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露晓白

12、十二 周旋

　　北城区，钟轩的宿舍。
　　一团耀眼的银光裹着三个人落在房间里。
　　叶灵生趴在地板上，钟轩把全身是血的狄扬放到了地板上，唤道：“阿扬！”
　　狄扬已经昏了过去。
　　叶灵生很艰难的爬过来：“钟轩，阿扬怎么样？”
　　钟轩瞪他一眼：“还没力气吗？”
　　叶灵生“嗯”了一声，又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钟轩脱去狄扬的上衣，看见的全是细细的针眼般的伤痕，他道：“你倒试试看，身上让灵光线扎上千万个孔的滋味！有力气的话去弄块湿毛巾！”
　　叶灵生应了一声，摇摇晃晃的爬……
　　钟轩一把按住他：“省点儿吧，你！”他跑进卫生间，端了一盆温水回来。叶灵生则一直抱着狄扬不松手。
　　钟轩道：“你抱着他有什么用？该受伤还是受伤了！”他没好气的数落着叶灵生，不过仍然很细心的为狄扬清洗伤口。
　　叶灵生垂泪道：“都是我笨，我上了他们的当，害他弄成这样子！”
　　钟轩是真的恼他：“你笨呀？你不是很聪明的吗？懂得用人家的好朋友来当跳板……你们两上都特笨！一个自以为是，差点凤凰变乌鸦！你以为泠然那么愚吗？他已经让姚雨吃了一回苦头，自己还会毫无准备的送上门让你逮？另一个更好，威风！连躲也不躲，结界也不张，不就是想送死吗？你脑袋缺筋哪，你！”不过说归说，埋怨也只是埋怨，他还是为狄扬包扎挺当：“再来看他自己的能力了，大概三五天就能复原了。你怎么样，灵生？该不会真没力气了吧？”
　　叶灵生摇头：“我好很多了，没事的。”他咬牙切齿的站身，尽管还是摇摇晃晃，他道：“害阿扬弄成这样子，我不会给那些人好看的！”他攥紧拳头。
　　钟轩道：“发脾气吗？算了，阿扬这样做全是为了你！你还不明白吗？”
　　叶灵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为什么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不帮我也就算了，还一个说风凉话，另一个干脆来扯我的后腿，你，你，”他用手指钟轩和苏醒的狄扬：“我警告你们，再来妨碍我，我就不客气了！阿扬，你也是！你违反了规定；钟轩，你也破坏了游戏规则！”他全身被绿芒包裹，消失。
　　钟轩无可奈何的摇头：“这么冲！真该让他知道全身被扎成马蜂窝的滋味……喂，你压根不该救他。”他看着靠在床头的狄扬。
　　狄扬嘴角抽动：“这样做他还不放手吗？”
　　“你说呢？还有谁比你了解他哟。”钟轩摊摊手，搬了把椅子坐到自己的床头，手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狄扬的头发：“先别想灵生的事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去你家，说你今天不回家了。”四目相对，狄扬点点头，钟轩走了出去。
　　狄扬想：“还是不行。灵生他，生气了……”他觉得头好痛，想伸手试试看自己是否病了，刚一抬手，就觉得全身刺痛，“啊”的一声叫出来。
　　钟轩刚转回来，连忙赶到他面前：“阿扬，你怎么了？”
　　“痛。”狄扬咬住下唇。
　　钟轩解开他的衣服：“噢，又出血了。出血点还挺多。”他盯着狄扬那张惨白的脸，半是嘲讽的道：“要你逞强！开心了吧，身体变成马蜂窝了，美了？为什么不张开结界？你想死啊？”
　　狄扬摇头：“别提了。当时我只想让他们能原谅灵生，别的就没想那么多了。”
　　钟轩用湿毛巾为他洗伤口道：“你先住一晚，明天再回家。我和你爸爸说过了。”
　　“嗯。”狄扬又躺下来。
　　钟轩苦笑道：“你这个兄弟真难做。”
　　“你是说灵生？”狄扬侧头。
