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包开包甜》木木爬格子

3、第三章

　　那是个盛夏的中午，包开从位于市中心的单位办公楼里快步走了出来，随身那只黑色的双肩背包，一如既往地只用一根肩带随意地搭在右肩膀上。站在街边，抬头看到远处天际那片浅灰，正在越变越深，越聚越广，他无奈地想，快要下雨了。随即想起出来得匆忙，忘了带伞，转身看了眼身后高耸的单位大楼，一想足足等了三趟电梯才能下来，便愈发无奈起来，只盼着能尽快打到出租车。
　　正值用餐高峰，这条商业街上熙来攘往的大都是三五成群结伴吃饭的白领，间或有同事经过跟他打招呼，作为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又完全不善交际的他，只能笨拙地回应着。甚至有路过的热情女同事主动邀请他共进午餐，即便木讷如包开，都能看出她跟自己说话时眼底跳动的熊熊火焰，他尴尬地摆手拒绝，而她则转身给了他一个受伤的背影。包开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作为一个出生至今整整24年的帅哥，那样的背影他从念书时起便已看得麻木。
　　天越来越阴沉，也越来越闷热，仿佛有块无形的海绵，在把空气中的水份一点一滴地慢慢吸干。包开觉得自己吸入和呼出的每一口，除了干燥的热气，便再无其他，而亮着空车灯的出租却依然没有出现。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什么拉动了，他低头一看，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黝黑的皮肤，破烂的衣服，正用肮脏的小手拽着他雪白的T恤。显然，一个小乞丐，在这片热闹的流动大军中，无比英明地选择了保持静止的他。
　　“干嘛？”包开故意瞪起眼睛，板着脸，冷冷地问。
　　“叔叔，天好热，我想喝饮料，你能给我点钱吗？”小男孩背书似的说。
　　包开把脸一沉：“我像大叔吗？”
　　男孩思索了两秒，重新念道：“哥哥，天好热，我想喝饮料，你能给我点钱吗？”
　　包开在心里一笑，挺聪明一个孩子，仔细看看，那黝黑轮廓下的五官生得也挺周正，本该是快上学的年龄，却在大街上乞讨，想到这里不免有点替他难过。
　　一滴豆大的雨滴打在了包开的手臂上，接着便是第二滴、第三滴，眨眼间密集的雨珠便成串落下。老天似乎想把那块海绵里吸够的水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还给这个世界。看着小男孩在雨中纹丝不动，依然坚定地拽着自己的衣角，包开叹了口气，抬手去拉背包的拉链。与此同时，一把粉红色的伞蓦然出现在两人的头顶，一只纤细的手打断了包开，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不要给他钱！”
　　“为什么？”包开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她纤细而修长，一袭纯亚麻布料的碎花吊带裙，一根原始麻绳编织成的腰带随意地搭在腰间，一头蓬松而微卷的长发漫不经心地披散着，一脸素面朝天。
　　他的提问显然点燃了导火线，她冲他一瞪眼，没好气地说：“你觉得同情他，就给他钱？你觉得自己挺善良吧？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才有了他！这些孩子本该去学校念书或者在乡间田头享受他们应有的童年，可就是因为你的伪善良，才让他们被带到这里来被迫乞讨。如果你不想看到更多的孩子步他后尘，就请不要再做自以为日行一善的金主了！”
　　包开有生以来头一回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对方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看起来如此纤瘦柔弱的女人，仿佛来阵风就会连人带着那把粉红的伞一起被刮跑似的。更令他觉得惊讶的是，明明她的话语布满尖锐的指责，霸道到不可理喻，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温柔。
　　他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低头看看同自己一样一脸茫然的孩子，那只脏兮兮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角无意识地来回拧动着，雪白的T恤上已经留下了几只黑乎乎的手印。于是，包开继续拉开了背包拉链……“给！”他从包里摸出了一瓶可乐，拧松瓶盖后，一把塞进男孩怀里，“拿去喝吧。”小男孩先是一愣神，犹疑地看着抱在怀里的可乐舔了舔嘴唇，随即灿烂无邪地笑起来，奔向大楼的屋檐下去躲雨了。
　　女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孩子离去。“我刚才就只是想给他瓶饮料而已。”包开很无辜地说，原以为会换来对方的一丝歉意，可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嘟着嘴，再不看他。他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只是懒得搭理他，但她依然帮他打着伞。
　　正在包开有点无所适从的时候，一辆出租车终于出现了，他连忙伸手，暗暗思量着是否该礼貌地跟对方告个别。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女子突然拉起包开的手，把伞塞进了他的手掌，对他促狭地一笑说：“谢谢！”，包开看着她径直拉开车门，坐进车内，关上车门，扬长而去。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早已突如其来地消失了，只留下手里那把粉红的伞在向他证明着：这一切确实真的发生过。
　　包开傻傻地站在原地，越想越郁闷，竟然会有这样的女人，先是不问青红皂白地数落了他一顿，后又堂而皇之地抢走了他打的车，额……还硬塞给了他一把粉红色的伞，粉嫩粉嫩的红，衬着人高马大的他，格外抢眼，引得路人纷纷投以了然的微笑，包开意识到自己瞬间就成了妖娆的娘泡，还是相当高调的那种。这个可恶的女人，仅仅出现了几分钟，就把自己推入了如此狼狈的境地，实在太可怕了。他边想边收起了折叠伞，愤愤地猛甩了几下后扔进了背包，任由雨打在自己身上。
　　手机在牛仔裤口袋里突然大声地唱了起来，包开掏出一看，果然是包甜的短信，写着：“呆瓜，我还有5分钟就到啦，你呢？”
　　包开回道：“还没打到车。”
　　几秒后便收到包甜的回复：“不急，谁迟到谁买单。”
　　他站在雨里苦笑地叹气，这个姐姐总是让他很无语。

