繁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转过身来有些不敢看林斐的眼睛。
“这个,人之常情。”林斐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可要说没被繁漪刚才的回应吓到,那是不可能的。在林斐的世界里,与之亲密的不算太多,敌对的也就那几个,也都是熟稔对之。从来也未出现过刚才那种尴尬的场景。
但是,林斐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必要深究。早就听说繁漪好像不怎么喜欢与人太亲近。如此看来,果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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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手脚慌乱,眼睛里的抱歉呼之欲出,试图解释刚才的情况。林斐只好径直朝一边的沙发走去,试图以这样的空间转移来改变刚才的尴尬状态。
也许是会意她的动作,繁漪也紧接着坐在了她的对面。林斐下意识地望向她的左肩,不期然看着繁漪不自然地拉了拉左肩的衣服。林斐的眉头下意识一皱,她明明看见她肩上有一团墨色。
“我叫林斐,和商陆是好朋友”林斐刚想自我解释一番,可一听自己刚说了名字,繁漪便惊讶的抬头,林斐试探似的问。“有什么问题吗?”见繁漪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林斐便又自顾自地开始解释,“商陆给我说了一下你的情况.....”
“他说了什么?!”江繁漪没来由的一问,本是交握在大腿上的两只手握得更紧了。林斐下意识的看着她的眼睛,脑袋里突然冒出奇怪的猜想。当然在这同时,她并未忽略掉繁漪眼中的那一丝慌张。
是慌张,并不是赧然。
林斐几乎可以断定,她在隐藏着什么,或者她想要隐藏什么。也许是自己和秦艽的曾经,也许,是另外的秘密。二十七八的女人,当然有很多故事,那些故事只有自己才可以欣赏。
但林斐总觉得哪里没对,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以她的履历表来缓解现在的异样。“听说最近旅游社的生意不怎么好,所以你想换个工作。是吗?”
“恩,对啊。”听到她这么说,江繁漪的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妥,整个人总算看起来没那么拘谨。只是还有一份疑惑让繁漪解不开。林斐怎么可以做到这样若无其事的?难道她就这么想断绝两个人的友谊吗?
“可是你以前可是景色旅游社的总经理,到这里来做一个小小的文秘,恐怕有些屈才哦。”景色旅游社是临市一个老牌旅游社,因为公司的周到服务,优质导游与同行比低廉的价格深受旅游爱好者的喜爱。
抛却商陆的从中斡旋,林斐其实也很想知道,繁漪为什么会选择一个无亲无故的地方重新找寻一个工作。
“大抵还是对建筑行业有进一步的深入吧。而且,商总说做林总的秘书也相当于是总裁助理。”繁漪渐渐冷静下来,神色与语气都显得稍稍自然了些。
“对哦。”林斐咧开嘴笑了,弯弯的眉眼像最美的月牙。低声在心里说了句“这个商陆。”他肯定又忘了自己许下的诺言了。他这么告诉繁漪,意思很明显,他又要两袖清风,坐享其成了。
怪不得他刚才的表情如此轻松,整个人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从头至尾都用一直发光发热的眼睛盯着她。
“听商陆说你已经来了几天了,那么对这份工作大概也有个了解了吧?”林斐问。
见繁漪点了点头,林斐又继续说道:“目前公司的首要任务是最近的故园案。我到时会挑选些人组成一个备案小组,需要你暂时负责一下统筹工作。”
“好的。”繁漪顺从的回答。声音很轻,但并未犹豫。
其实一直以来林斐都不太擅长这样的顺从。以前是简丹,两个人本身很熟悉,即便是公私分明也带了些随意。其余的,她接触的女性都不怎么文静,那些表面上长得一脸无辜的说起话来都是各种挑衅。
所以,当遇见繁漪的时候,这样平静的谈话居然还让林斐有些不太习惯。
安排下来后她只是轻轻地说了声好,没有任何异议。一时间林斐居然也对这样的状况无所适从。一个人的沉默是一种安静,两个人的沉默就是冷场。
幸亏见她没有其他吩咐的意思,繁漪打破安静开了口,道:“那...那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去工作了?”
“去吧。”林斐如释重负。
很显然,繁漪也不是很适应现在的气氛。林斐看着她逃也似的步伐,再想到刚才自己找不到话说的尴尬,一时间只能对着那盆向日葵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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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办公室,繁漪便直接到了自己的临时办公桌。面对热心的眼神也只是简单的笑意表示没事。
初来公司,大部分的人还处于观望状态,对她倒是很平常,既不疏远也不亲近。她本来就不善于交际,人与人的距离,这样刚刚好。
除了她。林斐。
她们可以亲密,可以疏远;可以笑意绵延,可以暗潮涌动;甚至可以冷战,争执。但她们不能是现在这样的关系。这样陌生的关系。她居然不认识她了!
要怎么来描述自己内心的惊讶?当自己设想了无数个多年之后的相遇之后。当那么多年等着这一刻一问究竟却问不出口的时候。她说“我是商陆的朋友林斐”。
她是“听说”她读过一年的建筑设计的。可是她们是同班同学,只是后来大二的时候自己转到了英文系。她的眼神那么陌生,真实的陌生,透明到了内心。可是她们原来才是最最亲密的朋友啊!
难道她认错了人?繁漪想,可是她明明也叫林斐啊。而且这张脸,就算隔了这么些年她依然如此清晰的记得。这张脸的主人,曾经将自己带离孤单的边缘,然后又将自己抛下另一个悬崖。
当年她和秦艽私奔的时候,未给身边的朋友只言片语,连封月哲和她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而今她回来了,竟然也是这般轻巧的步入她的生活,而先前也未曾有任何预兆。
繁漪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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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关上门后,对于这个同时和吴茱萸秦艽有交集的女人,林斐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待繁漪出了办公室,林斐原本坐得笔直的身体一瞬间就松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繁漪一副拘束的样子,自己竟然也跟着不自然起来,摊开双手,居然还看见了细密的汗。
繁漪的影像在自己的脑中一直不断盘旋,那种熟悉感,并不来源于林斐曾经看过的照片。
如果她林斐也是个男人,估计也会对繁漪这样的女人一见倾心的。她真的像是从古代里走出来的人一般,只不过是穿了一件现代的衣服而已;也如看到照片的那一刻那般,她的存在总会让人莫名的安心。
是安心的,这样的感觉林斐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到。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女人吧。林斐这样想,可是她的锁骨上有纹身!
在繁漪逃离她的双手的时候,林斐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她的脖颈与左肩处,有一朵墨蓝色的花在盛放。
本来她还不敢确认,可是后来繁漪却那么小心的掩护。以至于她坐到了沙发的最左,这样一来繁漪就应该她右边。可是繁漪却径直饶到了她的对面!
繁漪和秦艽是相爱过的,虽然最终有一个人选择了背叛。但没有彼此真心相爱过,是从来不会存在背叛的。最多是游戏结束。
所以这样一朵叛逆的花,也许是他们情到浓处,繁漪为他而纹的。而不是秦艽离开后,繁漪因为忘不了而为自己的爱情留下的印记。她的躲藏是不想打破别人对她的印象吗?
也许吧。只是令林斐疑惑的是,繁漪并不知道自己发现了她锁骨上的纹身。而且,一个和□□头目交往过的人,在怎样的情况下会在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前如此拘束,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除非她早就对自己有所了解。林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