　　钟轩站起身，洗净毛巾：“不是吗？他的性格那么冲，泠然他们这次不小心误伤你，他们可就惨了。灵生不会善罢甘休的。”
　　狄扬道：“不能让他越陷越深！”
　　钟轩把他再度按倒：“老兄，保重你自己吧！”
　　“钟轩，你肯帮我吗？”
　　“我？现在恐怕是分身乏术哦！”钟轩叹息着：“你先养好伤再说。”
　　也许太累了，狄扬很快就睡着了。

　　淅淅漓漓的雨又下了一整夜，直到凌晨才停，太阳则老早就冒出来了。
　　狄扬从睡梦中醒来，刚一睁眼就觉得阳光太刺眼。而且头昏的厉害。
　　钟轩见他醒来，赶了过来：“阿扬，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呃。”狄扬昏昏沉沉的应着。
　　“你怎么了？伤口还……”钟轩伸手在他额上一试：“天啊，你……烧得好厉害！你在发高烧！我找点儿药给你吃。”他转身去翻箱倒柜：“药呢？药呢？怎么会发烧？糟糕，大概是昨晚受伤后又淋了雨的缘故，他的身体自从那年做过手术以后就不是很好……药呢？药哪儿去了？”他找到几片黄安和感冒药，慌忙倒了一杯水喂狄扬服下：“你多睡一会儿。”
　　“嗯。”狄扬迷迷糊糊的点点头，翻个身又睡了。
　　钟轩愁眉苦脸的看他：“怎么办？会被灵生骂死啊！真是的，都是昨天那场雨闹的！”
　　正在这时，楼下有人叫他的名字：“钟轩，有人找！”
　　“唉！来了！”钟轩冲上阳台。当他看清找他的人是泠然和姚雨时，他愣了一下，继而道：“上来吧。”
　　泠然和姚雨相视无言，一起走上楼来。
　　一见到钟轩的面，泠然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狄扬在这里，对吗？”
　　钟轩把住门：“你们怎么知道的？”
　　姚雨拉开他：“你别玩他了。泠然昨晚一直作恶梦，整晚都没睡。”
　　钟轩半开玩笑的拉过泠然：“我看看？哟，变成兔子眼了。真的一夜没睡吗？”他善意的看泠然，把泠然看得很着急。
　　泠然握紧拳头：“阿扬他……对不起，我真的……”
　　钟轩拍拍他的肩膀，用手一指：“要道歉的话就当面跟他说好了，我不管事。”他话没说完，泠然已经冲进屋去：“狄扬！”
　　“哎！别吵！”钟轩抢进来：“阿扬他病了。”
　　“噢。”泠然慢慢走到床前，惊讶的张大眼睛：“怎会？他……”
　　钟轩把湿毛巾为狄扬敷上，道：“大概是受了伤以后又淋了雨的缘故。他以前做过阑尾切除手术，那以后抵抗力就弱了许多。对了，你们怎么知道狄扬在我这里呢？”他调皮的笑道。
　　姚雨答道：“我和小然去过韦欣家，也打电话去过狄扬和叶灵生家，都说阿扬不在家。阿扬的爸爸说他昨晚没回去，是和你在一起。我们想他大概伤的比较重，一定是在你这里养伤，所以就来了。他的伤怎么样？”
　　“没大碍。你们也致电灵生家？不怕叶灵生从电话里跳出来把你们两个吃了吗？”钟轩善意的警告道。
　　泠然的声音低低的：“他也不在家，也是一晚上没回家。”
　　姚雨道：“我们当时只是担心狄扬。”
　　“真是没脑子！”钟轩道：“三个笨蛋！啊，灵生也是笨蛋！他怎么不现在过来看阿扬。”他开玩笑。
　　泠然一哆嗦。
　　“用不着怕成那样，他生我和阿扬的气，大概会多气个两三天。”钟轩呵呵笑。
　　这时候，狄扬又翻了个身：“钟轩。”
　　“阿扬！”钟轩把头俯低：“你要什么？”
　　“水。”泠然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狄扬连看也没看就接过来喝了，然后倒头又睡。
　　泠然望着烧得一榻糊涂的狄扬，咬了咬自己那薄薄的唇，然后对钟轩道：“他会没事的，对吗？”
　　钟轩轻拍他肩膀：“放心好了。阿扬又不是三岁娃娃，你当他是泥捏的，被水一冲就化掉了吗？”
　　泠然握住他的手：“我是真的很担心啊。”他大眼睛里全是忧虑。
　　钟轩又替狄扬换了毛巾：“放心好了。我收保证，他是个男子汉，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姑娘，哪里有那么脆弱呢？嗯。他是终极卵化，自身的修复力很强，不用担心的。”这一次钟轩是很认真的对两个人讲话。”
