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优昙钵若 ...
-
平松老道老当益壮，带领众人一路风卷残云颠儿的比兔子还快，跑路的途中还不忘发从随身携带的黄色布包里抓出一把香炉灰撒在季英手腕的伤口处，又随手撕了外衫草草包裹起来。
张南晨驮着一个大几十斤重的人竟也不觉得累，一口气下了楼，把人甩进还等在原地的面包车里才有空回头关注伫立在夜空中的写字楼。大约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虫群并没有继续追杀众人，整座写字楼静悄悄阴惨惨的立在那里，根本想象不出就在这座建筑的天台上曾经生过一场惨烈的争斗。
“好了，今儿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想法子给解决了。”平松打着呵欠，一手指指写字楼的天台，一手拉开了面包车车门，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是季严默默地点了点头，大家这才纷纷钻进了面包车。
张南晨还在回味刚才那条从王楠嘴里钻出来的东西，从口感、气味和湿度来看，应该是刚破壳不久的蛇。
他想着想着一阵恶寒，本来靠着他还在昏厥的王楠却是突然急促的呼吸了几下，随即浑身哆嗦了一下，终于醒了过来。
张南晨被刚刚惊醒的王楠死死抓住了手臂，却也顾不上疼痛，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肩膀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王楠像是没听到，脸色惨白的呆了半天，忽然大叫一声：“蛇！”
坐在前面的平松忍不住开口问道：“是蟒，很大吧？”
王楠脸色更白了，喉咙里卡卡了几下，扭头埋进张南晨怀里就开始哇哇的呕吐，一股销魂的味道瞬间就充满了整个车厢，至于张南晨，早就石化不能言语了。
全体沉默三秒钟之后，终于还是季严开了口：“不如，你自己回去？”
张南晨：“……”
从郊区回到市中心就算不堵车也得一个多小时，张南晨最终没好意思让大家跟他一起遭殃，恹恹的一个人下了车，脱了被吐得一塌糊涂的外套，蜷缩在深夜的冷风中等待一辆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出租车。季英本来要跟他一起，却被平松和季严两人一起拦住了，季严承诺立马找辆车过来接人他才勉强作罢。季严最终还是不放心张南晨一个人，给他指了个最近的派出所，说好张南晨先去派出所等着，等他派车回来接。
张南晨顺着宽阔的主干道踽踽而行，不时前后张望，当然是没看到出租车的影子，只好抱紧双臂往季严所说派出所的方向走。
“张南晨。”
忽然有人叫他，还伴随着汽车引擎的低鸣和平稳的刹车声，张南晨闻声回头，发现竟然是那个十分神秘的右宣。
大概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疑问，右宣一边摇下车窗一边笑着说：“家里住得比较远，我刚从学校回来，在实验室里待晚了。”
“哦。”张南晨停下脚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都三点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右宣还是笑眯眯的，“可别跟我说被抢了。”
“呃……”张南晨迟疑了下，“本来是要回去的，路上出了点儿意外。”
“要不要我送你？”右宣将车彻底停下。
“说好了有车过来接我，这么晚了你先走吧。”张南晨不好意思麻烦他。
“没事，我明天没课。”右宣把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打开，一副请君入瓮的姿态。
最终张南晨也没拗过右宣，只得上了他的车，本来说好是送他去派出所，结果张南晨一靠到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就秒睡过去，等他第二天神清气爽的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上。
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了事儿，张南晨忙抓起手机，按了几下屏幕是黑的，果然是没电了。再一扭头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个座机，忙拨了唯一记得的季严办公室座机号码过去，迎接他的是季严恐怖的咆哮：“你个臭小子跑哪里去了昨天去接你的兄弟把半个B市翻遍了都没看见你的影子还以为你被诈尸的大蛇给吃了呢你手机还敢给我关机你到底在哪！？”
这一下子魔音穿脑几乎没把张南晨的脑子给炸开，晕头转向之余还听见李然在那边轻声细语的劝季严：“季队你别生气，喝口水，找到就好。”
张南晨只得把路上遇到右宣然后自己就莫名奇妙的断了片儿，现在刚刚醒过来给说了。
“知道自己在哪儿吗？”大概是李然的劝解起到了作用，季严没好气的放低了音量，“得了也不指望你了，我们这边儿正定位着呢，季英跟你说话。”
“……”张南晨万分无语。
“马上过去接你。”季英拿过话筒也没二话，吐出了金贵的六个字就把电话给挂了。
张南晨摸着自己的小胸口，无奈的想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尽遇见奇葩。
正自怨自艾着，房门被人敲响，过了两秒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伸了进来：“你醒了？昨天你在我车上睡得可死了，怎么都叫不醒，我只好把你带自己家了。醒了的话一起吃早饭吧。”
张南晨还没答应呢，睡眼朦胧的右宣已经又把门给关上了。
无比茫然的原地站了一会，张南晨才自言自语的“哦”了一声，慢吞吞的进了洗手间洗漱，把头发扒拉顺溜了才出了房间。
右宣的房子是个普通二层农家小院，不同一般农户的是小楼层高很高，装修和布局都不紧凑，给人一种舒适感。
张南晨下了楼左看右看也没找到右宣的人，正想着要不要去厨房看看，就听见一人扯着嗓子在前院大喊：“在这儿呢，出来吃饭！”
他循声看去，只见右宣手里捧着两个大海碗，正往前院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放，一边放一边扭头说话。
