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将列传》林不胖

26、二十六章：眼神（下）

　　悉心地用白纱布缠裹好夏文己的伤口，方若简单洗了个手，便与夏文己出了医房，往大堂走去。
　　“伤口还会不会痛？”方若边往前走，便侧头问。
　　“不会，请放心。”夏文己微笑着摇了摇头，看见了通往大堂的走廊，这时能清楚听见大堂里石亨宏朗的笑声。
　　夏文己走近，又听到了石亨说话的声音：“小伤！大哥毋操心！”
　　“当然小伤，现在八哥只操心着怎么娶八嫂呢！”朱启恒的声音过后，大堂便哄笑开了。
　　这时夏文己穿过了走廊，进到大堂的一片笑声中。
　　“喂，文己，伤包扎好啦？”见到正走来的夏文己，秦佟笑着问道。
　　“唔，小伤而已。”夏文己回道。
　　“哈哈！文己也说自己是小伤，敢情九堂寨的人无论受多大伤都是小伤呐？”秦佟打趣道。
　　“诶~你们是不知道，今儿十兄弟单斗那什么十将军‘二将’，呐！是勇猛无比啊！哈哈！”石亨大笑道。
　　“哪里，还是八哥威猛，全靠八哥才能结果了方子良。”夏文己不冷不温说，说完，察觉到一道狠怨的目光，看去，原来是那双手被缚、被看押在石亨身后的女子——也就是方子良口中的“白石主子”。对于这目光，夏文己毫不在意，视若无睹。
　　“哈哈哈！十兄弟可真是太会讲话。不过刚那什么‘二将’我一人应付倒也真是绰绰有余啦！”石亨大咧咧说道，脸上凶肉因愉悦而抖动着。
　　“好了好了，话也说多了。石亨、启恒，你们先去医房把伤治一下。”大堂主温良旭这时开口说道，石亨正要讲话，温良旭又打断他：“别说什么‘小伤而已’，受了伤就得医，快去！”
　　“我……那我的娘子咋办呀？婚事呢？”石亨支吾一声说道，边说着边拿眼瞅那女子。
　　“急什么？还怕媳妇跑了不成？”温良旭没好气说道。
　　“嗬，八哥这‘娘子’都开始叫顺溜了呢！”朱启恒打趣道，石亨白他一眼，又对温良旭说：“那大哥你可得尽快给我办啊！”
　　“成成成，你快走吧，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温良旭只笑着将石亨往前推，石亨也憨笑着，招呼受伤的手下，押着那被缚的女子，一行人往医房的方向走去。
　　夏文己只看着，没说什么，也没跟着笑。
　　石亨等人一个一个迎着夏文己的面走过，走向夏文己刚刚经过的走廊。石亨一脸灿烂地笑着，走过；朱启恒尾随其后，也轻松笑着，并拍拍夏文己的肩，走了；朱启恒之后，是九堂寨的一个手下，手中牵着一条绳子，也与夏文己擦肩而过，并对夏文己恭敬笑笑；手下身后，是那根绳子的源头——也就是那双手被缚的女子，向夏文己走来。女子僵硬而艰难地向前迈步，与夏文己错身。夏文己顺着余光斜瞥了一眼，见那女子噘着嘴，噙着泪，却是再不惊不喊，一脸坚毅与决绝。这时，似是察觉到夏文己的眼光，女子也撇过头，看他一眼，眼中噙着的泪花因此颤动，滴落，从脸颊迅速滑下。女子只睁着泪光的眸看了夏文己一眼，便赌气似地用力撇开了头，继续往前迈去——那眼中没有乞求与畏惧。
　　夏文己却在原地怔住了，眼神就停在那余光上。
　　刚才那眼神，怎么竟——如此熟悉？当初离家历练前，竹林溪畔的舞姬似乎就是那眼神；遭四皇子逼亲时，舞姬定然也是那不屈的眼神；舞姬离殇之际，朦胧的泪眼里也有着刚才的眼色——坚毅不屈、坚定不惧，多么熟悉啊——那舞姬的眼色，熟悉的，竟让他又瞬然闪过过往的一切——
　　“够……够了，小梧，到这里就够了……”舞姬哽咽着声音，眸光湿润——
　　“小梧……我们……真可惜。我……好舍不得……你……”舞姬哭着，泪水自眼角滑落，滑过面颊，迅速的，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了一朵耀眼的泪光。那光扩散开来，直充斥着夏文己整个脑海。一时，回忆仅剩空白——
　　夏文己猛然转头，随着余光追随那身影，只见一个纤瘦并垂头丧气的背影正在离去，那个背影披着一件深绿薄衣，那绿色因距离而有些淡却。恍惚间，夏文己看着那身影，似乎又隐约看到了另一个身着浅绿大衣，于竹林溪畔悠悠抚琴的模影，那模影却是在渐渐远去、远去，直至走廊转角，即将消失。
　　“等……等等……”夏文己蚊吟般喃喃着，厅堂里交谈声纷纷，没人听清。
　　“等等啊！”夏文己睁大了眼，大声喊道。
　　瞬然间，厅堂里的一切声音、所有人的一切动作都被这喊喝声停住。所有人，都转过头，诧异地看向夏文己——包括那走廊拐角处的女子、那女子身后的九堂寨人员。
　　“什……什么情况？”六堂主李益首先发声，打破了这突然的安静。
　　“文己，怎么了？”方若走近夏文己，问。
　　这时，走廊拐角处，石亨与朱启恒因夏文己的喊喝及身后的人停下而好奇地走了出来。
　　“十兄弟，什么事啊？喊这么大声。”石亨堆起脸上的肉，疑惑问道。
　　“八哥。”夏文己双目凝视着那女子，与她对视，升温的眼色又渐渐沉降。
　　“你放她走吧。”夏文己淡然开口，语气却是冷静非常。
　　“哈？”石亨陡然睁大了眼。
　　（12月31号，2012年的最后一天献上一章！大家元旦快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