　　姚雨拉拉泠然：“我们该回去了。如果叶灵生来的话，就糟了。”“噢。”泠然答应着，一边下楼又转回身对钟轩道：“能替我向狄扬说声对不起吗？”“当然！”钟轩笑着与他三人挥手告别。
　　离开钟轩的宿舍，泠然仍显得不安。姚雨知道他还在为误伤狄扬的事情自责。但是，他又实在不知该怎么样安慰难过的好友。
　　两个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走在人行道上。直到长着眼睛不看路的陈汐和泠然撞了个满怀。
　　“哎哟！”陈汐一个踉跄，泠然也是一个趔趄。姚雨接住了从陈汐手上飞出的那本书。
　　泠然问道：“你没事吧？”
　　陈汐摇摇头，当她看清眼前的人是泠然时，竟高兴的跳起来：“嗨！小朋友！”
　　“咦？是你？”泠然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寻找魏震。
　　陈汐盯着他：“你在找什么？”
　　“啊，你的那个朋友？”
　　“魏震吗？他练球去了。”陈汐看看姚雨：“是你的朋友吗？和你一样可爱呢。”
　　姚雨一直看着这个出奇帅气而明亮的女孩，推推泠然道：“你们认识？”
　　泠然点点头道：“也不算很熟，加上今天，总共见过两次而已。她就是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那个女孩。”
　　姚雨吃了一惊，静下心来查陈汐的气。
　　当他查寻气时，泠然和陈汐相互询问了姓名。陈汐道：“我要去上课了，能把书还给我吗？小弟弟。”她指着姚雨。
　　姚雨正全力倾注没有听见她和泠然的对话。
　　泠然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从他手里拿过书：“还给你。”
　　陈汐接过书，很礼貌的道了声谢，拎着书包飞快的跑掉了。
　　泠然看见姚雨一脸的茫然，他推好友道：“又白费力了吧？”
　　姚雨道：“她没有生气，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什么呢？她不是同伴，也没那么严重吧？”泠然瞪着好友。
　　姚雨轻轻叹气：“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她不像是活着的人。虽然我也很喜欢她……泠然，你也是吧？”
　　“姚雨？！”泠然盯着他，用力捏一下他的手臂：“你没怎么吧？”
　　“痛呀！”姚雨一甩手：“痛死了！”
　　泠然关切的道：“我担心你发了神经。”
　　“我没事。”姚雨笑笑，拉住泠然：“你要迟到了。”
　　两人向冷饮店方向走去。

　　狄扬从昏睡中醒来，下意识的用手按按额头，一只手拉开了他的手：“阿扬，觉得怎么样？”
　　狄扬听出这是叶韦欣的声音。他睁开眼睛：“韦欣？”
　　叶韦欣微笑道：“钟轩打电话给我，我就赶过来了。你还真是傻呢！”
　　“宝宝呢？”
　　叶韦欣一呶嘴：“在下面和钟轩的朋友一起玩。放心吧，那些都是钟轩的死党呢。”言下之意是钟宝不会走失。
　　狄扬又闭上眼睛：“想喝水。”叶韦欣倒了杯水给他，看着他喝下去，道：“为什么这么傻？”
　　狄扬一笑：“同伴啊。”说完倒头又睡。
　　叶韦欣摸摸他的额头：“嗯，烧好像退了。”她站起身，走到护栏前向下看。几个男生正在逗五岁的钟宝玩。她微微一笑。

　　游乐场。
　　叶灵生坐在石椅上，望风景。他憋了一肚子的火。
　　远远的，看到一艘艘游船在水波中起伏动荡。他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水面，激起不小的水花，引得许多人向这边看。他撇撇嘴，毫不在意。他关心的只是阿扬而已。