跨出门槛，张南晨就闻见浓浓的米香，不由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再看那张石桌上，除了两碗小米粥，还有一碟酱菜一碟清炒土豆丝，另外还有刚出锅的油条，香喷喷的别提多诱人了。
到了此时此刻，他头一天晚上就被清空的肠胃终于复苏了，肚子立马大唱空城计，当下也管不了什么就餐礼仪，坐下就捞起袖子埋头大干起来。
右宣也没说话，笑咪咪的看着他吃，自己却是没怎么动筷子。
等张南晨吃得肚儿溜圆，这才察觉自己头顶似乎有道不怎么熟悉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
自从他与季英双修之后，五感已经变得远比以前敏锐，右宣看他的眼神虽然没有恶意，但是也令他有些忐忑，感觉并不自在。
右宣大概发现了张南晨的情绪变化，却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收拾了碗筷，端着家伙什儿略带犹疑的说：“你要等他们过来接你吧？还有点时间不如去后院看看。”
张南晨觉得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却也不觉得反感，干脆客随主便果真穿过大堂往后院走，还没走近呢，就闻见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沁人心脾。他心里一动，只觉得这种香味有点熟悉，却又记不起在哪里闻到过，疑惑的想了几秒，也就抛到了脑后。
右宣家的后院却是不同于一般的农家小院，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玻璃阳光房，阳光房里影影绰绰种满了绿植，那股幽香就是从阳光房里散发出来的。走得近了，那种香味却还是似有似无，并没有变浓。
张南晨有点好奇的推开阳光房的玻璃门，却被入眼的一片白色花海给惊呆了，映入他眼帘的，竟是成片的优昙花！
张南晨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小步走进阳光房，离得近了这片花的香味这才浓郁起来，仔细观察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朵，张南晨确定这整间阳光房里种的都是传说中三千年一开花的优昙钵若。
当然了，这花也不可能真的是三千年一开花，只不过因为花朵又大又白形似莲花味似檀香，被佛国视为祥瑞，因此地位十分超然。
抓了抓脑袋，张南晨实在搞不懂右宣在这里中这么多优昙花干嘛。作为一个天生不会想太多的人，对于搞不懂的事情张南晨习惯性的忽略不计，扭头看见阳光房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石桌上还放着一张茶盘，两个小小的功夫茶杯里烟气袅袅。
没等他多想，右宣已经推开阳光房的门进来，笑岑岑的道：“茶泡好了，你不想赏赏花？”
张南晨忽然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不由有些发憷，于是磨磨蹭蹭的不肯坐下，装作看花的样子往后走了两步，紧紧挨在花堆边上。
右宣不以为意，施施然了一手端了一杯茶，举起一杯递到张南晨眼前。
张南晨越发觉得古怪，肯定不敢喝那杯茶，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想找个空子溜出去，却发现右宣站的位置实在是好，虽然没有完全挡住他，却将可以偷溜的路线堵了个严实。
“不喝？”右宣见张南晨不接茶杯，又笑了起来。
张南晨神经再大条也知道大事不好，迅速抬眼瞄了右宣一眼，却看见右宣端茶杯的食指电光火石一般轻弹一下杯口，一滴茶水便直冲自己面门飞来，张南晨慌忙抬手去挡却还是慢了一步，那滴茶不偏不倚打入张南晨的左眼，疼得他不由偏头闭眼，鼻端优昙钵若的幽香忽然浓得呛人，顿时脑袋一蒙软软的向后倒去。
右宣甩开茶杯，慢悠悠的将人捞进怀中，轻笑道：“到手了。”
等季严带着季英等人赶到，这座普通的农家小院早已人去楼空，厨房和卧室还有人活动后留下的痕迹，张南晨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了。
季英五感最为敏锐，很快发现后院的异常，循着优昙花的幽香找去，石桌上的茶水还是温热。
“难道被人掳跑了？”季严摸着下巴，像是自问自答。
季英眉头紧皱，抽动两下鼻翼深深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沉默不语。
平松老道最是淡定，撸了两把优昙花的叶子，又低头去看茶壶里的茶叶，还伸手抓了几片放在手心里细细查看，最终下了结论：“被人掳跑了。”
季英也抓了两片茶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立即吐了出来：“是沙头陀。”
季严的眉头终于紧紧拧了起来。
距离A市两百多公里外有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区叫做红棉镇，人数占比最大的是苗族，沙头陀就是红棉镇古方苗药的一种，是古代苗医做外科手术时给病人服用的麻醉剂。时至今日古方早已失传，沙头陀也成为了“历史”。
季英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视茶盘片刻，忽然将上面乱七八糟的茶具都拿了下去，伸手在盘面上抚摸了片刻道：“茶盘有古怪。”
季严闻言也摸了摸：“是干的。”
喝功夫茶泡茶的第一个环节是洗茶，洗过茶的残水会倒在茶盘中，即便茶盘表面的茶水干掉，木制茶盘却仍然会有潮气，五感敏锐如季英，不可能感觉不到。
平松把茶壶盖上，挽了个手势开始慢条斯理的倒茶，只不过没用茶杯接，而是细细的倒在干燥的茶盘上。
随着热茶蔓延，三个红色的隶书小字浮现在茶盘之上：红棉镇。
平松放下茶壶，抚了抚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淡然道：“看来要走一趟了。”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优昙钵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