　　包开跨进餐厅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独自临窗而坐的纤细侧影，她正一手托腮，看着窗外的绿树发呆，在满窗的枝繁叶茂下，一袭亚麻的裙子，一头微卷的长发慵懒蓬松地披散着，一张不施一点脂粉的脸。包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发现再次见到她时，短短廿分钟之前的火气竟早已荡然无存。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恬静安适，像个在属于自己的森林中小憩的精灵，包开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她在那里也许已经坐了几百年，这个精灵般的女子，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又在等什么。
　　他不假思索地从背包里拿出了那把伞，走到她身边直接递了过去说：“还你。”
　　她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移到了粉红的折伞上，最终又落到了他身上，她眼底最初的一丝诧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好奇，她不解地问：“你怎么全湿了？”
　　包开愣了一下，随即胡乱答道：“你的伞太小。”
　　看她接过伞后若有所悟地笑了起来，包开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会看懂他，他又莫名地不知所措起来。是的，在她面前，他总会觉得不知所措，这个奇怪的女人。
　　与此同时，听到包甜大声说：“呆瓜，你总算来了啊，我刚才去洗手间了，对了，这个是林小柔，我死党。”林小柔这个名字，在最近一年包甜与包开为数不多的几次网上聊天记录里，已经成为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包开站在她们桌前，对于被包甜当着外人面直呼呆瓜觉得有些郁闷。
　　包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包开不知从何说起，依然看着林小柔，林小柔俏皮地点了点头，嘴里却笑着说：“不认识。”
　　一个点着头却说出否定句的女人，包开被彻底打败了，不自觉甩了甩脑袋，甩出一头的雨滴，然后便“额”了一声，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包甜侧身装作对林小柔说悄悄话，却又故意大声到足够让包开能听到：“小柔，这个就是我弟弟包开，天然呆，他不怎么爱说话，不过没关系，我们两个负责吃饭和聊天，他只是来负责买单的。”
　　林小柔推开包甜，对着包开莞尔一笑：“包开，你姐姐总欺负你吧？太坏了。下次她再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对付她。”
　　包开说：“好。”
　　包甜说：“不对啊，我看出来了，你们肯定认识。”
　　雨停了，太阳奋力地跃出云层，迫不及待地重新把她的光芒投射给大地。不知为什么，此时窗外盛夏的阳光在包开眼里反倒成了一种灿烂的温暖，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雨后植物散发出的独特青草香，在餐厅里慢慢荡漾着流转开来，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对于包开而言，“林小柔”就是那些美好事物的关联词。
　　那一天，包开和包甜2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