　　从昨天晚上离开钟轩的宿舍，他就没有回家，只是坐在这里消磨时间，并且想一些问题。叶灵生看看表，已经是早上九点了，他从椅子上起身，拍拍屁股，抱起从不离身的足球。他要去钟轩那里。
　　刚刚起身，他的面前突然多了一双脚，吓了他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缩身：“谁呀！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然后抬起头来。
　　他跟前站着一个比他高出许多，浓眉大眼的人，看年纪并不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却显得很老成持重。“我们博士有事情要找你。”那青年道。
　　“我不认识你！走开！好狗不挡道！”叶灵生骂道。对方伸出右手，手腕上一道环绕一周的伤痕。
　　“终极卵化？”叶灵生愣掉了。
　　那人道：“走吧，叶灵生。尼可拉博士要见你呢。”“噢。”叶灵生倒抽口冷气，跟在那人身后，走上了岸边的那艘小艇。
　　小艇上只坐了一个人＿＿尼可拉。
　　叶灵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尼可拉。他感到尼可拉身上明显的不愉快。他想：“不会是为了阿扬的事专门找我来吧？”
　　尼可拉盯着他，终于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交给你办的事好像一件也没办好嘛！”
　　叶灵生哆嗦了一下，连忙申辩道：“不，不是的！我有用姚雨做为跳板，接近泠然，可是泠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那里……”他来不及把话讲完。
　　尼可拉道：“我必须除掉狄扬了。他活着就是个妨碍。”
　　“不！”叶灵生急得跳起来：“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除了终极卵化，没人有天之宝石抵御外力的。”徐东海插嘴道。
　　尼可拉赞许的点头。灵生抓耳挠腮，无法为狄扬遮掩，甚感着急。
　　尼可拉又凝视灵生：“你一直很忠心，这个我知道。灵生，但话要说在前面，”他顿一顿，接着道：“狄扬已经不是一次妨碍到我了。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否则，我的苦心经营就白费了。”他语调提高：“所以这一次一定要让他吃足苦头，再也不敢背逆我！”
　　“那，他已经为救我吃过苦了。”叶灵生抢着道。“这个我都知道。”尼可拉冷冷一笑：“那是应该的，你是他的兄弟，他却差点害你……哼。”
　　“可是……”叶灵生还想说什么，尼可拉道：“东海，送他回去吧。”
　　“是，博士。”
　　徐东海将叶灵生送上岸，道：“放心，你收拾不了泠然，就让我动手好了。”
　　“东海！”灵生道：“你不会伤害到阿扬吧？他……”语音里分明还有希翼。
　　徐东海浓眉向上一挑：“我的任务是除掉叛徒和妨碍者。不过，你也可以去告密，反正我无所谓。”他神色间淡淡的。
　　叶灵生不再说话，默默的抱起足球，头也不回的走了。

　　灵生的心情被破坏了。
　　徐东海和尼可拉的出现迫使他必须静下心来想事情。他一边走一边踢着空易拉罐，心情差到了极点。他想：“阿扬，危险了。”他不想把狄扬卷进来，只因为他深知大他一小时出生的狄扬是那样的于人为善而恬静的人。他是灵生见过的最好的哥哥。可是现在，尼可拉似乎要行动了，狄扬危险了。
　　灵生用力一踹易拉罐，罐子飞起来，又重重的砸在水泥栏上，吓了过往行人一大跳。叶灵生无视那些诧异的目光，自顾自的向学校足球场走去。
　　他不打算去钟轩那里看狄扬了，只因为他不想让阿扬有危险。他想：“大概我离他远一点儿，阿扬就不会有事了吧？”
　　明知道是自欺欺人，他还是这样安慰着自己而离开。